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2024-09-14 17:38:09
作者: 三千世
第175章
遠處天邊殘陽如血, 太陽正在慢慢向西偏移。
麥浪滾滾,蟬鳴聲吱吱作響,小徑兩側長滿了灌木叢和星星點點的野花, 偶爾有螞蚱或者大蛾子飛過,一派生機盎然之景。
「瑛紀的記憶?」
五條悟先是怔了怔, 若有所思, 「我懂了, 瑛紀這隻咒靈的生得空間禁止咒力存在, 我們想要離開,必須找到構築生得空間的核心。」
夏油傑想了想:「那去我家看看吧。」
五條悟沒反對,事實上他心裡有個不確定的猜測。
瑛紀釋放咒靈時貌似叫了咒靈的名字吧?八百比丘尼?是此前加茂家丟失的那隻特級咒靈嗎?若是他沒記錯, 特級咒靈的能力貌似可以吸收他人生命力?
理論上來說, 瑛紀是不會釋放這麼危險的咒靈對付他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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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
五條悟這才注意到在他想著亂七八糟的事情時, 已經跟著夏油傑來到了一棟宅邸前。
宅邸位於小徑一側, 沿著石板路上前, 門口是籬笆和院牆, 玄關處正有個小孩滿臉期待地看著外面。
那是小時候的夏油傑。
五條悟忍不住哇了一聲,他們正站在距離院牆幾米外一株大樹下, 這裡地勢較高,不僅可以看到玄關, 還能透過低矮的院牆看到裡面的院子和宅邸大門。
「你小時候眼睛比現在大哎!」
「閉嘴。」
夏油傑嘴角抽了抽,他看著眼前這一幕,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萌生出不好的預感。
西邊的太陽在慢慢下墜,金紅色的光芒越發刺目, 像是鮮血的顏色。
「我和瑛紀在鄉下住了不到一年, 這應該是那時候的記憶。」
夏油傑慢慢說著,突然眼睛瞪大了, 「等等,那是……」
從小徑的另一側走來兩個人。
一個是他很久很久沒見過的父親,哪怕在未來記憶里,夏油傑也只看到了被自己殺死的父親的屍體。
五條悟沉默了,他認出了另一個人,正是年輕時候的詛咒師栗坂。
作為出生起就上了暗殺榜的人,五條悟自然見過大部分詛咒師的照片。
當然隨著五條悟實力變強後,這些詛咒師的照片就沒再實時更新了,詛咒師們反而會主動避開他。
夏油先生似乎在笑著,他和栗坂低聲說著什麼,兩人竟結伴進入了夏油宅邸。
夏油傑忍不住擡手揉了揉太陽穴,他的臉色越發蒼白,聲音有些顫抖:「等等,父親帶著栗坂回家了?我、我怎麼不記得了……」
之前五條悟是不是提過,瑛紀的時間咒法出了問題?
五條悟記得已經發生過的事,但他完全沒印象……
難、難道……夏油傑心底突然生出了一個不敢相信、不想相信的真相。
五條悟下意識地伸手抓住夏油傑的胳膊。
「如此良才美質竟隱於山野之間,真是浪費啊。」
這句話的聲音非常大,或者說在瑛紀的記憶里,這句話是悲劇的開端。
下一秒,栗坂動手了。
他動手的速度太快了,快到連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沒反應過來,就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夏油先生的腦袋飛上了天。
夏油傑不自覺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腦袋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拳,有什麼東西掙扎著呼之欲出。
厚厚的白色霧氣和金色光暈似乎在遠去,眼前鮮血四濺的一幕貌似和某個畫面重合了。
他站在籬笆外看著父親的死亡。
他站在栗坂身前看著父親的死亡。
兩個視野來回切換,像是美麗的萬花筒里,閃著亮晶晶的碎片邊緣溢出了紅紅的鮮色,逐漸覆蓋了眼前的一切。
【為什麼?我們不是同類嗎?】
記憶里的自己發出了這樣不解的質問和慘叫。
【這有什麼為什麼?咒術師也是人,大家沒有不同。】
很多年後,藤田先生隨口一句話打破了他多年的偏執和自以為是。
這一刻,夏油傑大腦一片空白,手腳冰涼,完全失去了反應。
「傑?你沒事吧?」
五條悟能感覺到夏油傑全身重量都壓在他的手臂上。
夏油傑沒有回答。
院落里的慘劇仍然在上演著,五條悟看了看夏油傑,又忍不住去看夏油宅邸。
當夏油先生死亡後,夏油律子也遭到了攻擊,但那時還很小的、三頭身的瑛紀猛地拉了一把夏油律子,小孩擋在了媽媽身前。
五條悟不由自主地發出了和栗坂類似的感慨。
「真是天才啊,驟然遇到這樣的事情,竟也能冷靜下來和栗坂對峙。」
夏油傑被這句話刺得渾身一個激靈。
他要無法呼吸了,是了,他想起來了,他都想起來了。
他幼年執著於見到同類,想要尋找另一個世界的入口,卻為家裡帶來了危險,導致父親死亡,母親……
當時他昏過去了,是瑛紀、他的弟弟處理了一切。
夏油傑呆滯地看著瑛紀砍死了栗坂,又和尾神婆婆對峙,最終成功搞定了兩個詛咒師。
但下一秒,他那小小的弟弟軟倒在地,哭的稀里嘩啦。
夏油奶奶回家後見到兒子的屍體和家裡滿地鮮血,整個人都不好了。
瑛紀哭泣著向奶奶說明情況,卻又引發了家裡第二場矛盾爆發。
夏油傑眼睜睜地看著過去的自己竭斯底里地述說自己的理由,想要讓媽媽相信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想要找到能看到一樣光怪陸離畫面的人……
當夏油律子擡手打了夏油傑一巴掌的瞬間,夏油傑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看不見又如何?就為了這種事害死爸爸嗎?!」
是啊,就為了這種事……
對於幼年的自己,這種事真的比一切都重要。
但在父母眼裡,小孩子認為的再天大的事都是小事。
有什麼是比孩子平安長大、家裡有足夠的生活資金更重要的事嗎?
