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燃起來了
2024-09-14 17:25:51
作者: 瓜仁草
第35章 燃起來了
蒼厘順著珠子的軌跡瞄回去,很輕易瞥見不遠處有個人影。
是齊逍。
他給人的感覺卻挺古怪,腦袋微垂,眼睛半張不張,似是在夢遊。
蒼厘拾起珠子看了看,只覺這不似齊逍身上之物,倒該是他從道壁上踢踹下來的。於是乎在掌間掂了兩掂,原路給他丟回腦殼上。
齊逍結結實實挨了一下,不喊疼,卻站不穩,毫無生氣的瓷娃娃般直挺挺倒了。
蒼厘一怔,當覺有異,捏緊匕首,略擡了聲音喚他名字:「齊逍。」
悶了片晌,那頭回了個:「嗯。」
蒼厘沒動,仍隔空發問,「你在此處做什麼。」
「嗯?」那頭想了想,答不出,自己拍拍衣服爬了起來,懵然反問,「這是何處。」
「你是怎麼進來的。」
「不知道。」
「看著也像不知道。」蒼厘意有所指,「你剛才那樣子,和夢遊沒兩樣。」
齊逍又「嗯」了一聲。
蒼厘也不同他客氣,指指身後的懷星窟,道,「這裡是牧氏秘境。試試你能進去嗎?」
齊逍走過來,一腳跨進窟門,完全不受那層禁制影響。
蒼厘:?
緊接著恍然:「難道你也有牧氏血統?你父母有一方是牧家人?」
齊逍想了想,「大概吧,我不知道。」
此番一問三不知,他是真的沒睡醒。
蒼厘一把將人拉回來:「算了,裡面在辦要緊事,下次再試吧。」
齊逍堅持邁開腳,「來都來了,我想進去。」
蒼厘手一松,「聖靈子在裡面練功,沒穿衣服,你進去看到就要對他負責了。」
齊逍皺眉:「他怎麼這樣。」
蒼厘聳肩:「我也不懂。但你記得保密,我用好吃的和你換。」
齊逍同意了。退回來站在一邊,無聲打量燭焰擦亮的壁畫,又怪又乖。
蒼厘見他這樣無聊,便問:「齊相宇都死了,為什麼特使不是你。」
齊逍稍加沉默,「特使要表演,我不會。」
「也是。」蒼厘笑了笑,「待會兒一起進塔麼?」
「好。」齊逍答應了。
話音剛落,就聽窟里怒而傳音:【吵死了。】
蒼厘無語:【我們明明很小聲。】
【不要說話。讓他出去。】
蒼厘略一思忖:【你之前認識齊逍,所以他真的有牧家血統?】
【我怎麼知道。我認識他又不是因為這種事。】
【那是哪種事。】
【你不要分散我注意力,變不成壺都賴你。】
【我閉嘴。】
蒼厘轉頭開鬨:「我還得再守會兒,你要不先去外頭轉轉?」
齊逍覺得有道理,扭頭順著原路走了。
蒼厘看他背影,直覺這人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正自思量間,只聽牧真道,「成了。」
「這麼快?」
牧真冷哼一聲,「現在我壓住禁制,你儘快將壺取走。」
蒼厘摸進門,見石窟周余暗沉,高高低低疊著無數錯落影子,細看不清;唯中心一束落光照著只玲瓏瑁台,纖毫畢現。台後設一頂八角流嵐帳,帳中余煙裊裊,朦朧罩了個影子,想是牧真的肉身憩在裡頭。
距瑁台愈近,台心那團五色瑞光愈迷離。蒼厘徑直上前,將內蘊神采的琉璃鼻煙壺握在掌心,頗為感慨:
「你要真是壺精就好了。」
「還好我不是。」牧真不甚愉悅,見人不慌不忙借著落光四處打量,不由告誡一句,「別亂看。」
蒼厘不理他,只道:「這窟里禁制重重,究竟藏了什麼寶貝?」
「一些上古遺物罷了。」牧真直言,「你拿了也沒用,基本都是認過主的舊藏。」
蒼厘更感興趣了,「都有誰的……」
話音未落,他耳朵嗡了一聲,好似群蜂一涌而過。
「出去說。」牧真忍過一口氣,「禁制反應太大,我壓不住了。」
蒼厘覺出不妥,再不耽擱,飛速出了窟門,卻見洞壁兩側幽藍的燭焰已轉作赤黃,看勢頭還要燒得更亮。
壁上畫刻將融未融,在明顯升高的溫度里,泰然呈現出一絲扭曲,仿佛將要變作另一種原本應有的面貌。
他一頓,「這是要燒起來了?」
「快走。」牧真重重道,「禁制發作了,再晚…」
「往哪裡走。」蒼厘提醒道,「真燒起來,你的身體能保住麼。」
回應他的是砰然關閉的窟門。
「行。」這下沒得選。蒼厘輕提一氣,縱身點步,幾是一道出弓箭,蹭著愈發絢麗的火焰,噌然彈至隧道盡頭。
待他一腳踏出洞外,圍首的草木即刻重新收攏,滿目蔥蘢掩映亭台,未有半分異樣。
蒼厘立足殿廊之中,不免想起牧萬曉的話。
「你那小兄弟說的是這事嗎?照他所言——火焰吞沒一切——你怕是懸了。」
他語調淡淡,明顯在幸災樂禍。
牧真哼了一聲,卻是胸有成竹:「不會,沒那麼容易。」
「哦。若當真燒了……煙煙,也不是不行。」
「你!」
蒼厘輕輕一笑,心情很好地朝西邊疾行。
將近萬古塔時,千道日光破雲而出。青陽萬丈如練,整個山谷滌盪在明媚與喧囂中。
塔前早圍滿了人。蒼厘越走越覺氛圍不對。在場的大都神色有異,三兩而聚,不時瞄望著塔剎竊竊私語。
他湊近嗓門大的冒柏巍,聽人滿眼震撼地和關柯絮絮叨叨。
「聽說了嗎?齊家少主人沒了。屍體在塔上掛了一整夜,樣子特別慘。殺他的還是拜過把子的親兄弟。那人昨晚上畏罪自盡,死狀和他完全相同,像遭了什麼詛咒一樣!」
蒼厘一怔,死了?
