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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窗口一躍而下

2024-09-14 16:53:19 作者: 伊如瓷

  她從窗口一躍而下

  少年少女沉默了好幾分鐘, 是他們長大以來面臨最難堪無助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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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不能……」少年艱難地開口,想求些什麼卻說不出口。

  顧溪只覺得四周的空氣都因為他的存在而逐漸稀薄。

  她全身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

  突然,「我很恨你們!」

  這是她此時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話。

  她不想和再有多的糾纏, 唐凌風那性子聽了這樣的話自然是受不了的。

  「好,你想清楚了, 不後悔?」

  她抖了一下, 「嗯。」

  又沉默了一分鐘, 「溪溪,你別後悔!」

  而後,宿舍門打開, 砰的一聲又關上, 顧溪淚如雨下、身體抖如篩糠。

  她擦乾眼淚準備出去, 門又突然打開, 冷風襲來她抖了下,有人悶不吭聲抱住了她。

  「顧溪, 你別走,我去跟我爸要錢, 我……」

  顧溪受驚地推開他,咬緊牙關死死瞪著少年, 忽然就笑了。

  「有意思嗎?」

  「他跟周阿姨……」

  「唐凌風你知道我最討厭什麼嘛!」

  她憤怒地提高音量打斷他,「搞不清狀況,瞎亂來!你爸養我媽可以, 我和你們無親無故!」

  唐凌風情緒也崩了, 吼道:「那你要怎麼樣!輟學自甘墮落嘛!」

  看著顯露出戾氣的少年她想到他老子唐磊, 胸腔里都是恨意。

  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寫滿了怨恨盯著他。

  「你說話!」唐凌風整個人跟炸了一樣, 此時此刻的他和顧宏有幾分相似,她不願意面對這樣的他。

  「你說話!」

  他朝她走近了兩步。

  顧溪像受傷要逃跑的兔子t退到窗戶前, 不知道哪根筋壞了翻了上去。

  「顧溪!」唐凌風眼珠子都要從眼眶裡蹦出去,死死咬著牙瞪著顧溪,「下來!」

  春風襲來,顧溪的馬尾隨風擋了幾下,凌亂的劉海都遮不住眼裡的決絕。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丟下一句話,她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小溪你瘋了!」

  她聽見一琛驚慌失措的大喊,顧不得雙腿傳來的麻痛感,頭也不迴繞開別人菜地里的菜苗一瘸一拐離開。

  那天,唐凌風站在男宿舍窗口看著那抹纖細瘦弱的背影越走越遠,她一瘸一拐又逞強的樣子印在他腦海里再也出不來。

  他一直知道她跟林黛玉似的悲風秋月,卻不知道她這麼嫉惡如仇,又極端倔強。

  「實習期一個月,轉正後工資五百。」

  顧溪呆愣,一個月五百塊麼?

