第112章 彼此支撐
2024-09-14 17:42:11
作者: 夏滿分
第112章 彼此支撐
隨著年月的流逝,年幼時有父母相伴身邊的畫面已經變得模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
三生的記憶對於荊而言太過沉重,幾乎要將他壓垮。
好在,身側還有個人能支撐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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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油傑不嫌他哭得丟人,哄小貓似的輕輕撫摸他顫抖的後背,掌心的溫暖透過單薄的衣料傳遞過來。
荊趴在對方的懷裡哭了好一會兒,過了十幾分鐘才勉強緩過勁來。他擡起滿是淚痕的臉,看到夏油傑胸前濕透的一片,這才意識到自己弄濕了前輩的衣服。
「學長……對不起。」
荊用微啞的本音低聲道歉,因為才剛剛哭過,聲音還帶著點黏黏糯糯的鼻音,聽起來撒嬌似的。
夏油傑用右手捧住他的側臉,拇指指腹在微紅的眼角處輕輕一擦,抹去將落未落的淚滴,溫和地笑著說:「不用道歉哦,你也沒做什麼過分的事吧。」
「況且,是我允許的。」
沒錯。
荊本來打算強忍住不哭的,或者至少也要等回了東京、自己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時候再一口氣哭爽,可夏油傑的溫言細語卻讓的淚腺控制不住了。
其實他最怕別人對他溫柔。
無論是爸爸、媽媽、弟弟,還是眼前的夏油傑,給他的愛都太多了,所以他總是忍不住審視自己、質問自己,有沒有為他們付出同等的感情。
他必須對得起愛他的人,所以他一定要為父母報仇,要拯救逐漸走向黑暗的夏油傑,要護著弟弟平安順遂地長大。
感情對他來說,是責任,也是枷鎖。
為了這些人,他要走向自己曾經不想走的路,過留下了缺憾的人生。
但是沒關係,他還是會繼續走下去的。
夏油傑只是短暫地觸碰了荊一下,並沒有任何越界的舉動。
他很快地收回手,掏出隨身攜帶的手帕遞給荊:「先用這個吧。」
荊輕聲道謝接過手帕,擦了擦被淚水蟄痛的眼眶。柔軟的布料上染著淡淡的香味,和夏油傑身上的味道一樣。
荊抽動著鼻翼,輕輕嗅了幾下。
耳邊再次響起夏油傑的聲音。
「可以不用還我。」
是夏油傑發現他的小動作了嗎?
還是只是覺得讓他洗了再還會太麻煩?
荊不知道答案,但還是低低「嗯」了一聲。
儘管嘴上不會說出來,但荊其實很想把夏油傑的東西留在身邊,就像那時,他也貼身攜帶著夏油傑給他的戒指。
這些小小的物件對於荊而言就像是儲存著感情的小匣子,他把對這個人不能言說的愛意都藏在裡面。
有些話他沒辦法說出口。過去是因為他們是處於對立面的敵人,現在是因為他們都還太年輕。
如今的夏油傑的態度有些模糊,荊能感受到夏油傑對他的特別,但無法斷定那到底是怎樣的感情。
荊不想嚇到夏油傑。
他知道的,夏油傑是和他有些相似的人——如果有個人驟然向他逼近,侵入他的領域,他很有可能會被嚇得落荒而逃。
……
兩人吃完了晚飯,坐著虹龍返回東京。
荊像往常一樣坐在夏油傑的伸手,雙手小心翼翼地箍住少年的腰。
夜晚,燥熱的暑氣終於散去,拂過面頰的風帶著些微涼意。
三年級的學生們都很忙,夏油傑為了周末陪荊來一趟橫濱把不緊急的工作全部向後推延了,難得的休息時間也全部用來陪伴他。
荊把額頭抵在夏油傑的後背上,問:「學長你已經很久沒有回過家了吧,不回去看看家人嗎?」
上一世夏油傑叛逃之前殺害了自己的父母,荊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絕對算不上好,所以試探得很小心。
他想弄清楚夏油傑和父母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多知道一點,他就能多付出一點努力把夏油傑往光明處拉。
他想成為夏油傑的支撐,就像夏油傑為他做的那樣。
「不太想回去。」夏油傑倒是沒有生氣,只是提起父母時口吻顯得尤為平淡,「他們不太能理解我選擇去高專讀書,每次回家總要鬧一些不愉快,所以我現在已經不怎麼回去了,省得他們看到我還要生氣。」
上一次回家還是幾個月前的冬天,日本迎來新年的時候。
夏油傑在正月時陪父母一起新年參拜,聽到母親說許的願和他有關,夏油傑還有點感動。但事後他就意外聽到夫妻倆私下又說起參拜的事,才知道母親所謂的「跟他有關」的願望,是希望他能變成一個正常的、聽話懂事的孩子。
那時夏油傑有些自嘲地想:還是算了吧。
他就不應該對著兩人抱有什麼期望。
