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2024-09-14 16:50:39
作者: 謝南居
第 11 章
孟見清的司機她見過一次。姓唐,是個退伍軍人,話不多,但開車很穩妥,辦事也很穩妥。
沈宴寧剛進車裡,他就從前座遞了個保溫瓶過來,藹聲說:「見清讓家裡人做的,趁熱喝一點,對身體好。」
她接過保溫瓶打開,裡面飄出一股很濃的薑茶味,小聲詢問:「他是跟父母住在一起嗎?」
「不是,孟老一家住在西郊郁園,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惠北西街,很少回去。」老唐拐了個彎,順利匯入車流。
聽到他的話,不知為何她暗自鬆了口氣,喝了口薑茶。濃郁的味道從喉間蔓延至全身,流入胃中的那一刻她甚至覺得鼻子都通氣不少。
「您一直跟著孟見清嗎?」他看起來比孟見清年長不少。
老唐從後視鏡里看了她一眼。年紀不大,臉上戴著口罩,眉宇籠著淺淺疲憊,穿著很樸素,背了個牛仔藍的帆布包,看上去是個挺文靜的姑娘。
「我以前是跟著孟老的,哦,就是見清的父親。」他解釋道:「後來孟老退下來沒幾年後我也退休了,那會兒孟家正好缺了個司機,我沒事幹就補上了。也就是這幾年,見清身體不好,我才調到他身邊的。」
「孟見清身體不好嗎?」沈宴寧的耳朵里精準地捕捉到這幾個字,連聲音都不自覺緊了緊。
老唐笑笑,安撫她:「也不是什麼多大的病,就是一到雨天,腿就疼的厲害。」
「......是出了什麼事嗎?」她攥緊瓶蓋,心臟仿佛被提到高處。
狹小的空間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唉,車禍......」
想起往事,老唐還是覺得遺憾。如t果不是因為這場車禍,他本該是多麼意氣風發的人啊。
手裡的薑茶不知何時抖落幾滴在腿上,淺色布料被暈了一層褐色茶漬。
她突然想起來剛認識的時候,孟見清的確提起過一回。只不過當時他嬉皮笑臉,她也打定主意認為這是他搭訕女孩子的一套說辭。
卻不想竟是真的......
她有些不知所謂,連那杯濃郁的薑茶都一下子失了味道。
還真是應了那句,
福禍相倚。
......
車子開進惠北西街,說是街,其實是一片高檔別墅區,戶數不多,但遍地都是金子。門衛掃了一眼車牌號直接放行。
老唐把她送到後就離開了,他的常駐點並不在這,只有孟見清找他的時候才會過來。
大門沒有關,沈宴寧輕輕一推就進去了。
院子裡是人工造景,種了不少綠植,一條青石板鋪就的小路連接前院和門廳。整個住宅是中式的格局,方正的院子裡橫臥著幾座小型假山,甚至還鑿了個人工湖,湖裡卻是什麼都沒有,只孤零零漂了幾顆浮萍。
再往前走就是正屋了,沒有安牆,四周用的是全景落地窗,屋裡的景致分毫不差落入了她的眼裡。
孟見清穿了簡單的家居服,大半個人陷在沙發里,杳杳眯著眼躺在他腿上。天色漸漸暗下來,屋子裡沒開燈,一人一貓顯得有些落寞。
沈宴寧朝前邁了幾步,杳杳聽到動靜立馬從他身上跳下來,翹著尾巴四周轉了轉。孟見清注意到她,臉上露出笑容,起身開門。
「來了?」屋裡燈光亮起,他身上難得的流露出幾分居家氣質,一時間讓她晃了晃神。
沈宴寧嗯了一聲。
孟見清從鞋櫃裡拿了雙客用拖鞋給她,「老唐給你的薑茶喝完了?」
她換上,下意識往屋裡掃了一眼,發現玄關出擺了一盆菖蒲,綠意盎然。
「嗯,他讓我喝完把保溫瓶留車上就好。」
說話的間隙,杳杳從裡面竄出來,搖著腦袋在她腳邊來回喵喵喵地蹭。
沈宴寧的心瞬間柔成一灘水,蹲下身把它抱在懷裡揉了揉,回頭問孟見清:「它為什麼叫杳杳?」
他雙手插口袋,倚在牆邊,漫不經心地說:「隨便取的。」
沈宴寧:「......」
沈宴寧也沒真打算要他說出個理由來,畢竟他還沒有耐心到給一隻貓取名字還要特意去翻翻字典。
她繼續逗貓,孟見清則被晾在一邊好一會兒。
終於,他彎了彎腰,拇指並食指拎起杳杳把它從沈宴寧身上抱離。
離開舒服的撫順,杳杳在空中蹬蹬腳,不滿意地「嗷嗚」幾聲,接著被孟見清毫不留情地扔到了沙發上。
小貓被人強制拎走,沈宴寧依然蹲在地上,仰頭看著始作俑者表示不滿。孟見清伸手去拉她,「你感冒,少碰貓。」
「不是你說杳杳想我的嗎?」她蹲得有些久,起身時趔趄了一下,孟見清趁機用力把人拉到身前,摟住她的腰。
盈盈一握的細腰,好像輕輕一捏就要斷了。
這樣一來,沈宴寧就不得不和他保持著臉貼臉的姿勢,彼此呼出的氣息在空氣中交織纏繞,她的心跳得飛快,眼睫微微抖落,不太敢直視他的眼睛。
孟見清使壞,把人往前又壓了壓,低頭在她耳邊呵氣:「我也挺想你的。」
她終究是太年輕,遇到這種時刻,除了無措還是無措,甚至因為感冒被迫逼出了點生理淚水。橙色光線落到她的臉上,那雙眼睛裡氳出一汪春水,攪亂了池中魚。
孟見清把她的口罩往下扯了扯,在她唇上輕輕一點。