  高中生活費一個月兩三百,家庭好的同學一個月五六百都有。

  應聘經理的話一下子讓她反應不過來。

  「顧溪你做不做啊,別發愣!」

  介紹她來的初中同學推了一下她。

  「我……」茫然了兩秒,她倍感羞恥地問:「那實習期呢?」

  應聘經理表情麻木,語氣冷漠:「三百塊,包吃住的,女孩子不花錢還是能存錢的。」

  顧溪腦子亂鬨鬨的,哪怕是轉正後的工資也不夠她硬氣。

  「不那麼累的,中午忙完那一趴,除了值班的大家都能休息兩個多小時呢,到了傍晚飯店才忙的。」

  初中同學急切地和她說,「值班是輪流轉的,一個人一個周一次。」

  「讓我想想。」顧溪逃一般離開了。

  她意識到難怪大家都要去沿海地區打工,這個山區內陸小城市的工資實在太低太低了。

  也是第一次意識到父親在外一個月兩千左右,他自己每個月要開銷,還要養這個家是多不容易。

  她在大街上遊蕩到傍晚在公園裡遇見了周輕泯,他在擺攤。

  地上鋪著一塊布,上面放了些女孩子的髮夾和一些首飾。

  「嗨,三好學生你今天沒上學啊!」

  周輕泯蹲在攤位前,吊兒郎當的樣子。

  顧溪站在他攤位前,「你怎麼不上學來擺攤了。」

  「切,我一個體育生搞什麼學習,還不如來掙點小錢。」

  聞言,顧溪蹲下身盯著他,「你一天能掙多少錢?」

  周輕泯眯起眼睛,人正經了些。

  「你缺錢?」

  「你就說你這個掙錢不掙錢吧!」

  他默了兩秒,「掙個網費。」

  「……」

  像是怕她惦記上,他更殘忍地說:「哥就擺著玩的,來我這光顧的都是些小姑娘,哥想泡個美妞呢。掙錢就算了,賣我自己可能更掙。」

  他笑了笑,突然伸手揉了把她的腦袋。

  「顧溪啊,你好好讀書將來是要掙大錢的。」

  顧溪沒拍到他的手臂,扯了下地攤布把他擺的整齊的貨品弄亂。

  嗡嗡地回了句:「你說得對。」

  起身便走,心裡空蕩蕩的想起了表姐。

  聽說表姐在廣東某個地方打工,一個月還不錯。

  顧溪找到一個電話亭打給姨媽要到了表姐的電話號碼,表姐妹倆從小玩到大有深厚的感情,得知她要出去打工表姐沉默了幾秒,「你跟你爸媽說了嗎?」

  「姐你知道我家裡的情況,我不想再花家裡一分錢了。」

  「溪子我不是不要你來,我是希望你跟你爸媽說一聲,不然我到時候不好交代的。」

  顧溪徘徊了一陣去了醫院,在住院部走廊上看見周小萍。

  周小萍忙著和新人說著什麼,臉上露出少有的少女情懷。

  她就杵著看了會並不想上前打擾他們,後來周小萍發現了她走了過來。

  「你怎麼又來了?不上學了?」

  「媽你跟表姐說一聲我出去跟她一塊上班。」

  「什麼?」周小萍愣了下,「你不讀書了要去打工?」

  「是。」她垂下頭,不想看周小萍臉上的表情。

  周小萍不知道在想什麼,反正隔了好一會才開口:「你也是快成年的人了,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吧。」

  顧溪默默算了算,還有半年她就十八歲了。

  「我可以跟你表姐說一聲,但是你要想好,是沒有後悔路的。」

  顧溪心裡生出一股勁兒,「你問過我學費的事嗎?」

  「你學費一直都是你爸管的,再說了我哪裡有錢?那天當著顧家那幫人我就說了不管是你還是你弟弟我一個都不要!我養不起你們,也管不了你們!我就是個女人!」

  周小萍越說越炸,顧溪的心就越來越涼。

  她知道周小萍沒錢,她來也不是要錢的,就是希望她多一句關懷的話也好。

  可她從離開那天起就不過問她和顧承的事。

  「你外婆快死了,我心情很不好沒空想別的,你有事就和你爸說,你爸如果不管你跟我說也沒用!」

  說完,周小萍迅速回到外婆病房。

  顧溪全身上下都感覺冷,緩了好一會兒轉過身想離開,卻不知道去哪裡。

  最後,她在醫院裡找了個離外婆住院部遠的地,在走廊上椅子挨了一夜。

  天亮的時候看見很多人來看病,一個個表情都麻木不堪,想到外婆她還是心裡抽疼的。

  但她什麼都做不了,她連自己都管不好。

  趁著顧老太太出門在外她回了家,找了個包提著自己的衣服準備走,不想剛出門就被人堵住了。

  「你要去哪!」

  朱一琛一臉擔憂抓住她的手,「你是真的不上學了嗎?我們找班主任聊過了不就是學費沒交嘛,我們能幫你解決的。」

  沒等顧溪開口,她就從周輕泯的雙肩包里取出一個黑塑膠袋包裹的東西塞她手裡。

  「你去交學費,跟我回學校!」

  顧溪估量著手裡的錢和父親每次給她的學費錢差不多厚,一琛家裡也不怎麼好,就算好也拿不出這麼多錢。

  「錢哪裡來的?」

  一琛眼神亂瞟,朝一旁的周輕泯踹了下,「你說話啊。」

  「哦,我們幾個斗的。」周輕泯的眼神也有些亂瞟。

  顧溪來回盯著兩人,「偷的?」

  「瞎說什麼呢!」周輕泯大著嗓門吼,「我又不是小偷!」

  「你也不是沒幹過。」

  「你別瞎胡說八道,初中那會也就偷了我爸一點生活費,誰讓他那么小氣的!」

  顧溪沉了下,把黑塑膠袋纏好塞到周輕泯手裡,「不管這錢你們哪裡來的都還回去!」

  一琛直接哭了,嚷嚷著:「你這人怎麼這麼軸呢,錢不要你還的!」

  「朱一琛,你們救的了我一時救不了我一世。」

  她死活不肯要哪個錢,把兩人趕上公交車又在學校公交站台趕下去,自己一個人去了銀行。

  早上給表姐打電話借了兩百塊,取了錢去火車站買了一張票,她沒跟一個人說就離開了家鄉。

  第一次坐火車,二十幾個小時,白天吵吵鬧鬧,晚上各種氣味交雜在一起。

  她把自己蜷縮在靠窗的角落位置,儘量不和旁邊的大叔身體貼到。

  半夜裡,渾渾噩噩快要睡著了,肩膀上一沉嚇得她驚醒,發現大叔的腦袋落在肩膀上。

  她唯唯諾諾一陣,小心翼翼挪肩膀,對方的頭跟著挪,不死心的要把她的肩膀當枕頭。

  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她本身就不愛和人親近,哪裡經歷過這種。

  但又不敢開口呵斥對方,人家就是睡著了不知道腦袋撐不住,沒想把她怎麼著。

  「喂!」

  對面的大媽突來一聲嚇得她跳了下,一臉驚恐看過去。

  大媽沖她咧嘴一笑露出大黃牙,見她身邊的男人沒醒,就是一腳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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