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畢業旅行（2）

  第50章 畢業旅行（2）

  「早……」

  荊輕輕回了一聲，音量低得像蚊子嗡似的，帶著點晨起的沙啞。

  夏油傑彎著眸子笑了一下，看上去心情不錯。他鬆開了手，起身去拉窗簾，春日熹微的陽光照射起來，鋪了滿地金黃。

  荊跪坐在床上，目光一直跟隨著對方的身影。

  書桌上的檯曆，顯示著今天日期是2010年的3月17日，正值畢業季。

  這裡是高專的學生宿舍，配置還算齊全的單人套間，距離單人床不遠處就擺著一台款式老舊的液晶電視和PS4。電視前則是兩個蒲團，兩個胡亂擺放在榻榻米上的遊戲手柄，和堆疊成一小摞的各種遊戲。

  看起來，夏油傑應該是他的遊戲搭子，昨天來宿舍陪他打遊戲，夜深了就直接在這裡睡下了。

  嗯嗯，一定是這樣，否則兩個大男人幹嘛非要擠一張窄窄的單人床呢！

  

  荊推理完，在心裡不住地肯定自己的猜測。

  反正他絕對不會是那種才成年沒多久就和要好的學長滾到一張床上去的輕浮男人！

  夏油傑平靜的反應進一步印證了荊的猜測。

  他擼下手腕上的發繩，熟練地將過肩的黑髮紮成了丸子頭，淡淡地提起了某個鬧騰的傢伙：「說起來，昨天和悟碰面的時候，他又吵吵嚷嚷地說要跟著我們一起去旅行了，你說帶不帶他？」

  ……好熟悉的感覺。

  荊心裡咯噔一下。

  原來從這麼多年前開始夏油傑就喜歡讓他做選擇題了。

  用最平淡的語氣來拷問他，真是個深不可測的男人。

  如果是如今的荊，面對癲里癲氣的邪..教頭子，他為了不觸怒對方可能會選擇順著夏油傑的意思回答。但2010年的狗卷荊還是個單純的少年，也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未來會變成殺人如麻的詛咒師。

  荊點了一下頭，然後聽見自己啞聲說：「五條學長，一個人，很可憐。」

  「他那是哪門子的可憐，每次在你面前可憐兮兮的樣子都是故意裝出來的，也只有你每次都依著他。」夏油傑還是那副平靜的樣子，看不出什麼情緒，「反正是你的畢業旅行，你願意帶上他的話，那就一起吧。」

  荊又點了一下頭，眼看著夏油傑套上外套要走了，趕忙下了床，匆忙用手機打下一行字湊到他眼前，眼巴巴地望著他。

  【學長，下次什麼時候有空陪我打遊戲？】

  「畢業儀式的時候吧，正好夜蛾老師喊我回來做演講。」夏油傑輕輕摸了下荊的頭髮，又很快地收回手，問，「三月底你就該搬出宿舍了吧，找好新住處了嗎？」

  【還沒有，不過大概會找離小棘的學校近一點的房子，然後接他回來住。】

  【他現在在學校住宿，我不放心。】

  荊在心裡算了一下，這一年狗卷棘還在上小學，小學生住宿確實挺讓人不安的，而且還因為術式沒辦法像普通孩子一樣跟人交流，很容易被孤立吧。

  「你也真是辛苦。」夏油傑嘆了一聲，拍拍荊的肩膀，「總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找我吧。」

  荊應下了，送夏油傑離開了高專。

  夏油傑是2008年畢業的，這個時候已經單獨執業兩年了，和高專的聯繫慢慢變淡，不像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一畢業就留下做教職工了。

  荊回到宿舍里看了一下用紅筆在檯曆上標註的日程。兩天後就是他們這屆畢業生的畢業儀式了，第二天就是和夏油傑約好的畢業旅行，3月21日這個日期上被畫了三個大大的紅圈。

  這是荊做標記的習慣，三個圈代表這一天很重要很重要。

  「這段記憶好長啊。」荊問系統，「我不會要在這裡待到畢業旅行結束吧？」

  系統說：「是，不過中間那幾個無關緊要的日子都會跳過，你馬上就能進入3月21日了。」

  「等等。」荊有點奇怪地問，「什麼樣的日子叫無關緊要？」

  系統回答得乾脆：「沒有夏油傑在的日子。」

  荊無語了一下：「……你暗戀他吧？」

  系統裝死。

  但是他的話讓荊忽然有所啟發了。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他恢復記憶有三個方式，一是做夢，二是被某些關鍵詞或物件觸發PTSD，三就是系統里的「回憶印象」。

