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足

2024-09-14 17:14:35 作者: 稚夏

  禁足

  「你這什麼表情,你這是要吃了我嗎!」看到太子臉上的神色變化,穆妃怒意更甚,甚至當著不少宮人的面繼續指責,「我問你,你今日去了何處?是不是又去水雲汀了!」

  

  身旁的王公公見狀連忙打圓場道,「穆妃娘娘息怒,太子殿下是因為李丞相病了多日,這才出宮探望,在丞相府中待了許久,這才回宮晚了。」

  穆妃冷笑一聲瞥向王公公,眼神之中儘是不屑,「放肆!本宮和你說話了嗎?何時輪到你這個閹人在這多嘴!」

  王公公見狀連忙惶恐地跪下,匍匐在地,不敢作聲。

  太子垂眸瞥了一眼卑微到塵埃里的王公公,喉間溢出意味不明的笑聲。

  「……你還有臉笑?」

  「母妃這麼生氣做什麼?太子之位,自然穩如泰山,不是嗎?」

  太子走到穆妃身邊,他比穆妃高出了許多,此刻他正居高臨下地看著穆妃,眼神之中的笑意消失殆盡,「宮中這麼多年就剩下孤這麼一個皇子,母妃說,這個太子之位,孩兒不坐,誰還能坐?」

  穆妃臉上頓時血色盡失,她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神之中閃過一絲慌亂,她不可思議地看向太子,「你瘋了嗎?說這些話做什麼?」

  「母妃慌什麼?」太子笑出聲,再也沒有了往日裡孝順貼心的模樣,語氣中帶著調侃,「不過到還是有可能,母妃得提防一下了。」

  「……你在胡言亂語什麼?」

  太子幽幽說道,「父皇勤政為民,連後宮都不常踏足,近年來也不曾有新人入宮。都說色衰愛弛,但唯有一個人倒是恩寵不斷,母妃不會忘了吧?應該將心思都放在那人身上,怎麼還和孩兒置氣呢?」

  而後,太子又微微俯身到穆妃身邊,故作神秘地低聲道,「……孩兒聽說,那人近日裡一直在服藥,我身邊的人一時好奇去將那倒掉的藥渣翻出來,母妃猜猜是什麼?」

  「……是什麼?」穆妃忍不住反問。

  太子見狀笑意更甚,語調也拉長,緩緩吐出三個字,「坐、胎、藥。」

  「……」

  穆妃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

  姝妃……

  是了,這兩年聖人表面上看似對她寵愛有加,實際上大多數時候她都還是獨守空房,每每偷偷打聽聖人今夜的去處,便都是說去了姝妃那。

  姝妃,她容貌不如自己,為何聖人還如此寵愛於她?

  穆妃心中的恨意翻湧,她無數次設計陷害姝妃,可要不是被她躲過去,要麼就是聖人偏心她。

  她的運氣怎麼就這麼好?

  直到現在,後位空懸,自己的孩子也被立為太子,可聖人遲遲不晉她的位分,甚至連個貴妃都沒有。

  看著穆妃魂不守舍的模樣,太子唇邊的笑愈發地冷了,「更深露重,母妃早些回去休息吧,相信不久的將來,興許孤就會有一個弟弟了……您說呢?」

  穆妃聽到弟弟這兩個字,終於忍無可忍,剛想發作,卻看到太子眼神毫無感情地掃過自己,叫起了跪在地上的王公公——

  「還跪著做什麼?起來。」

  「……」王公公只是猶豫了片刻,很快就顫顫巍巍地爬了起來,站到了太子的身邊,垂著頭不敢再看穆妃一眼。

  穆妃顫抖著手指著太子,「你……你這是不將我放在眼裡了?」

  「母妃這可是誤會孩兒了。」太子從容不迫地看著穆妃,而後又瞥了站在不遠處的穆妃身邊的宮女,「還不送母妃回宮休息?都杵在東宮門口做什麼?」

  「是。」

  「你……」穆妃難以置信。

  「母妃早些休息,慢走不送。」

  話音剛落,太子就邁步瀟灑離去,不曾回頭。

  「奴才先行告退。」王公公匆忙頷首地對穆妃說道,而後快步追上已經走了一段路的太子,「殿下,殿下!等等奴才……哎喲……」

  這一日裡又是雞飛狗跳的,王公公腰酸腿疼,連忙追上太子,「殿下,穆妃娘娘雖然……脾氣是凶了些,但也是為您好,您這又是何苦呢?」

  「為我好?」太子冷笑一聲,「恐怕不是為了我,是為了後位吧。」

  「……」王公公大驚,連忙四處掃了一圈,低聲道,「殿下,慎言啊。」

  「慎言個屁!」太子徑直邁過門檻,「明日一早你就出宮,去那個給如煙看病的民間大夫的醫館裡,偷偷地開一副藥方。」

  「……殿下可是身子不適?」

  「我身子好得很!」太子瞥了王公公一眼,「去把永安宮偷來的藥渣拿給他,讓他開猛一點的藥方,送到每日為姝妃煎藥的宮人手裡。」

  「恕奴才愚笨,殿下,這,這又是為何啊?」

  「你今日腦子轉不過來了是麼?孤自然是要讓姝妃……早日達成所願了。」太子眸色沉沉,而後痴痴笑出了聲,「坐山觀虎鬥,這才有意思。我倒要看看,一群女人,為了那個位置,能做到什麼地步?」

