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釁

2024-09-14 17:15:10 作者: 稚夏

  挑釁

  「小時候?」趙玉妗眉心微蹙。

  「啊……對。」

  鶴守玉忽的出聲, 看向趙玉妗:「公主,今日早起掃了山路疲累,不如先去休息。」

  趙玉妗也看過去, 對上鶴守玉的目光,她勾起唇角, 微笑:「無事,我t不累。」

  「……」

  

  趙玉妗回頭再次看向衛瀾,「繼續說,我對鶴大人小時候的事情——很感興趣。」

  聞言, 鶴守玉握著茶盞的手一緊。

  衛瀾也注意到了,笑了聲,而後拉長了語調,「其實只是小時候走丟過,和他在一條街上打過架, 被他搶過吃的而已,我比他瘦弱, 被他打得渾身是傷……所以對他影響深刻。」

  趙玉妗將一旁鶴守玉的神情變化盡收眼底, 衛瀾說話自然是在鬼扯, 她聽的出來。

  既然他們不肯說,她再怎麼問也沒有用。

  趙玉妗不動聲色地將自己面前還未飲過的茶盞推到衛瀾面前,問:「……是麼,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家中又是做什麼的?」

  衛瀾看著面前的茶盞,受寵若驚地捧起茶碗,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彎起,無視一旁鶴守玉悄然瞥過來的冷颼颼的視線, 高興地應道:「我叫衛瀾!他……咳,家父是新調任到京都的大理寺丞。」

  趙玉妗點點頭, 又問:「那你為何臉上一直戴著面具?」

  衛瀾聞此難得沉默了片刻,咬牙切齒地瞥了一眼身側的鶴守玉,支支吾吾回答:「……臉上有疤,不好看。」

  「……難道你打算在梧桐書院一直以面具示人麼?」

  衛瀾眼底一亮,「姐姐是想看看我長什麼樣麼?」

  趙玉妗還未來得及回答,衛瀾就又出聲,「若是姐姐想看,我這就摘下面具。」

  「……我。」

  趙玉妗話音未落,衛瀾就已經伸手摘下了那鬼面面具,終於露出了他完整的臉。

  在看清眼前人的容貌之後,趙玉妗微微詫異,只見少年相貌極佳,眉眼之間還帶著些許稚氣,看上去的確要比她小上兩三歲,琥珀色的眼眸乾淨明亮,看著她的時候眼神澄澈,唇角微微上揚,露出朗朗的笑意。

  衛瀾的臉上的確有一條疤。

  在他的眉骨之上盤踞著一條如毒蛇一般彎曲可怖的疤痕。

  在看到趙玉妗的神情之後,衛瀾愣了下。

  他的眼底忽地流露出一絲罕見的脆弱,他垂下眼,有些失落地拿起面具又準備戴上,悶聲說:「是不是很醜,嚇到姐姐了吧?」

  趙玉妗看到衛瀾流露出失落的神情,又落在他手中的那張可怖的鬼面面具上,「其實你不用戴面具的。」

  衛瀾難以置信地愣住,臉微微紅了起來:「真的?」

  「嗯。」

  衛瀾又追問:「不可怕麼?不醜麼?」

  「不——」

  「……」

  一聲突如其來的瓷器碎裂的聲音。

  趙玉妗和衛瀾循聲看去,齊齊看向被他們忽略已久的鶴守玉。

  只見他手中的茶盞不知何時打翻摔碎在地。

  趙玉妗看著鶴守玉手中的碎片,「怎麼了?」

  「無事,不小心手滑了。」鶴守玉面不改色,拿起一旁的布擦乾淨桌面上的茶水,「到了用午膳的時辰,該去膳堂了。」

  趙玉妗點點頭,卻覺得一陣腿麻,腳步一軟,鶴守玉眼疾手快地朝她伸出手,她也自然無比地將手搭上去。

  鶴守玉扶住趙玉妗,淡聲道:「小心。」

  「嗯。」

  衛瀾的笑意徹底僵硬在唇邊。

  只見鶴守玉和趙玉妗走到了學舍門口,趙玉妗一個眼神輕輕飄過去,鶴守玉才點點頭,冷淡地看向衛瀾:「你不吃飯的話可以走了。」

  「……」衛瀾心底暗罵一句,連忙爬起身跟上去,「吃吃吃,我也要去。」

  ……

  膳堂內此時已經有不少世家子弟陸陸續續地走了進來,各自尋了位置坐下,原本還有些許吵鬧的膳堂在趙玉妗出現之後頓時寂靜無聲。

  眾人皆目光看過去,趙玉妗淡淡瞥了一眼,邁過門檻走了進去。

  角落裡有一圓桌尚未有人入座,桌上已經擺好了午膳。

  趙玉妗雖早對梧桐書院的膳堂伙食有所耳聞,一日三餐皆兩素一葷,每逢初一、十五甚至沒有葷菜,罕見魚肉。

  今日晨起時只是簡單喝了一碗白粥就著饢餅。

  沒想到就連午膳都如此……

  入座之後。

  衛瀾看著面前清湯寡水的飯菜,眉頭一擰,夾了一筷子放進嘴裡,平淡無味,甚至連鹹味都沒有,寡淡如水。

  衛瀾震驚地指著面前的一盤冬瓜,顫顫巍巍道:「這什麼東西,竟然比霧——」

  「……?」

  衛瀾看到鶴守玉瞥來的眼神,硬生生地話鋒一轉:「——比我家裡做的還難吃。」

  趙玉妗也才只吃了一口就微微皺起了眉。

  與此同時,又有一道女聲響起:「這什麼菜,如此難以下咽!比我家中下人吃的還要差,這裡的人都是世家子弟,你們就做這些膳食糊弄我們麼?」

  趙玉妗循聲看去,直接他們的斜對面坐著的赫然是李家兄妹,方才還未看到他們,看樣子比他們來得晚些。

  李羨真正面色不虞地抱怨。

  蔡監院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看著李羨真,正聲道:「膳堂之內不得喧譁,食不言寢不語。」

