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城堡

  跑出城堡

  「哥。」許淮霧囁嚅著喊他, 「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聞祈沒順著她的話往下說，倒是半蹲下身跟幾個小男孩說了什麼，下一秒, 許淮霧看見他們抱著自己的沙包走了。

  「來。」他站在標著數字1的格子上，朝她伸出手, 「我其實不想讓你為難, 想讓你開心, 你小時候不開心就喜歡跳房子，那個時候的快樂真的很簡單。」

  「你還把我當小孩子呢？」

  「那你不還是一直喊我哥？」

  

  許淮霧望著他的眼睛，猶豫幾秒後把雙手放進了他的掌心。

  他往後退了一步, 她就順著他的步伐跳進他剛才站的格子裡。

  宋聞祈抓緊了她的手, 見她沒像小時候一樣東倒西歪的，低聲夸道：「你後坐力比以前穩了不少。」

  「你真夸小孩子呢。」

  他沒說話，之後許淮霧跟著他的節奏, 被他拉著手一步一步往前, 但是怎麼也追不上他。

  見他一直往後退, 她終於急了：「哥！」

  她平時是個資深宅女, 這會兒有點兒氣喘吁吁，宋聞祈捏了捏她的手背，「你不是有話跟我說嗎？跳到我身邊我就聽你的。」

  「你老是騙我！」許淮霧不滿地鼓了鼓腮。

  「我就在終點等你。」

  聞言，許淮霧一鼓作氣，一連跳到他面前，到最後時沒能保持好身體的平衡力, 手足無措時被宋聞祈一把抓住, 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的味道, 她一下子有點兒無措。

  她清了清嗓子，站直身子跟他拉開距離, 做了個鬼馬精靈般的表情：「抓到你啦。」

  「嗯，冠軍有什麼話想跟我說嗎？」

  兩人並肩往公園外走，許淮霧不敢去看他，但她實在需要找個地方承接目光，讓她能夠有勇氣完整地把話說完，她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哥。」

  宋聞祈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小時候覺得你是個好無聊的人，但是我現在來看的話應該是深奧？因為你看的書，你喜歡研究的飛機模型，都是我完全不了解的領域。但是我又特別想跟你有共同話題，可是時間長了，我覺得好累啊。」

  許淮霧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把話說完，「就是覺得不管我怎麼樣都追不上你，就好比我還在因為課本上難以理解知識點煩惱時，你已經在做各種各樣的競賽題。媽媽也總是習慣性地把目光傾注在你身上。」

  「淮霧。」宋聞祈狹長的眼眸里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他語氣慢悠悠的，像是在斟酌著怎麼跟她解釋這個問題，「媽不是那個意思，我也從來沒覺得你比我差。」

  「我知道呀，我真的一直都把你們當成我的家人看待，如果沒有你們，就不會有現在的許淮霧。我特別感謝你和爸爸媽媽對我這麼好，就是……」

  「不用。」宋聞祈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話，「我們對你好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很可愛很美好的人，就算沒有那件事沒有那些附加條件，你本來就很值得其他人的愛。」

  淮霧點了點頭，接著道：「你和我說你希望我不只是把你當成哥哥看待的時候，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腦子裡的想法，很意外也很不可置信，你可能以為我一時沒辦法接受是因為我一直把你當成哥哥，但是我現在很確定，不是的。」

  「是因為我比他遲了一步嗎？」他忽然低聲問道，轉過身，將許淮霧拉到自己跟前。

  她仰起頭看著他，目光滿是疑惑，不太明白他說這話的意思，「什麼比你晚了一步？」

  「很多時候我覺得這個世界其實挺沒意思的，但是遇到一個特別的人後，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她總是對很多事物都充滿好奇心，有的時候還有點迷糊，我讀書的時候她會在旁邊說個不停。」

  許淮霧知道他說的人是自己，沒有出聲打斷他，只是安靜地等著他的話。

  「你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沒人陪我打籃球嗎？然後你跑過來跟我說你可以陪我，我當時就在想怎麼會有人這麼笨，我說需要前鋒後衛，你就說你可以跑快點給我當。」

  「哥，我那會是不是太鬧騰了……」

  「不會。」宋聞祈垂下眼帘認真地看著她，吐出的字音清晰，薄唇翁動，「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我都很喜歡你的「鬧騰」，可是你爸爸出事以後，你好像把自己變成了故事裡被束之高閣的長髮公主，你不讓其他人真正地接觸到你。」

  他頓了下，接著道：「我以為只要我加快腳步，給你一點時間去轉變對我的想法，你就會願意再次跟我看這個世界，可是我好像比他晚了一步，淮霧，是這個原因嗎？已經有人帶你跑出了那個城堡。」

  許淮霧很輕地點了點頭，肯定的答案從她淡粉色的唇瓣里溢出來：「好像是這樣的，我總是很害怕做得不好被人討厭，我知道我性格也有點擰巴，喜歡一個人也喜歡得不是很徹底，我總是猶豫不決。可是他不一樣，他好像總是站在那，跟我說沒關係，只要朝他的方向走一步就好了，剩下的交給他。」

