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夏油傑今年八歲多，小孩穿著黑色T恤和短褲，黑色碎發散落在臉頰邊，還有一兩點鮮血，此刻卻笑著回頭看向所有人，狹長的眼眸眯成了一條縫，怎麼看怎麼詭異。

  夏油律子看著這樣的兒子，大腦一片空白，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大兒子會將人打成這樣，更不能理解這孩子居然還能笑出來？

  下一秒，她身邊的小兒子瑛紀竟也咯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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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瑛紀的確在笑，他能察覺到其他人的恐懼，可看著這樣的夏油傑，他心底竟油然升起一種開心和快樂。

  為什麼？他不知道，但哥哥笑了，那哥哥肯定很高興吧。

  既然將這群孩子揍了是一件讓哥哥開心的事，自己當然要向哥哥學習嘛。

  於是瑛紀說：「怪不得他們半中腰離開了，原來是和哥哥有約啊，那我下次也這麼和他們玩。」

  所有人：「……」

  夏油律子猛地回神，她反手拍了一下瑛紀的腦袋，之前籠罩心神的恐懼暫時消失，她怒不可遏：「都給我閉嘴！！傑你在做什麼？怎麼能打人？你立刻和我回家！！」

  夏油律子的咆哮聲喚醒了其他村民，他們忙不疊抱著孩子沖向鎮子的醫院，看向夏油傑的目光變得躲躲閃閃，還多了一抹嫌惡、討厭和忌憚之色。

  夏油律子上前一把抓住夏油傑的肩膀，又拽著瑛紀，以最快速度沖回了家。

  夏油傑安靜地被抓著往家走，他的腳泛起鑽心的痛，走路跌跌撞撞，可他只覺得心情舒暢，仿佛壓抑著的情緒得到了釋放。

  他知道媽媽會罵他，也知道自己將別的孩子打了是不對的事，可夏油傑無法去想弟弟死亡的畫面。

  上一次在怪物的攻擊下，夏油傑逃跑了，事後他無數次懊惱憎恨軟弱的自己，為什麼當時會逃跑？而不是英勇無畏地衝上去拯救弟弟？

  瑛紀是他的弟弟，他尚且會逃跑，如果換成其他人，他會去拯救嗎？

  父母總是告訴他，要成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他也一直是這麼努力的，但他很努力地成為一個好人，就是為了原諒那些傷害弟弟的人嗎？

  太荒謬可笑了。

  小小的少年無法想明白這其中的道理，但他看到弟弟瑛紀對自己笑了，弟弟一點也不怕他，甚至還說以後和他一起揍人。

  也許所有人都會責罵他，但沒關係，弟弟會站在自己這邊。

  就像很久以前，他向別人指出怪物的位置，卻被所有人斥責騙人、譁眾取寵一樣，只有弟弟會說，我也看到了，我還可以吃，哥哥你要吃嗎？

  想到這裡，夏油傑下意識地去看瑛紀。

  瑛紀注意到哥哥的視線，毫不猶豫給了夏油傑一個大大的笑容。

  夏油傑更安心了。

  夏油律子沒注意兩個兒子互相交換眼神的小動作，她急匆匆回家，還沒進家門，就看到丈夫夏油石太郎正要快速出門。

  「怎麼回事？我聽人說瑛紀被埋在廢墟里了？還有傑臉上怎麼有血跡？受傷了嗎？」

  夏油石太郎驚喜地看著妻子，快速打量兩個兒子。

  夏油石太郎是個好強的人，在大城市打拼這麼多年，卻不得不回老家，他心裡其實憋了口氣。

  自從回到鄉下，他將家裡交給妻子打理，自己埋頭準備創業開公司，目前正在調研公司主營方向，每天忙得不可開交。

  他本來在田間地頭和老農談這幾年的小麥種植和收購問題，突然有村民跑來讓他趕緊回家，說兒子出事了，他這才慌張跑回來。

  夏油律子見到丈夫，勉強穩定的情緒立刻坍塌，她語無倫次地說：「那些孩子，他、他們……」

  不管是那些孩子欺負瑛紀，害的瑛紀差點死掉，還是夏油傑反過來暴揍了那群孩子一頓，讓那群孩子差點死掉，都極大衝擊了夏油律子的精神狀態。

  她快速將事情說了一遍，末了她有些慌亂：「傑闖禍了，若是村民們聯合起來找咱們家的麻煩怎麼辦？我們是不是還得登門道歉？」

  有一說一，夏油律子對於小兒子差點出事這件事也很惱怒，但夏油傑這麼一揍，本來有理的事情也變得無理了，他們還得挨家挨戶去道歉，這叫什麼事啊？！

  夏油石太郎眉頭緊皺，他對妻子說：「你先看看瑛紀和傑的狀況，我去打聽情況。」

  夏油傑聽到父母要去道歉，不由得抿起唇，一臉不爽。

  瑛紀倒是若有所思。

  那些孩子被揍得住院了，爸爸媽媽要去道歉，那如果他也去住院，是不是就不用道歉了？

  於是瑛紀眼珠子一轉，捏了捏哥哥的手，下一秒軟倒在地，昏迷了。

  夏油傑先是一驚：「瑛紀？瑛紀？！」緊接著小孩反應過來，他福至心靈地抱著自己的腳腕大喊起來，「媽媽好疼！我的腳要斷了！」

  夏油石太郎大驚失色，他和妻子連忙帶著兩個兒子也去了醫院。

  這下好了，一群孩子家屬湊到一起七嘴八舌要夏油家給個說法，而夏油律子哭著說我小兒子驚厥昏過去了，大兒子腳要斷了怎麼辦？

  被請來處理此事的町長只覺得腦袋都要炸了，在了解事情經過後，町長心裡有了數，他單獨和夏油石太郎談：「這件事歸根結底是孩子們之間的矛盾造成的，反正他們都住院得到了教訓，就到此為止吧，但你們得出一部分醫藥費給那些孩子家屬。」