齊修筠的擔憂果然不是空穴來風。他用命證實了這點。
蒼厘側身,手探進懷中,戳了戳鼻煙壺,【你家老虎失守了,人沒保住。看時間幾乎送過去就沒了。】
他仿佛聽到牧真咬牙的聲音,自不再言語,卻道這風言風語起得太過蹊蹺。
齊相宇的死本就少有人知,清楚齊修筠是兇手的人,更是少之又少。這散布消息之人目的著實可疑,上趕著開塔時候泄露此等機密,禍心儼然包藏不住,怕不是和真正殺死齊相宇的兇手有關。
就目前形勢來看,人心的動盪確乎劇烈。猜忌的種子已經播下,殺人誅心的效果也算達成了。
蒼厘仰頭去看那處死過人的塔檐,恰瞥見一隻手臂斜刺里襲來,一招黑虎掏心直取自己命門。他從旁一閃,一點寒光點在那人頸側,定睛一看,原是一腔怒火的齊展文。
「你這人好歹損的心腸,嘴上也沒個把門的。這麼一股腦地捅出去,是故意要挑事端麼。」齊展文給他制住要害,沉著嗓子咬牙切齒。
周圍一片譁然。有熱鬧哪能不看,紛紛圍上來指指點點。
蒼厘略一思索,立即明白自己給人當刀使了。
「不是我說的。這兩日我都在和聖靈子干正事,累得要死,沒有嚷嚷謠言的心情。」
他聲音不大,一圈人卻聽得分明。
齊展文哪能給他一句話唬住,眉目愈發扭曲,「誰知道你們天雍府安了什麼心!」
「那必然沒安好心。」蒼厘替他說,反將人噎了。
那頭塔下迎場的牧懷谷終於覺出不妙,眼看人群聚集嘩聲愈沸,當即衣袍正擺,宏聲致意一眾使者。
聽得上頭開場,齊展文啐了一口,不甘收回的手掌往自個兒脖子上比了個死勢,「給爺爺等著!」
他將蒼厘看作眼中釘,怒氣沖沖撥開人群走了。
【看見了。想想怎麼解決。】蒼厘面不改色。
【嗯,交給我。】牧真冷聲應允。
幾句客套鎮下場子後,牧懷谷著重宣布了此次比賽的注意事項。底下侍童隨即傾涌而出,將籃中竹簡分發下去,以免大家遺漏要點。
卻果真轉開了眾人的注意。
蒼厘接過竹簡,掃了一遍,記住了大致訊息。
萬古塔內藏著四枚靈徽。得靈徽者,方為勝者,可獲得進入聖闕的資格。
但這靈徽到底如何獲得,還得自己進到塔里一探究竟。
至於如何進塔,那唯一的鑰匙就是錄名時人手一枚的使者印。
日中一到,塔周二十丈內的執印者直接傳入塔中;若想出塔,則需通過「門」離開。這些「門」分布在塔中各處,形態不一。使者印一旦插入「門」中,相應使者會被送出塔外。出塔後,無法再次進入。
萬古塔將持續開放七天。時間一到,重新閉合,回歸聖闕。屆時塔內剩餘的所有使者都會被自動驅逐出來。
蒼厘聽著,不免同牧真碎碎:【有點奇怪,怎麼取靈徽都不說清楚麼。】
【或許這就是比賽題目呢。】牧真著意哼道。
【有道理。】
議及此處,日上塔尖,那寶珠似汲飽了無上的太陽光輝,驟放熾烈光華。塔下眾多使者印瞬而粲然,與之應和一般微微震顫。
蒼厘探手握住懷中嗡動的印章,將將取出半截,眼前便是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