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
2024-09-14 17:14:42
作者: 稚夏
嫁衣
一直坐在一旁的趙玉妗聞言也站了起來, 走向呂懷安,「說吧,那些小工都去哪了?」
「都送到大將軍府上去了。」
趙玉妗直接問, 「馮升的兒子?」
呂懷安詫異地看向她,「……你怎麼知道?」
「要想人不知, 除非己莫為。」趙玉妗輕笑,「那她們人呢?」
「馮升……馮升的兒子好色,家中早已有十幾房小妾,有一日他來德善堂, 看中了我這煎藥的小工,見她貌美,便……」呂懷安頓住,片刻後,他又繼續說, 「之後的日子裡,他就像是瘋了一樣, 讓我以招小工的名義替他物色美貌女子。」
「你為什麼要答應他?」
呂懷安停頓了一下, 而後苦笑出聲, 「自然是因為我不得不這麼做!那是大將軍的兒子,我一個小小的郎中,我能怎麼辦?」
「小小的郎中?」趙玉妗聽到這忍不住笑了下,而後冷冷看向呂懷安,「可我卻聽說你很是有本事,只為京都之中高官世家上門診病,從不接診平民百姓。你這還掛著懸壺濟世這幅字, 你自己看著不覺得好笑嗎?」
呂懷安看向那副掛在牆上的字,那副字的紙面上已經因為時間的痕跡而開始泛黃, 呂懷安想起寫下這幅字的那個人,眼神逐漸暗淡。
呂懷安別開眼不再看,他的聲音中帶著嘲弄,「好笑又如何?我只知道,我要在這裡立足,我要在這裡活下去。」
「所以你就為馮升的兒子做幫凶?」
幫凶?
聽到這兩個字,呂懷安像是收了刺激一般,猛地擡起眼看向趙玉妗,聲嘶力竭地喊道——
「我不是幫凶!我沒有殺她們!我沒有!」
「你叫什麼?被我說中了?」趙玉妗眸色冰冷,「你為他物色女子,又送到他的府中,他究竟做了什麼,你別告訴我你一t點也不知道。你以為你這樣做,與殺了她們又有什麼區別?姓呂的,你在自欺欺人什麼?」
趙玉妗毫不留情的話語猶如一把尖刀直接刺穿了他虛偽的偽裝。
呂懷安聲音顫抖著,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口了,「……我,我。」
此時,鶴守玉走上前,不動聲色地站在了趙玉妗的面前,看向呂懷安,問他,「這些事情,馮大將軍不知道嗎?」
呂懷安苦笑著搖了搖頭,「知不知道又如何?可那是他唯一的兒子!將軍府中所有人幾乎是對他有求必應,更何況……馮大將軍常駐宮中,近侍聖人。有時候,他想瞞著大將軍倒也沒有那麼難。」
趙玉妗蹙眉,有些難以置信,「京都之中看不慣將軍府的人有很多,這些消息竟然不曾傳出將軍府,不曾傳入聖人耳中?」
「姑娘真是說笑了。」呂懷安面色蒼白,「誰敢說呢?馮大將軍此前幾番捨身以命相護聖人的事跡在京都之中誰人不知?他可是聖人欽點的大將軍!誰又敢得罪將軍府?」
「你不敢,我敢。」
「……什麼?」呂懷安恍惚地擡起頭,卻看到面前女子堅定的眼神。
「我說你不敢得罪,我敢。你只要配合我就好。」
「配合什麼?」
「把我也送入將軍府中去。」
「……」
「……」
聞言,鶴守玉和呂懷安齊齊看向趙玉妗。
趙玉妗面色不改,問呂懷安,「有問題嗎?」
話音剛落,鶴守玉就伸手攥住趙玉妗的手腕,冷著臉拉著她往後院的方向走,「跟我走。」
趙玉妗不明所以,「你幹什麼?」
鶴守玉推開門,將趙玉妗拉到一旁,微微蹙眉看向她,「你是認真的?」
「什麼?」
「讓他把你送去將軍府。」
趙玉妗點點頭,「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鶴守玉下頜緊繃著,聲音微微提高,「公主不會武功,進了將軍府他要是真想對你做什麼,要怎麼辦?公主想過嗎?」
趙玉妗想也不想就回答,「這不是有你嗎?」
此話一出,空氣像是凝結住了一般,鶴守玉沒想到是這樣的回答,他如墨玉般的瞳孔驀地怔了怔,心中一抹異樣情緒在流淌,猶如一潭寂靜的湖水泛起了漣漪。
他微不可察地後退了一步,「我……」
趙玉妗卻面不改色地看向鶴守玉,「你會讓我受傷嗎?」
片刻的沉默之後。
鶴守玉攥著她的手緩緩垂了下去,他聲音微啞吐出兩個字——
「……不會。」
趙玉妗看著他許久,笑道,「那就好。」
*
夜色朦朧。
長街之中,鶴守玉手中提著的燈籠與月光交相輝映,趙玉妗和鶴守玉跟在呂懷安的身後邁出了德善堂,隱入夜色之中。
呂懷安帶他們走的是小路,他對京都之中的那些暗巷似是格外熟悉。
「到了。」
呂懷安停了下來。
他們停在一扇隱蔽的暗門前,肉眼根本看不出這面刷著紅漆的牆上有一道紅木門。
「……這扇門只有他與我知道,以往……都是從這扇門進去的,你們可想好了?現在還有迴旋的餘地。」