  *

  翌日。

  養心殿之中。

  幾本奏章被撇在了地上,洪忠不動聲色地俯身撿起來,仔細吹了吹奏章上的根本不存在的灰塵,又放到了元帝的御案上。

  而後,又是一本奏章被扔了出去。

  洪忠再次撿了起來,又是仔細地擦了擦奏章,恭恭敬敬地放回t了御案之上。

  而後,洪忠低著頭問道,「聖人批閱奏章已久,不如歇息片刻,奴才陪您到御花園裡走走?如今荷塘之中荷花盛開,景色宜人。」

  只見元帝面色平靜,坐姿端正如松般,手中拿著御筆不斷地批著奏章,聞言他只是不咸不淡地道,「出淤泥而不染,有什麼好看?」

  「那,最近送進宮的奇木異草……」

  「也不看了。」元帝不停地批閱著奏章,神色看上去波瀾不驚,語氣也很是平淡,「朕現在哪有功夫看那些?算了吧。這幾日這奏章是批個沒完了。那群老匹夫真是仗著自己的那些資歷,為所欲為,一個接一個的含沙射影朕借禮制之名大興土木,勞財傷民。就差沒把昏君兩個字貼在朕的臉上。」

  「那些諫議大夫一直都是這樣,世人皆讚揚聖人鼓勵諫言,是個明君呢。」

  「明君?」元帝聞言搖了搖頭,「史書怎樣記載,都是死後之事,朕究竟是個怎樣的皇帝就交給世人評判。」

  這時,有宮人來報,洪忠聽後走到聖人身邊,低聲道,「聖人,太子殿下正在養心殿外求見。」

  元帝筆鋒一提,聞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聲,什麼話都沒說。

  御案上的奏章隨著元帝的動作漸漸低了下去。

  終於,元帝微微擡起頭,將筆丟入一旁的筆洗之中,淡聲道,「讓他進來。」

  太子入殿之後從容地撩開衣袍直直跪了下去,「兒臣參見父皇。」

  元帝沒有出聲,只是坐在龍椅之上斂眸看著太子。

  太子久久沒聽到元帝的聲音,頭依舊沒有擡起來,又開口道,「兒臣知錯,請父皇責罰。」

  元帝靜靜地看向太子,面色平靜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眼眸之中卻像是能夠將人洞穿一般。

  一時間,養心殿內鴉雀無聲。

  站在一旁的洪忠低著頭不敢作聲。

  「哦?知錯?」元帝終於緩緩開口,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你又犯了何錯?」

  「兒臣昨日擅自出宮,請父皇責罰。」

  元帝起身,踱步走到太子身旁,睨了他一眼,「朕還不知曉此事,你怎麼就不打自招了?」

  「兒臣自知有錯,昨夜又不敢打攪父皇,這才遲來認錯。」

  「嗯。」元帝話鋒一轉,「對了,朕欲將天京衛交給你,你怎麼想?」

  太子聞言身形一滯,連忙答道,「兒臣不敢。」

  「不敢?」元帝淡聲道,「朕看你好像對天京衛有很大的意見,正好這些日子裡朕無暇顧及,不如就交給你管轄,如何?」

  「兒臣知錯,日後定當嚴於律己……」

  元帝背著手望向窗外,出聲打斷了太子的話,出聲道,「洪忠。」

  「奴才在。」

  「傳令下去,即日起,太子潛心讀書一月,不准擅離東宮。」

  「是。」

  太子對此毫不意外,叩首道,「兒臣遵旨。」

  *

  過了兩日,公主府內。

  鶴守玉步伐沉穩地行走在內廊上,遠遠地就看見趙玉妗倚靠在池塘邊的廊柱上,一旁的池塘在日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

  走近一看,趙玉妗正懶洋洋地朝池塘里撒著魚食。

  而池塘里那幾尾被趙玉妗養得肥碩無比的鯉魚躲在荷葉下不肯出來,直到魚食撒了下去,才慢吞吞地擺動著尾巴。

  越珠和妙珠分別站在趙玉妗的左右兩側,遊廊的廊檐正好遮住了曬人的日光,越珠正動作輕柔地給她扇著扇子,妙珠則殷勤地給趙玉妗按著肩膀。

  誰看了不得說趙玉妗愜意自在呢?

  鶴守玉垂眸,出聲道,「公主。」

  「怎麼了?」

  那日在水雲汀里的事,趙玉妗就像是無事發生一般,又恢復了那副樣子。

  「宮中姝妃娘娘傳來消息,太子被禁足了。」

  趙玉妗聞言手中的動作頓了頓,「禁足?這麼快。」

  原本以為太子擅自出宮應當是做好應對之策才對,怎麼這麼快就被禁足了?

  實在不像是他以往的風格。

  有時候她也真看不懂她這位皇兄,說他聰明吧,也聰明,可偏偏每回都好像是故意忍不住自己露出馬腳一般。

  倒像是巴不得被聖人責罰似的。

  他究竟圖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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