  所以這一次，她想告訴他，他不是圍繞著行星不停轉動卻得不到回應的衛星，她也會向他投射自己的信號。

  兩人在外面吃過晚飯後一同回到戀綜別墅，臨進門時，宋聞祈倏然低聲喊住了她的腳步，朝她張開雙臂：「以後就真的只是哥哥了？」

  「嗯。」淮霧轉過身，也伸出手輕輕回抱住他。

  【話說我一直覺得如果我當成哥哥的人突然說喜歡我，我會覺得很恐怖恨不得立馬逃離的程度】

  【淺淺猜一下淮霧說的是狼狼！！】

  【TAT磕偽骨的心碎了】

  考慮到不能暴露約會對象，許淮霧比他先一步進了門，推開入戶門發現內里一片昏暗，手指剛搭上開關就被旁邊忽地一股力拽過去。

  男人修長有力的手臂從她肩後環過，手掌就搭在她肩膀上，垂眼看她眼瞼處的瓣影如同受驚的蝴蝶翅翼般不停翕動，笑得胸腔都在顫，貼近她耳廓：「知道我是誰嗎？」

  黑暗裡視覺下降，但隨之而來的是嗅覺變得更加敏感，許淮霧感覺到有酒味不斷溢入鼻腔，試探著喊：「祝聽廊？」

  「嗯。」

  她試圖推開他，可男人不給她這個機會，身影傾斜下巴抵上她的頸窩，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後頸，讓她瞬間脊背繃直，許淮霧試圖推搡他肩膀，手心卻被人扣住，五指穿過她指縫，強勢地跟他十指交扣。

  【我靠靠靠】

  【嗚嗚嗚為什麼不開燈】

  【別後期！不要切鏡頭啊啊啊！！】

  後背抵上瓷磚牆壁，身前是男人溫熱的胸膛，在這樣的溫差下，許淮霧下意識貼近他：「你喝酒了？」

  「一點。」

  ……她壓根不相信這人一杯倒的酒量，也不知道醉成這樣是喝了多少，只能輕聲哄著他：「我去給你泡杯蜂蜜水？」

  「不用。」祝聽廊把她拽得更緊，幾乎是完全桎梏在自己身前，弓起脊背，她清晰感覺到他說話時喉骨貼著肌膚滾動，她正要用力掙開他，忽然聽見他低聲開口：「許淮霧，我後悔了。」

  「你不喜歡我也沒有關係，反正你願意跟我在一起，你也不排斥跟我親密接觸，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許淮霧這t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頓時又好氣又好笑，她想解釋，可是一開口就意味著她的又一次告白，而上一次被拒絕的原因她都沒搞清楚，她咬著唇，一時間猶豫不決要怎麼跟他解釋，又聽見他說——

  「反正別人談戀愛到最後結婚也就剩下親情了，我只要你跟我在一起就夠了，我看見你跟別人在一起我就嫉妒的不行，反正只要你離他遠一點就好了。」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幅樣子，跟個機關槍一樣一直往外輸出，不停的反正，沒忍住撲哧笑出聲，故意逗他：「離他遠一點是什麼意思？他是我哥，而且我怎麼記得有人死活要確定我也喜歡他才能跟他談戀愛的？」

  猝不及防地被自己說的話打了個迴旋鏢，祝聽廊被哽了下，有些煩躁地兩指捏住她下頜，「不許笑，我現在後悔了。」

  許淮霧拿掉他的手，想到自己無法釋懷的那件事，也不想再跟他兜圈子了，輕聲問他：「你說你喜歡我，那你記得高考結束那晚，有人給你發了告白簡訊嗎？還是你壓根忘了這回事？」

  話音剛落，祝聽廊有一瞬間的怔愣，剛到倫敦的時候他的生活被塞得滿滿當當，學習、適應環境、養貓、搞錢，時不時還要以防他媽突然買票回國。

  但他還是一閒下來腦海里就忍不住冒出她的人影，於是他只能通過陸遇北口中了解到許淮霧的近況，偶爾給她弄點好吃的好玩的。

  但國內外的時差很大，他一開始會把她比較重要的日子在日曆上圈出來，但偶爾忙起來就容易錯過航班，亦或是被俞晚玲發現然後質問他回國去幹什麼。

  許淮霧高考的前一天，祝聽廊也在參加學校一個重要的考試，結果一回家就發現橘貓又吐又泄，帶著它跑了一圈才找到寵物醫院，原因是吃了桌上隔夜的食物。

  但國外不比國內，大多是時候人生病都是開點藥讓回家去吃就行了，更別提一隻貓。

  但祝聽廊見它趴在自己懷裡難受得緊，又想到許淮霧對它寶貝得緊，既然把它帶來了他就要負全責，只能抱著它換了一家醫院，解釋了半天醫生才給它輸液。

  那會兒天空已經接近破曉，他一夜沒睡，坐在外面的鐵椅上等著大王在貓箱裡掛水，手臂就那樣撐在大腿上，強迫自己提起神來，也沒看手機，一看見螢屏太陽穴就疼得厲害，還犯噁心。

  好不容易把大王安置好，確定他沒什麼大礙以後已經是第二天中午了，祝聽廊這才看見手機上的未讀消息，也許是因為昨天高考結束，有不少人給他發來祝語，他一一回復，又看見那條告白信息，但上邊沒有備註，ID是他看不懂的含義。

  祝聽廊點進對方主頁看了好半天都沒猜出來是誰，空間還屏蔽他了，他下意識覺得是淮中的同學，但也不好意思在這種情況下問對方是誰，糾結再三後，他只能說：【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那天他睡了會才從疲倦中緩過神來，再想去跟對方道歉說明下情況，卻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如今舊事重提，聽見他的話，許淮霧茫然地看著他，像是完全意料不到似的吐出一口氣，眸底被積壓多年的情緒洇濕，眼尾輕輕抽搦，泛起一點紅。

  「你沒想過那個人就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