沈宴寧持續發懵,呢喃道:「......我感冒了。」
「我不介意。」他笑了笑,扯掉口罩,她的臉完全暴露在眼前, 「所以要不要和我接吻?」
屋外滾過幾道響雷,緊接著,雨點像子彈一樣從天空落下,接連不斷拍在窗上,匯成了一首狂野的交響曲。
沈宴寧被他壓在門板上,門把手硌得後背生疼,她下意識想逃卻被他捉住,他的吻由淺入深,不給她絲毫喘息的機會。
那段時間帝京經常下雨,潮濕悶熱將空氣織成一張巨大的網,把所有人籠在其中,就在沈宴寧覺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過來的時候,終於有人放開了她。
她大口呼吸著空氣,身體有點發軟,眼前像蒙了一層薄霧。但孟見清並不打算放過她,下巴繞過她的肩,低頭吮吻著她白皙的天鵝頸,一路向下。和屋外的雨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停。
她被迫仰起頭,屋裡的光線有些暗,什麼也看不清,於是張了張嘴,情難自已地喊出聲:「孟見清......」
......
那一晚,除了最開始的那個吻,他們倆其實什麼都沒做。孟見清不是沒有分寸的人,再渾不吝也不會做強人所難的事,況且那天她還在感冒。
但沈宴寧沒他那麼幸運。全身大汗淋漓,頭髮凌亂無序,T恤領子被他扯得有點變形,整個人看上去很虛弱,狼狽得仿佛經歷了一場大刑。
孟見清過來抱她,嘴上說著道歉,可臉上沒半分愧疚,像個無情且沒誠意的浪蕩子。
那個時候,沈宴寧在心裡恨恨地想——
真不該心軟啊。
後來她果真就沒再心軟過一次。
孟見清把她抱在沙發上,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
她現在頭暈眼花,鼻子還塞住,腦袋嗡嗡地疼,全身骨頭酸痛,連睜眼都覺得費力,無聲搖搖頭。
孟見清總算良心發現,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體溫還算正常,問:「那要不要去睡一會兒?」
她現在對這個字非常敏感,倏地睜開眼,警惕地看著他。
他先是愣了下,然後失笑:「阿寧,我還沒那麼禽獸。」
「再說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果然,禽獸!
她懶得拌嘴,閉上眼任他隨意。
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了,孟見清把人抱進房間,看她熟睡後才輕輕闔上門離開。
沈宴寧這一覺睡得很死,醒來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房間很暗,只留了盞床頭燈,撒著淡淡的光。孟見清不在。
她起身,活動活動筋骨順便打量了一下房間布局。
很大,裡面還設計了一個內衛和衣帽間,整體風格偏冷色系,連床單都是暗灰的,符合男生的一貫審美。
她推開門下樓,客廳里孟見清獨自坐在沙發上玩switch遊戲,杳杳趴在地毯上呼呼大睡。雨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停的,留下了這片刻的寧靜,靜的沈宴寧捨不得打擾。
「醒了?」孟見清看見她下來,switch扔到一旁,起身,「餓不餓,要不要吃點?」
沈宴寧反問:「你吃了嗎?」
「沒。」他走進廚房,轉了轉微波爐,「讓老唐送了點粥過來,感冒還是吃點清淡的。」
她從中午就沒吃飯,到這個點也的確是餓了,點頭說好。
孟見清在廚房熱粥,她閒的無聊,走過去靠在門邊看他。
原本以為像他這種出身的人應該只有別人伺候他的份,卻沒想到他做起這種事來也得心應手。
熱一碗粥算不上值得炫耀的事,難能可貴的是孟見清親自下手,多少讓她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粥里放了雞湯,熬得剛剛好,不稀不稠,做的人甚至還貼心地配了各種小菜,吃著也不覺得寡淡。
聯想到車裡的那瓶薑茶,沈宴寧好奇地問:「這是您母親做的嗎?」
孟見清不咸不淡地說:「不是。她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這是唐姨做的。」
「唐姨是老唐的妻子。」他補充道。
沈宴寧尷尬地戳了戳碗,「......抱歉......」
「沒什麼,這是事實。」他看起來渾然不在意。
好在這個小插曲很快過去,杳杳不知道按到了switch上哪個鍵,投屏的電視上迸出一段輕快的音樂聲。
她和孟見清皆是一愣,然後不約而同地露出了笑容。
後來他們吃過很多頓比這更豐盛的飯,但沒有哪一頓比這一頓更溫馨,更有煙火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