  但通過這三種方式恢復的記憶又是截然不同的，正如系統所說，他在回憶印象里看到記憶都是和夏油傑有關的，觸發道具也全是和夏油傑有關的物品。

  這系統就像是想要他圍著夏油傑轉似的。

  為什麼呢？

  荊想要繼續往下想的時候，那股熟悉的感覺又涌了上來，大腦像是蒙了一層霧似的無法照常運轉。

  沒有辦法，荊只好放棄了。

  只是這種大腦仿佛被什麼東西操控限制著的感覺，實在是令人難受。

  回憶印象並不是按照時間線一分一秒走的，只是眨下眼的功夫，周圍的畫面又變了。這一次，是在兩天後的畢業典禮上。

  這些年來咒術界青黃不接，咒術高專生源凋零，到荊這一屆的時候，一個年級就只剩兩個班了。

  荊這個班原來有三個人，他自己加上伊藤奈奈和五條勉。高一開學的時候他們三個一同站在冥冥的身後聽校長冗長無趣的說教，一晃三年過去，還是當初那個空蕩老舊的禮堂，荊的身邊就只剩下冥冥一個人了。

  「今天的畢業典禮結束，我也要離開高專了。」趁著夜蛾正道在台上講話的時候，冥冥壓低了聲音和荊說。

  荊擡起迷茫的雙眼望向她，表情仿佛在問「你要去哪裡」。

  冥冥似乎看懂了荊的眼神。

  她說：「我本來就不怎麼想當老師，只是突發奇想想要調劑一下心情罷了。現在我要繼續忙公司的事了，那才是我真正想做的事業。」

  「不過，我很喜歡你哦，狗卷君。」銀髮女人彎眸一笑，「你是個很可愛的學生。」

  作為老師的冥冥不怎麼愛夸學生，但她留下了一句誇讚，當做對荊的告別。

  春天是萬物復甦的季節，也是離別的季節。

  荊站在台下，仰起臉看向被夜蛾正道硬拉過來做畢業致辭的夏油傑，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感受。

  許多人都走了，但這個人還在。

  夏油傑說會一直做他的遊戲搭子，他們約好要一起去畢業旅行，一起度過一個又一個春天。

  男人的目光掃過人影零落的台下，落在荊的臉上。

  他們恰好對視上，不約而同地勾起唇角。

  好奇怪……他和夏油傑是怎麼回事？

  荊如同提線木偶一般復刻著回憶里的舉動，和記憶一同甦醒的還有心裡某種異樣的感情。那是一種被死死地壓抑在心底，卻依舊翻湧著想要衝出的衝動。

  這場畢業典禮有些敷衍，很快就結束了，畢竟畢業生的絕大多數在畢業後依然會和高專保持緊密的聯繫，也依舊會和老師和同學見面，畢業典禮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學生們稀稀拉拉地散去，荊看到夏油傑在和夜蛾正道一邊交談著一邊往外走，便小跑著到操場邊的櫻花樹下去等著，直到夏油傑撥開花枝來到他的身邊。

  「你不去和冥姐告別嗎？」

  【她已經走啦。】

  【反正以後也不是完全見不到了，都還在咒術界嘛~】

  「也是。」夏油傑提起手裡的紙袋遞給荊，語氣輕快，「給，是草莓奶油華夫餅。」

  【我都要被你餵胖了——】

  「你太瘦了，餵胖點才好。」夏油傑將紙袋直接塞進了荊的懷裡，以免荊客氣推脫。

  荊看了看紙袋上的字樣，應該是六本木那邊一家很有名的西式甜點店鋪，夏油傑現在的住處離那裡挺遠的，也不知道是特意繞路過去買的，還是正好有委託順道過去帶的。

  荊喜歡吃甜食，尤其喜歡草莓酸酸甜甜的味道，對草莓味的甜品很是偏愛。不過和喜歡傳統和式點心的五條悟不同，荊更偏愛西式甜點。

  可惜的是，筵山山腳下那座小鎮子太偏僻了，沒有人會來這裡開甜品店，鎮子裡只有一家老字號的和果子店，荊想吃點喜歡的還得跑大老遠。

  因此夏油傑畢業後的這兩年時間裡，但凡來高專，都會給荊帶點他愛吃的。

  兩人肩並肩回了荊的宿舍，夏油傑輕車熟路去翻找遊戲的時候，荊就坐在桌邊美美地把華夫餅給吃掉了。最頂上點綴的那顆新鮮草莓個頭不小，快要把荊的嘴巴給塞滿了。

  「今天打這個吧……」夏油傑一扭頭，就看到荊含著鮮紅的草莓腮幫子鼓鼓的可愛模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像倉鼠一樣。」他問，「好吃嗎？」

  荊一邊嘎吱嘎吱嚼著滿是酸甜汁水的草莓，一點忙不疊點頭。

  夏油傑望著他，半開玩笑似的說：「我該在鎮子裡買個店面專門給你開家甜品店的，可惜現在已經晚了。」

  【那也太破費了！】

  【學長總是對我這麼好，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了！ovo】

  「不需要你報答。」夏油傑走近了些，在荊身邊的蒲團上坐下，微微傾身，擡手用拇指的指腹輕輕擦去荊唇角處殷紅的草莓汁水。

  「現在是我在報答你。」

  太近了。

  荊感覺到自己的耳根正在越變越燙。

  「我是因為你，才會進入高專成為咒術師的。」

  「所以你想要我怎麼報答你都可以，荊君。」夏油傑垂眸望著他，壓低了聲音，「我整個人都是你的。」

  曖昧不明的話語，似真似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