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十三點

  心動十三點

  有了傅商然送的書, 姜楠連睡覺吃飯都忘了，看了一天一夜。

  偶爾看到對她有啟發的批註，還會拿著小本本記下來。雖然傅商然說送, 但這書實在珍貴，姜楠覺得看完還是還給他比較好。

  不得不承認，傅商然已經不再是高中時誰都看不上，癱著一張冷臉的豪門少爺了。

  姜楠用筆把小本本上的「光」字畫了圈。

  沒想到之前自己和過客說巴不得偷師傅商然的事，竟然得償所願了。

  

  還是他自己巴巴著送來讓她偷師, 額, 雖然也是因為她進度提不上來可能傅商然看不下去了吧......

  但不管怎麼樣, 她也算得償所願了。

  筆桿敲了敲下巴，姜楠瞥了眼對面。

  百葉簾降著, 卻依稀能聽見裡面的人在開視頻會。

  她發現傅商然最近到公司越來越早, 來了就開始不停地開會不停地接打電話。

  傅商然似乎更忙了。

  那應該暫時不會催她進度了吧。

  姜楠放下心, 繼續看書。

  富明娜踩著點到了公司，剛坐下就吐槽：「下一上午雨了還不停, 我新買的小羊皮都沾上水了！」

  她憤憤抽出兩張紙，低下身子煩躁按在鞋上。

  姜楠嘆口氣, 「誰說不是呢，騰城一到五月就開始陰雨不斷，我本來想著今天再去趟山林酒店那塊地看看，也沒戲了。」

  周一上班，打工人各有各的苦。

  視頻會議里, 財務部發言人正在匯報季中總結，四十多歲走路生風的經理此時不敢面對鏡頭, 只盯著手中的發言稿演講，時不時借著推眼鏡的動作抹一抹額角的汗。

  而鏡頭中的其他高層, 也都眼觀鼻鼻觀心，生怕被冷麵閻王點名提問。

  冗長的形式化發言，令他關心的數據就那幾條，剩下全是官方詞藻堆砌出來的發言稿。

  換做以前，念個開頭，就會被傅商然冷漠駁回，並且還不留情面建議道:「以你的資歷，只能總結出實習生也能得出的數據？」

  「能力有限不如換人。」

  然而現在，傅商然靠著椅背，一邊聽著視頻里枯燥的t發言，一邊目光不自覺瞟向百葉簾外的對面。

  姜楠一身白色絲綢襯衣，深灰過膝西裝裙，姿影柔雅站在富明娜身邊，低頭不知聊些什麼，偶爾擡起頭和富明娜笑笑，側臉明媚如陽。

  因連綿細雨中聽冗長發言而悶煩的心情竟也消散了幾分。

  她似乎心情很好。

  傅商然擡手，食指摸了摸下唇。

  卻把財務經理嚇得禁了聲，忙不疊站直擡頭，等著老闆指示。

  姜楠沖富明娜搖搖頭，拿著水杯往茶水間走。

  「傅總？」

  等不到回應，沉默的時間越長財務經理越煎熬，宛如被架在火上烤。沒辦法，他只好小心翼翼叫人。

  傅商然收回視線，慈善發令：「休息十分鐘。」

  眾人鬆口氣，卻見老闆端著紫砂杯站起身，無視身後的自動燒水壺，出了視頻頁面。

  幾秒後，只傳來關門的聲響。

  下雨天，姜楠不想點外賣，打算去茶水間做杯簡易拿鐵。

  茶水間不是開放式，一面牆阻隔了外面的辦公氛圍，也能讓人放鬆放鬆。

  此時沒人，茶水間只有咖啡機噗噗流出咖啡液的聲響。

  姜楠靠著櫥櫃，雙手微微撐在後面。

  白皙修長的脖頸微揚，V領絲綢襯衫露出比它還白的纖瘦鎖骨。

  姜楠目光看著遠方正在發呆。

  傅商然剛進茶水間，就看到姜楠奪目的雪白天鵝頸。

  像是癢，又生怕會驚到休息的天鵝。

  喉結隱晦克制地滑動兩下，他端著紫砂杯，安靜站在門口。

  意識到有人進來，姜楠轉頭，微笑：「傅總。」

  這聲傅總真心實意，沒了高中的氣拗語氣，仿佛一切過往過眼雲煙，她接受自己是她的頂頭上司，她放下了，連著高中那點交集。

  倒還不如，討厭他。

  手中的紫砂杯瞬間有千斤重，需要傅商然用力握緊，才不會甩落到地上。

  已經摔過一個，不能再摔了。

  傅商然落下視線，點點頭，進了茶水間。

  辦公室有單獨的熱水，姜楠以前偷喝老孟茶的時候沒少去，所以在看到傅商然拿著茶杯不知道要幹什麼的時候，下意識以為他是來接咖啡的。

  正好她的接完了。

  姜楠拿起水杯，看向他說：「你是不是要喝咖啡？」

  看了一圈不知道要幹嘛的傅商然轉過身，點頭：「對。」

  姜楠伸出手，說：「我給你接吧。」

  猜傅商然一個少爺應該不會，但不明白這種小事難道也要他自己來嗎？

  四個特助比老闆還忙？

  殊不知四名特助在看到傅總端著茶杯進茶水間後惶恐不已，女特助看向楊志：「楊哥，傅總要喝水為什麼不叫我們啊？」