夏油傑從父母這裡得到的最重要的教訓,就是一定要學會降低對他人的預期。不要期望太多、不要奢求太多,唯有如此,才能保護自己不受更深的傷害。
荊問:「咒術師的事,你沒有和他們說過嗎?」
夏油傑搖了搖頭,道:「他們從來不信世上有鬼怪,說了也只會讓他們覺得我是個瘋子。」
「但是他們相信人死後會成佛吧?」
「嗯……應該吧。」
夏油傑想:應該所有日本人都信這個吧。
在日本,一個人死後,他的家屬會請僧侶來為他誦經超度,好讓他早日成佛。這也說不上是宗教信仰,因為並非所有的日本人都是佛教徒。
這只是一種約定俗成。
「其實我覺得呢,他們未必是真的不信鬼神,只是因為詛咒什麼的跟他們無關罷了。」荊說,「但每個人最後都會迎來死亡,所以他們信人死後會成佛。本質上,他們是希望自己死後也能成佛吧。」
夏油傑思索著,眉心不自覺皺起。
好像是這個道理。
「不過可惜了,偏偏是相信人死後能成佛的日本人在源源不斷地孕育詛咒。」荊偏了下頭,把側臉貼在夏油傑的後背上,「學長,我在想啊,其實我們這些咒術師不就和僧侶們一樣嗎?祓除詛咒就是一種超度。」
「學長在做很了不起的工作哦。」荊笑了一下,「如果能向他們解釋清楚你在做的事,我想他們會以你為豪的。」
「……是嗎?」夏油傑微怔。
荊的話讓他回想起了許多年前他們初見的時候。那時荊也對他說了類似的鼓勵話語,說將來他將來一定會成為超厲害的咒術師,讓那對無知的父母開開眼。
將那道心結解開的方法其實荊早就告訴過他了,只是這些年來,他與父母之間的摩擦和矛盾越來越多,讓他很難相信這兩個人能夠理解他,所以一直在迴避、一直不願嘗試著去做罷了。
荊還在說著:「以前是咒術界的科研能力不行,現在都已經開發出那麼多好用的咒具了,比如之前給橫溝警部他們用的能讓普通人看到咒靈的眼鏡,那個就完全可以拿來用啊。」
「讓他們親眼看看咒靈,看看你祓除咒靈的樣子,他們就會相信了。」
「……夜蛾老師應該不會同意把咒具用在非委託場合的。」
「辦法總比困難多嘛。你都挨過夜蛾老師那麼多次罵了,再挨一次也不會怎麼樣的!」
「……」
荊這是在讓他去咒具室偷拿東西嗎?
夏油傑不禁失笑。
他入學以來確實沒少挨夜蛾的罵,但基本上都是因為被五條悟這個混世魔王給連坐了,他自己從來沒有單獨挨過夜蛾的罵。
只要不和五條悟爭吵干架,他在高專老師們的眼中就是個無可挑剔的好學生。
「我再想想吧。」
夏油傑垂眸,看到荊的雙手還交疊在他的小腹前,抱得挺緊。
其實他看出來荊坐虹龍已經坐得非常習慣了,但每次都還是這樣抱著他,像是不願撒手似的。
真的是個很可愛的孩子呢……
還有剛剛趁著擦眼淚時偷偷嗅著手帕味道的時候。
荊對他的留戀,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感情呢?
夏油傑沒有再繼續往下想。他知道自己是個容易胡思亂想的人,過於繁雜的心緒會影響他做出理性的判斷。
「不許再『想想』!」
荊脖子上的外置發聲器的音量忽然提高了不少。
經過這一年時間來的適應,夏油傑已經大致搞清楚了外置發聲器說話的「語氣」,在表達荊或氣憤或激動的心情時,它就會自動放大音量。
有點滑稽,但夏油傑現在笑不出來。
「為什麼……?」
「一直想著想那的,把事情的利弊和後果都考慮得過於清楚,反而會喪失行動力的。」
「是嗎……」
「是啊!所以學長不要想太多,直接著手去做就好。說不定等做完了你就會發現,事情其實根本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壞。」
夏油傑驀然睜大了雙眼。
他有點被荊的話給點醒了。
沒錯,一直以來他就是荊所說的這樣,把某件事的利害和後果都考慮得過分清楚,在腦內的世界裡不斷經歷內耗,所以覺得活著很辛苦,未來也看不到希望。
但,事情或許還存在回還的餘地。只要他嘗試去做、去改變一點什麼的話,未來說不定真的會發生改變。
良久後,夏油傑終於重新露出笑容。
「真的很謝謝你,荊君。」
荊還要在說點什麼安慰他,卻被夏油傑陡然響起的手機鈴打斷了。
是硝子打來了電話。
「餵~你們今晚還回來嗎?東京今天辦花火大會哦,筵山上也能看到呢。」硝子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五條君說,視野應該會蠻好的,你們要是早點回來的話就能一起看了。」
「我才沒說過呢——」
「嗯?你還在鬧彆扭嗎?」
「沒有——」
五條悟剛否認完,轉頭就被硝子揭了老底 。
「五條君剛剛還在抱怨你們外出不帶他一起呢,真是個粘人的孩子啊~~」
「餵、硝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