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見她

  想見她

  許淮霧沒有掛電話, 避開其他人的注意往外走，中途擡手抓了抓劉海，又用黑屏的手機當做鏡子打量自己, 再三確認過形象後才出去。

  

  推開門就看見身穿茶色襯衫的祝聽廊站在欄杆外，後背飄帶設計, 被晚風吹起, 看起來一點也不風塵僕僕, 反而有幾分抓不住的飄逸。

  四目相對間，他牽唇，笑意散漫恣意。他確實分不開手, 一手提著個黑色書包, 一隻暗色金紋的深藍色禮袋垂落他左手指節。

  他們之前也有好幾天見不到的情況，更遑論上次碰面並不愉快，許淮霧以為自己會和往常一樣, 但並沒有, 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心頭緩速蔓延。

  「不打算給我開門啊？」祝聽廊率先打破沉默。

  防盜鎖亮起一層熒藍色的光圈, 許淮霧側身給他讓出位置, 手腕卻被人扣住，她回過頭就看見燈光跳躍在他瞳孔里，目光有種化不開的溫柔，看著她說：「我有東西要給你，方便耽擱下麼？」

  兩人來到小屋外擺放的木椅，許淮霧彎身準備坐下, 他先一步將身上的外套脫下團了團, 給她墊著。

  「你喝酒了？」淮霧皺起鼻子嗅了嗅, 他身上總是有股清冽的鼠尾草氣息這會兒染了些醉人的酒意。

  他沒回答，而是問：「很明顯？」

  「還好。」她瞥見黑色書包上的半圓形透明殼上的貓貓頭, 眼睛一下子沾染了星星般亮晶晶的，「我能不能摸一下？」

  祝聽廊把貓包放在她腿上，在她身邊坐下，膝蓋無意間蹭過她的，燒起皮膚溫度。

  「那天的事我很抱歉，只是他並不是你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簡單，背後原因我沒辦法跟你說。至於不告訴你，抱歉淮霧，我當時以為你很喜歡他，我不能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去揣摩別人。」

  許淮霧解開拉鏈將手探進去有一下沒一下地撫摸貓貓頭，但小貓似乎並不滿足，昂起腦袋舔了下她指尖，粉舌上的倒刺讓皮膚瞬間戰慄。

  她收回手，小聲咕噥：「我什麼時候說過喜歡他了？」

  口袋裡的手機進來微信，祝聽廊沒聽清她的話，「嗯？」了一聲，看清屏幕上的內容，他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

  「你笑什麼？」

  幾秒回復完，他將手機塞回口袋裡，道：「沒什麼。」

  這若無其事的態度就很容易讓人生疑，許淮霧當然好奇是誰的信息讓他笑成這樣，但她也不想在他面前落了下風，咬了下唇，正猶豫不決時見他一臉的好整以暇，依然是熟悉的玩世不恭的語調：「鼻子長長了許淮霧。」

  她條件反射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反應過來被他戲耍了一番後，抄起一旁的禮品袋往他身上砸。祝聽廊一邊笑一邊抵擋她的攻擊，手臂橫上她的腰間，輕而易舉地將人困在懷裡。

  不再給她胡思亂想的機會，他直接公布答案：「給我發信息的人是去醫院生了我的那位，你說是誰？我今天沒能跟你一塊過來是因為我去參加我爸的生日宴，她順口問了下情況。」

  「那你慢慢回，我要回去睡覺了。」許淮霧還沉浸在被戲耍的怒意中，起身就要走，卻被他壓著腰往下徹底坐在他大腿上。

  溫熱的呼吸瞬間交錯，清晰看見對方瞳孔里自己的小小倒影，誰都沒有說話，只是那麼安靜地注視著對方，不知道是不是顧忌著場合，他指尖隔著睡裙輕輕摩挲她腰間軟肉。

  許淮霧差點軟在他懷裡，又聽見他說，溫熱的氣息落在她肩頭，嗓音低沉：「你乖一點，我真有東西要給你。」

  「行。」她也顧不上祝聽廊說的什麼，深吸一口氣從他懷裡掙出來，扯了扯褶皺的睡裙，她倒要看看這人要玩什麼花樣。

  祝聽廊將禮袋裡鍍著金色logo的木盒拿出來，示意她打開，許淮霧心跳霎時快了幾分，小心地掰開金屬搭扣，掀開蓋子的瞬間目光就凝在了上面——一條非常吸睛的項鍊，吊墜是只頭戴禮帽的白色小狗，做得玲瓏可愛，眼睛是重點，兩顆晶瑩剔透的黑寶石鑲嵌在上，是某珠寶奢牌的新品，全球限量發售20隻。