沒有了,其他一切想法都要在現實面前低頭。
時間流轉,歲月一點點磨平了曾經的天真和懵懂,此刻夏油傑能理解母親當時咒罵出來的這句話,甚至於他覺得很正確。
比如瑛紀為了抓羂索,不僅搞了個降臨儀式,還差點讓自己腦門上多了一道疤。
也許瑛紀認為將羂索變成自己的咒物,是非常重要的事。
可在夏油傑看來,羂索一點也不重要,是跑了還是被抓都無所謂,他弟弟平安無事才最重要!!
就為了抓一個咒物,就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瑛紀怎麼能這樣不懂事?
但正因為此刻的夏油傑能理解夏油律子那句話的含義,才更覺心痛得難以呼吸。
兜兜轉轉十來年,他終究是母親的孩子,瑛紀的哥哥。
他們都是一樣的人。
「瑛紀用咒法了。」
五條悟冷不丁開口。
夏油傑的身體晃了晃,他看著瑛紀抱住了幼小的自己,哭著說哥哥會幸福的,然後眼前的一切像是倒放的視頻,很快時間從夜晚回到了中午。
太陽火辣辣地烤著大地,瑛紀笑著推開了家門。
他跑出了家,站在麥田中間的小徑上,許久都沒動,背影孤零零的,像是麥田裡的稻草人。
茜姬去處理尾神夫人了,而瑛紀一直看著小徑的前方,直到父親和栗坂再一次出現。
他微微擡頭,竟微笑起來,只是這笑容過於沉重,完全不該浮現在一個孩童的臉上。
瑛紀與父親做了最後道別,又抓了栗坂,偽裝成父親開車帶著栗坂離開村子,將整件事全都壓了下去。
直到星辰懸掛在夜空,瑛紀才回來,進入家門的瞬間,他收斂了一切情緒,又變回了單純的孩童。
小小的夏油傑跑過來,又興奮有失望:「栗坂大師呢?」
瑛紀笑著說:「他們離開了,我沒追上,但我要來了郵箱。」
小小的夏油傑歡呼著拿起寫了郵箱的小紙條,跑到房間裡準備寫信。
瑛紀站在後面,眼神在一瞬間變得格外悲傷。
夏油傑看到這裡再也忍不住了,他不自覺地向前走了幾步,試圖去抱住弟弟。
五條悟拉住了夏油傑。
「傑?」
「……沒什麼。」
夏油傑這一刻格外憎恨幼年的自己,又忍不住埋怨瑛紀。
為什麼要讓他忘記?他不要忘記這些痛苦!他們是兄弟,尤其他還是哥哥,如果只讓弟弟記得這些,那自己算什麼?
他多麼想要罵醒幼年的自己,去看看瑛紀的眼睛啊!不要就這麼被騙了!
又非常想上前去抱住自己的弟弟,告訴他沒關係,哥哥會一直在的。
「……這裡是咒靈的生得空間。」五條悟輕聲道:「這些都是已經發生的事,傑,冷靜下來,雖然瑛紀小弟有點倒霉,但你想想另一個自己幹掉了父母,是不是又覺得這不算什麼了?」
夏油傑:「……」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儘量穩定自己的情緒。
「這算什麼安慰?另一個我……另一個我又沒弟弟!」
五條悟此刻倒是好奇了。
「既然你分得清那個你和自己,那我就問了,你為什麼要殺死父母?就算去當詛咒師,也沒必要這麼做吧?藏起來,或者毀掉記憶,送到國外……何必做得這麼絕?」
不等夏油傑開口,五條悟就繼續說:「別用什麼斷絕後路這種話來搪塞我,也別說什麼要幹掉普通人所以先幹掉父母,那個你最後可以逃走的,如果為了所謂的大義,何必見到我就停下?如果你要走,我又不會攔你。」
「作為最後送走你的人,你好歹給我個像樣的理由吧。」
夏油傑沉默了,他沉默地看著夏油家陷入了經濟危機,看著瑛紀絞盡腦汁找出栗坂和尾神婆婆的存款,讓茜姬偽裝成父親以前公司的同事給家裡送錢……
原來從這么小的時候,瑛紀就在努力維持這個家了啊。
許久後,夏油傑才艱難地說:「我不是另一個我,我只能大致推測出當時的想法,那時的我可能覺得,他們騙了我。」
五條悟怔了怔:「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