「自然,你可以回去了。」趙玉妗看向呂懷安,「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要記住。」
「……好。」
呂懷安很快就轉身離去,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暗巷之中,趙玉妗看著那暗門,鶴守玉就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側,月光泠泠下襯得他看上去更加得氣質清冷。
趙玉妗伸出手輕輕觸碰那扇暗門。
門緩緩地被她推開。
趙玉妗和鶴守玉無聲地四目相對,一前一後地邁了進去。
這裡不知是將軍府的哪個院落,廊院橋亭,古樸雅致。
一路上寂靜無人,直至穿過曲折迴廊,不遠處終於有亮光出現,前方的假山旁有人提著燈籠在等候。
他們在此時分開。
鶴守玉一襲黑衣隱在夜色之中,而後輕輕一躍,悄然無聲地躍上房頂,黑靴踩在瓦片之上,卻像是如履平地一般。
趙玉妗不著痕跡地擡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隻身一人朝前走去。
提著燈籠的是一個僕從模樣的老婦人。
老婦人提著燈籠,她的眼睛渾濁,很快上下打量著趙玉妗,後露出滿意的微笑,「姑娘,跟我來。」
趙玉妗沒有出聲,只是點點頭跟了上去。
她跟著老婦繞過假山後又穿過曲折的小路,直至被引至一間昏暗的屋子前,老婦人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趙玉妗,「就是這裡了,進來吧。」
推開門後。
屋內空無一人,所見之處皆是紅色,竟如同喜堂一般,到處都是紅布與喜字,兩盞紅色的龍鳳燭台擺在桌案上,正燃著燭火,火光明明滅滅。
趙玉妗微微蹙眉,一眼就看到那張掛著層層疊疊紅色紗帳的紫檀木床。
趙玉妗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詭異的屋內,這時,老婦不知從哪端來一隻木盤,木盤上整整齊齊地擺著一件正紅色的衣裙。
赫然是一件女子唯有成親時才穿的嫁衣。
趙玉妗望向那件顏色艷麗的嫁衣,不解,「這是?」
「這是規矩,姑娘先換上,一會兒我替姑娘梳妝。」
趙玉妗順從地點點頭,看了一眼才發現屋內竟然連一盞屏風都沒有。
「勞煩婆婆先出去,我先更衣。」
老婦聞言卻無動於衷,依舊直直地看著她,「就請姑娘在此處換。」
「……」
趙玉妗沉默了。
讓她直接在老婦面前換衣服?
「……好。」
而屋頂之上。
鶴守玉看到眼前的場景之後,瞳孔驟縮。
只見趙玉妗從容不迫地背對著他,藕臂輕擡,利落地脫去了外袍,而後是腰間繫著的絛帶,一件一件,衣裳層層疊疊地落在了地面上。
直到看到她膚如凝脂一般的肩。
鶴守玉閉上了眼,大腦一片空白。
直到聽到趙玉妗說,「好了。」
鶴守玉重新睜開了眼,他看著她在銅鏡前坐下,老婦開始為她梳妝起來,她一襲嫁衣如火,襯得她的肌膚更加白皙,三千青絲垂在腰後,木梳在她柔軟黑亮的髮絲間穿梭。
不知過了多久。
鶴守玉目光沉沉地看向那面銅鏡,趙玉妗此刻戴著鎏金鳳冠,冠上的流蘇綴飾垂在她的眉間,而她的眉間點綴著一枚紅色花鈿,襯得她本就昳麗至極的容貌更加驚絕。
她抿了抿唇上的口脂,耳垂上的一對耳墜微微晃動著。
終於,她在那老婦的引領下站起了身,嫁衣的衣擺隨著她的動作而搖曳著。
她坐在了那張紫檀木床上。
一張紅色綢緞輕輕地披在她的鳳冠之上,遮住了她的面容。
老婦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說道:「姑娘就坐在這,公子很快就來。」
片刻後,趙玉妗的聲音傳來,「好。」
老婦轉身離去,輕輕關上了房門。
「……」
「……」
老婦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直至再也聽不見。
一聲輕微的聲響打破了此刻的寂靜。
趙玉妗眼前只看得見一片紅色,直至頭上蓋著的紅色綢緞被人一把扯去,她擡眸,與面前人四目相對。
鶴守玉站在她面前,紅色綢緞隨著他的動作而緩緩飄落在地上。
趙玉妗呼吸一滯,想到了什麼,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我一直在屋頂。」
屋頂?一直在?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