  前段時間更是跟著兩位女星登上紅毯，可謂是有價無市。

  淮霧只震驚了幾秒，迅速從驚喜的情緒中抽身，合上蓋子塞回他手間。

  祝聽廊沒明白她情緒的轉折點，問：「怎麼了？」

  沒等她回答，他像是從她那雙清凌凌的小鹿眼裡探出了她的內心想法，笑著取出項鍊，小狗在他掌心輕晃：「對於其他人來說它可以用價格來衡量，但它承載的意義遠不止於此。給你賠罪的小玩意，能討你開心就行了。」

  他深諳說話之道，淮霧一下子找不到說辭反駁他，祝聽廊站起身，將她一頭長髮虛虛攥起，動作很輕，雙手繞過她白皙脖頸，指尖蹭過皮膚，帶起一陣綿密的電流感，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

  小狗垂在鎖骨下方，微微冰涼的觸感，祝聽廊盯著她的眼睛，避開她高挺的鼻樑，緩緩靠近她。

  許淮霧有那麼一瞬間感覺到莫名的惶恐，但最終沒有躲，他擡手撩開她頰邊碎發，一貫漫不經心的語氣里多了幾分溫柔得像是哄人一般的意味：「能不能請許公主原諒我？」

  「……誰跟你這種幼稚鬼生氣？」

  不同於白日，黑夜裡他的聲音有種蠱惑人心的魔力，像帶著溫度般烘烤她臉頰，許淮霧從脖子到雙腮都像是塗上了層草莓醬似的。

  丟下這句話，許淮霧逃也似的飛快奔回房間。

  這一晚許淮霧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蘋果肌忍不住地上揚，直到雙腿蹬起做了幾十個空中自行車才安分下來。

  ——

  早晨九點鐘的鬧鐘準時將許淮霧叫醒，醒來時顴骨微微有些發酸，她忍不住疑心是不是自己昨晚笑多了。

  她推開窗，試了下外面的氣溫，視線里有個頎長的身影一閃而過。許淮霧沒多想，從櫃裡拿出一件吊帶背心，將纖細的長腿套進粉色工裝褲里，腰線繫緊，走動間纖細腰線若隱若現，擡手扯下發繩，蓬鬆的長捲髮披散在背後，襯這靈琅的夏季春光。

  下樓時，盛郁已經在沙發上等著她了，注意她的到來後收了手機，「早啊姐姐。」

  「早。」許淮霧攏了攏襯衫領口，仍然覺得他會選擇自己為約會對象估計是因為昨天只跟她接觸了的原因。

  「姐姐，我們……」

  盛郁的話還沒說完，樓上傳來動靜，許淮霧下意識回頭，看見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樓梯口，逆著光看不清他的眉目和表情，耳垂上掛著銀色耳釘，在暖色燈光下折射出光芒，整個人看上去清絕得過分。

  她驀地愣了兩秒，見他似乎有下來的意思，立馬站起身：「我和他有點事要出去一趟！我叫了外賣你一會拿一下！」

  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許淮霧站起身幾步門口，即將合上t門時聽見裡面傳來一道倦懶的：「注意安全。」

  直到上了車，系安全帶的空隙許淮霧還忍不住回頭看，祝聽廊酒量不太行，也不知道他今天早上起來會不會頭疼，考慮到這個可能性，她在外賣軟體上下單了份醒酒湯。

  「跟我在一起呢。」盛郁傾身靠近她，掌心復上她拉到連接處的安全帶，輕輕往下摁，「怎麼還想著別人啊？」另一隻空閒的長壁往後一伸，拿過后座上的花束，不經意般塞進她懷裡，「順手買的。」