  楊志原本也不明白，歪頭看了眼姜楠的位置，雖然覺得離譜，但還是穩住其他人說：「沒事，傅總體恤咱們太忙，繼續做自己的事就行。」

  說完微笑著回正頭，笑容立馬消失。

  怕他們礙事才對。

  咖啡機打出的咖啡還挺甜的，姜楠給自己的加了塊糖，想著傅商然不大喜甜，從冰箱拿出瓶純奶，一人一半倒進咖啡中。

  傅商然就這麼安靜站在身後，看著女人親自為他做了杯咖啡。

  而他也知道，咖啡做完，兩人不會再在茶水間有任何交集。

  咖啡做好，姜楠轉過身就見傅商然皺眉不知在想什麼，好像還挺棘手。

  畢竟能讓他皺眉的事屈指可數。

  姜楠不敢打擾，拿著自己的咖啡要走，聽見傅商然叫住她。

  「ROSE。」

  傅商然的嗓音天生低沉，這是姜楠上高中就知道的事。

  他總是和其他男同學格格不入，太過優秀太過特別。

  從富明娜入職兩年來，姜楠聽過各人各色的叫過她的英文名，可只有傅商然這一聲，低醇濃厚像杯濃縮的咖啡液。

  很好聽。

  莫名的，姜楠想起富明娜偷拍的視頻。

  男人側臉凜冽，嘴角掛著輕蔑吐出了句：這幫廢物。

  連罵人的話，都是好聽的。

  但可能是因為剛剛一直未說話，姜楠聽出傅商然聲線中些微的緊繃。

  而傅商然似乎也發覺到這點，眉頭皺的更深。

  「書看得怎麼樣？」

  姜楠為數不多的敏感都用在工作上，此時聽傅商然提到書，笑容開朗，語氣真誠說：「對我很有用，謝謝傅總割愛。」

  傅商然：「有些地方可能記得抽象，你可以......」

  「對了。」提到抽象，姜楠想起個事，本還想著怎麼問合適，正好現在碰見，再合適不過了。

  抽象對姜楠還不是難事，有的地方琢磨兩三遍也懂了。

  書中筆跡蒼勁有力，是端正的隸書，很好認，只有一個字，像是半睡半醒畫出來的，姜楠看了一晚上也沒認出是什麼字。

  她打開水龍頭沾濕手，用水珠在廚台上照葫蘆畫瓢畫了個字，扭頭問傅商然：「這是什麼字？」

  看著廚台上濕淋淋的字，傅商然目光發沉，抿了抿唇道：「不記得了。」

  他當然記得。

  那年在國外念大一，傅商然正在宿舍研讀這本書，舍友卻拿著手機激動地跑來拍了拍他的肩。

  「商然，騰大的美女也太多了！尤其這個！還是建築系的！」舍友見他無動於衷，把評論念給他聽，手機也懟到他面前，說：「還是你們六中校花！」

  明亮如皓月的一雙小鹿眼伴著「六中校花」的餘音撞入傅商然的視線。

  筆下的字就這麼鬼畫符似的飛了出去。

  舍友拿這事整整嘲笑他一整個大學。

  那一刻的慌張再一次席捲而來，傅商然下意識說了不記得。

  可他當時寫的，是因思緒隨室友口中的話下意識寫出的字。

  是「花」。

  可姜楠有強迫症。

  一句話中間有這麼一個字，怎麼讀都不對。

  生怕落下知識點，姜楠著急走到傅商然面前，「你再想想，我實在認不出來。」

  為了幫他回憶，姜楠摸了摸身上才發現自己今天的裝扮根本沒有口袋，也並沒帶手機過來。

  她識字心切，未多想，執起傅商然的手，用還濕潤的指尖在他手心畫了個字。

  纖細指腹輕輕觸碰著掌心，甚至還能感覺帶指甲微微地剮蹭，玫瑰花香絲絲繞繞順著他的胳膊向上攀爬，仿佛要鑽進他心裡。

  傅商然整條胳膊都麻了。

  五指不自覺想要蜷縮。

  他想抽出手，奈何姜楠注意力都在字上，抓他的力也挺大。

  「是什麼啊？為什麼還有圈啊？」

  姜楠絞盡腦汁也搜不出來記憶里有學過這個字，她又畫了一遍，企圖讓傅商然能夠想起來。

  指尖卻在畫完那個圈時被大手包裹住。

  溫度高的攝人。

  姜楠一愣。

  她擡起頭，對上傅商然深沉的瞳眸。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有些越矩。

  而自己手上，大手攤開任她在上面撒野鬼畫符，骨節分明的手指修長骨廓有型。

  他手怎麼這麼好看。

  姜楠眨了眨眼，甚至還想把大手翻過去欣賞欣賞。

  直到頭頂輕咳一聲。

  姜楠回過神來，她在做什麼啊！

  自己竟然抓著老闆的手欣賞起來了？！

  傅商然不會覺得她有病吧！！！

  總得說點什麼解釋一下自己剛剛的行為吧。

  姜楠尷尬想鬆手，大手卻在前一秒從她手中抽出。

  也未給她解釋的機會，傅商然開口：「真的。」

  他嗓音依舊低沉緊繃，「不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