  言外之意，大家都有錯，道歉就不用了，可他們人多，你夏油一家子勢單力薄，你家還得繼續在這裡住，只能出錢買平安。

  雖然很不講道理，但在鄉下只能這麼處理，甚至於町長的決策已經很公平明理了，於是夏油石太郎千恩萬謝，跟著町長去了幾個孩子的父母家，在町長左右協調後，將這件事壓下去了。

  瑛紀和夏油傑得知這個結果後，反應各自不同。

  瑛紀覺得裝病這一招真好用，原來人間是【我弱我有理】啊！這和神明以及神器之間的交流截然相反！

  如果神明力量不足，甚至神器可以以下犯上，而神器之間的爭鋒也簡單直白，弱小的神器會被拋棄，甚至漸漸被神主遺忘，失去存在的意義。

  正因為人類本身就很弱，所以才制定種種規則，不遵守規則的人就會被集體制裁，以此維護弱小人類的存在和延續。

  瑛紀將這個明悟記在心裡：我得裝弱者。

  夏油傑卻極為憤怒。

  在他看來整件事明明是那幾個混蛋的錯，最後他們不僅沒對瑛紀道歉，自己父親還得給他們付醫療費，簡直可笑。

  母親還為此斥責他，說什麼若不是傑你將人打了，咱們家根本不用出這筆錢，又說打人是不對的，怎麼能打人呢，讓你學習空手道不是讓你欺負人的云云。

  夏油傑聽得心煩意亂，而更讓他煩躁的是等他的腳恢復健康後，學校老師對他的態度也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以前在老師心目中，夏油傑是優秀的乖孩子，而現在夏油傑是個暴力的、喜歡打人的不良，言談之間多有警告。

  小孩子對氣氛非常敏感，夏油傑發現老師們看他的眼神不對勁，漸漸的他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積極找老師拓寬學習面了，至於班裡的同學……哎，他們被夏油傑一頓暴揍後，全都躲著夏油傑走，不和夏油傑有任何交流。

  學校舉行運動會或者集體活動時，也沒人主動和夏油傑組隊。

  而每當這時候，夏油傑就格外慶幸，幸好他還有弟弟瑛紀陪在身邊，小孩子倔強地認為，既然所有人都排斥他，那他也將其他人排斥了！

  由此夏油傑更加期待尋找自己的同類咒術師。

  本來瑛紀和夏油傑打算找鎮子上的警員村上爺爺打聽咒術師的事，如今夏油傑不良的名聲傳揚在外，村上爺爺看夏油傑的眼神充滿了警惕和審視，夏油傑和瑛紀商量一番，決定直接派茜姬去警務室找檔案。

  但警務室檔案里關於十幾年前泥石流一案里只寫了山體塌方等自然因素，全然沒有寫咒術師相關，只是在檔案末尾寫了一句，如果想詳細了解請去縣警署打報告云云。

  夏油傑和瑛紀無法，只得暫時放棄了。

  雖然還能繼續查下去，但這涉及到離開清水町去縣警署偷檔案，他們兩個孩子一個八歲一個快五歲，夏油夫婦怎麼可能放兩個孩子單獨離開清水町？

  「但也算有了目標。」夏油傑又振奮起來，「也許咒術師是警察的一種。」

  瑛紀歪頭：「所以我們要找咒術師，需要先考上警校嗎？」

  夏油傑握緊拳頭：「這是必然的吧？咒術師擊殺怪物，挽回失蹤人員的生命，這不就是警察嗎？」

  而且如果成為警察，再有父親這種事，他也可以公平公正地處理，而不是明明有理卻要賠錢了吧？

  瑛紀卻提出了另一種方法。

  「咒術師來清水町是因為山上的茜姬發瘋襲擊那些孩子們，所以若想找咒術師，咱們復刻一遍就行了。」

  夏油傑虎軀一震，他遲疑著看弟弟：「你想怎麼做？」

  「我們不能真的傷人，也不能暴露茜姬，萬一來的咒術師和那些大人一樣不講理，非要抓走或者殺了茜姬怎麼辦？」

  瑛紀一本正經地說：「鎮子西邊的廢棄建築坍塌，沒人在意，但如果鎮子上的居民宅邸房頂被咒靈掀飛，會不會引來咒術師？」

  夏油傑沉默了，怎麼辦，理智上知道這樣做不對，可是心底仿佛有個小惡魔在低語，掀起來！掀起來！

  「如果咒術師沒來怎麼辦？」

  「那就繼續掀唄，鎮子上有那麼多建築。」

  夏油傑嘴上說著：「房頂沒了會給大家帶來麻煩的。」下一秒他拿起紙筆開始畫地圖，「來，咱們合計一下從哪裡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