  他單手轉動方向盤，車子就勢啟動，許淮霧的注意力一下子被手裡的花束吸引走大半，自然也就沒注意到露台上那個目送著她離開的身影。

  祝聽廊眼看著那輛汽車消失在視線中，這才慢慢轉過身，這時，一隻通體橘色皮毛的貓咪迅速躥到他跟前，他眉梢一挑，彎下身，長指撓著它的下巴，小貓在他動作里發出「咕嚕」聲，他見狀低笑：「怎麼？你也想見她？」

  花瓣上的水珠墜進包裝紙里，是各種同色系花朵的混裝，看得出來是人精心挑選過的，許淮霧只認出來一兩個品種，笑著說了句「謝謝」，又問道，「我們去哪呀？」

  「遊樂場。」前方剛好是紅綠燈，盛郁慢慢踩下剎車，拉開她膝蓋前的儲物櫃，下巴輕擡，「可以先墊墊肚子。」

  裡面裝了個三明治跟一盒牛奶，許淮霧仍然抱著花，沒去拿裡邊的食物，她知道有些人很介意別人在車上吃東西的行為。

  盛郁去排隊兌票，走之前還往她腦袋上扣了頂遮陽帽，像是怕她會拒絕，兩指在帽檐上輕點：「姐姐，是專門給你準備的。」

  可能因為今天是周末的緣故，一眼望去，隊伍中除了有帶小孩出來遊玩的家長外，更多的還是十七八歲的中學生。

  三五成群，躲在樹蔭下嬉笑打鬧，興許還有偷偷談戀愛的小情侶，女生蹲在地上用男生的影子給自己遮陽，似乎是覺得有些無聊，又伸出手輕輕勾住他的小指晃了晃。

  許淮霧看著他們的小動作，眼角眉梢也染上了星星點點的笑意，但這笑意這種又有幾分遺憾，她跟某人也許這輩子都沒有機會做這種事，以前不會，未來更是沒可能。

  她沉溺在情緒中，視線里一片白色衣角晃過，隨即一隻手伸到自己眼前，頭頂傳來一道清潤的聲音：「走吧。」

  「啊？」她搭上盛郁的掌心，幾分疑惑地看著身前的長隊，「去哪？」

  「我買了免排隊。」盛郁不動聲色地繞到另一邊，利用身高優勢替她擋住大部分日光，「時間寶貴，不想和姐姐在排隊上浪費太多。」

  許淮霧用目光虛虛丈量了下，自己大約到他肩膀處，沒有一點作為姐姐的實感，她其實到現在都不知道盛郁到底多大，畢竟從一見面他就喊自己姐姐。

  身側一陣推搡吵鬧，是剛剛那群十七八歲的中學生，不知道幾人說了什麼，把女生逗得面色通紅，手裡的奶茶都歪了，她迅速調整好角度，腳下步伐不穩，整個人朝著許淮霧的方向傾來。

  「小心。」

  盛郁攬著她的肩膀往自己懷裡拉，女生站穩後連聲跟她道歉，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姐姐你看上去好眼熟，我好像在哪……」

  「我大眾臉哈哈哈。」許淮霧生怕女生下一秒就要說她在戀綜上見過她，先一步岔開話題，「你們準備玩什麼項目？我們還沒想好。」

  「我們啊他想玩那個極限飛船，就那個直挺挺往下飛的，我下來非得吐個天昏地暗不可。」女生撇了撇嘴，話語裡幾分嫌棄，「我想坐蜂蜜罐車！」

  像是為了贏得場外援助，她又看向盛郁，「哥你也是男生，你評評理，你是陪女朋友還是玩嗨了再說？」

  「不是——」

  許淮霧剛想解釋清楚，盛郁搶先一步截斷她剩下的話，「還不是女朋友。」他話語裡染上笑音，聽上去有幾分若有似無的寵溺，「還沒追上，至於你的問題，當然是讓她開心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