  「你是誰?」

  蔡監院面色淡淡:「我是梧桐書院監院,你是李丞相之女?」

  李羨真上下掃視了一眼蔡監院,「……是我。」

  「你往日在丞相府中錦衣玉食,但既然進了梧桐書院便是學子,皆一視同仁,不論是誰,皆要守學規,知分寸。」

  李羨真聽後更是氣惱,這不就是指著她鼻子罵她不守規矩麼?

  李羨真將手中的木筷扔在桌上,不顧身旁李玄酌的勸阻,質問道:「你們做這些清湯寡水的飯菜,誰能吃得下?誰能吃得飽!」

  蔡監院依舊面不改色,神情冷肅,她瞥了一眼桌面上的木筷,「梧桐書院歷屆學子皆是如此,就連年過七十的山長也是十年如一日。除了初一十五之外膳堂皆是二素一葷,白粥不限,若是吃不飽就繼續喝,直到吃飽為止。」

  「……你!」

  蔡監院盯著李羨真,不容置喙道:「現在立刻將木筷撿起,再吵鬧就罰抄學規五十遍。若還有不滿,你今日就可以收拾離開梧桐書院,不用參加明日的入學綬禮,回到丞相府,自然是有無數珍饈佳肴在等著你。」

  李羨真何時被如此大庭廣眾地罵過,她只覺得無比屈辱,她咬著牙,還想說些什麼,就被身旁的李玄酌拉住了,李玄酌也沉下了臉,對著她搖了搖頭。

  李羨真頓時面如醬色。

  蔡監院站在原地不動,直至李羨真羞惱地將木筷撿起。

  周圍所有人都噤聲不再說話。

  蔡監院剛要轉身,李羨真就又不甘心地低聲說了一句:「我就不信公主也吃這些東西。」

  蔡監院腳步一頓,「公主就坐在你身後,與大家吃的一樣。」

  「……」

  李羨真下意識轉頭看去,與趙玉妗對上了目光。

  趙玉妗面色冷淡地瞥了一眼,李羨真很快就驚慌失措地轉回頭去不敢再看。

  蔡監院離開之後,膳堂也再無任何喧鬧聲。

  衛瀾忍不住低聲:「……規矩真多。」

  趙玉妗忍不住輕笑出聲。

  雖難吃,但趙玉妗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此後在書院的日子不短,不可能天天餓肚子,趙玉妗默不作聲地將飯菜吃了乾淨,鶴守玉見狀也難掩驚詫。

  用完膳,還要將碗筷拿到膳堂外的水槽里自己清洗乾淨。

  衛瀾和鶴守玉各自站在趙玉妗的兩側,比起鶴守玉從善如流地洗碗,衛瀾則和趙玉妗一樣,動作有些笨拙生疏。

  鶴守玉忽的出聲:「給我吧。」

  「無礙,我自己可以。」

  鶴守玉恍若未聞,已經伸出修長的手接過趙玉妗手中的碗碟,垂眸仔細地在水流下洗了起來,動作仔細利落。

  衛瀾見狀,連忙將自己的碗也遞了過去,「誒,還有我的!」

  鶴守玉視若無睹,將趙玉妗的碗洗乾淨之後,又將自己的碗和趙玉妗的疊放在一塊,拿出手帕遞給趙玉妗。

  趙玉妗擦了手,又把手帕遞了回去。

  衛瀾看著面前的二人,眼神受傷。

  幾人一起走在回學舍的路上,趙玉妗和鶴守玉並肩走在前頭,忽然被身後的衛瀾出聲叫住。

  「……哎呀。」

  趙玉妗停住腳步,轉頭看向衛瀾,問:「怎麼了?」

  只見衛瀾閉著一隻眼睛,可憐兮兮地看向她,「我的頭上好像有一隻蟲子在爬,姐姐能不能幫我看看啊?」

  趙玉妗不疑有他,走上前去對衛瀾說:「……你蹲下來,我看看。」

  衛瀾乖乖俯下身,勾起唇角,挑釁地看向面前面若冰霜的鶴守玉。

  趙玉妗在衛瀾的發頂上看了一圈,也沒看到有什麼t蟲子,「沒有蟲子。」

  衛瀾若無其事地站起身,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煞有其事道:「是嗎?真奇怪,蟲子去哪了呢——」

  很快就回到學舍門口,趙玉妗覺得有些睏乏,「我先去午睡了。」

  等到趙玉妗走進屋內之後,衛瀾拍了拍鶴守玉的肩膀,忽然語重心長地說:「我總算知道為何你在公主府三年毫無進展了——」

  鶴守玉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說什麼?」

  衛瀾沾沾自喜:「公主喜歡的,好像是我這個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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