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協了

  妥協了

  這兩個女子就是寶月在瓊林秘境前遇到的裴家女子。

  

  之前在裴家隊伍里感受到的不善眼神應該就有來自這兩人的。

  剛剛施法的是裴家五小姐裴琉, 裴家家主三弟的二女兒。

  而站在她身後那名淡定女子，是裴家二小姐裴瑤，裴家家主二弟的大女兒。

  雖然現如今是裴嶸繼承裴家家主, 但幾位兄弟間的關係一向不錯, 幾位公子小姐在錦川裴家的地位也都僅次於裴璟和裴玲。

  相比上官海棠的柔弱之風，裴瑤則是氣勢強悍許多，單手持劍, 眉目清秀但帶著絲絲英氣，不愧是受到裴家訓導之人。

  在寶月打量她時, 裴瑤也在細細觀察寶月，不同於裴家教出的子弟，人人身上都帶著一股肅殺之氣，而面前的少女則看起來嬌軟貴氣，直白點就像個沒有用的花瓶，不知道少主是看上她什麼了？

  警告的話剛要說出, 對面的少女忽而一笑, 道：「你是不是也想說，離你們少主遠一點。」

  裴瑤一愣, 轉而迅速接道：「你知道就好。」

  寶月面上平靜，但心裡卻被這一波又一波警告她的人感到暴躁。

  為什麼人人都覺得是她刻意接近裴璟, 是她圖謀不軌。不就因為她是江南虞家之人, 沒有出色的修行之人, 就要被這些所謂的世家大族踩在腳底。

  可是江南虞家產業遍布整個仙族, 沒有江南虞家，就沒有如今的仙貨流通, 這群所謂的世家大族享受著江南虞家帶來的紅利，卻不接受虞家與自己平起平坐, 實在可笑之極。

  她還記得那時虞淑婉剛接手虞家生意這一塊兒，為了將虞家生意重新布局，日日殫精竭慮，人都消瘦了不少。

  她那時不懂，就問虞姨為何那麼拼命，虞家都已經賺了那麼多錢了，為何還要大費周章去重新布局虞家產業。

  虞姨摸摸她的腦袋，溫柔地和她解釋：「如今仙族的層次階級愈加嚴重，好的資源都只流通在那些世家大族之中，這樣下去那些沒有資源支撐的小世家們遲早會被他人吞噬。而我做的也不是很多，只不過拿捏了有些世家子弟缺錢花但又想花錢的心理，讓他們在我們這邊賣東西，又從我們這邊買東西，一來一去，仙貨流通，小世家們又或者那些沒有家族支撐的散仙也能夠得到想要的東西。」

  彼時的她只聽個一知半解，但等她真正入了世，體會著仙族百態，才真正知道那些世家大族的鬼臉。

  她冷聲對裴瑤道：「不是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朝你們錦川裴家身上貼，別總是這麼自以為是。」

  說完她便轉身離開。

  聞言，裴瑤只是微微蹙眉，反倒是裴琉氣呼呼地對著她的背景喊道：「說誰呢你！你站住！」

  「夠了。」裴瑤攔住還要繼續衝上前的裴琉，「別再生事了。」

  「可是她說我們自以為是......」

  裴瑤卻搖搖頭，道：「我倒覺得，她和別的女子不太一樣。」

  *

  寶月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只是覺得不開心，暫時不想見到裴家的任何一人，包括裴璟。

  正好她看了看地圖，離火靈草就在不遠處，她就想去將它取了。

  只不過她剛趕到那裡，就見那離火靈草落入了別人的手裡。

  童初安詫異地看著突然出現的少女，詢問道：「虞小姐也是來取這離火靈草？」

  寶月點點頭，道：「我能否用別的寶物和童少主換這離火靈草。」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什麼寶物都行。」

  但童初安卻搖頭拒絕：「這離火靈草是我為一位很重要的人所取，還恕童某不能將此給你。」

  寶月也不是橫刀奪愛之人，想著這種靈草一般都是給所需之人，可能童初安的那位重要之人也需要這靈草療傷。

  既然如此，只能回去再讓虞姨幫忙搜羅搜羅有沒有別的寶貝能給她阿姊。

  童初安見寶月就一人，問：「阿璟呢？沒和你一道？」

  又是裴璟。

  為什麼所有人都覺得她和裴璟是在一塊兒的。

  少女的臉色不佳，童初安一下就猜到了：「和阿璟吵架了？」

  寶月生硬地回答：「沒有......」

  嘴上說沒有，小臉卻垮得比誰都嚴重。

  這模樣，倒讓童初安腦海中浮現一個身影，寶月這樣子倒是和她有些相像。

  想著好歹她也是好兄弟的心上人，童初安決定幫自己好兄弟一把，開解一下眼前的姑娘：「是阿璟做了什麼事惹你不開心了？」

  童初安面色溫柔，像個知心大哥哥，倒是勾起了寶月心裡的委屈：「你們世家大族都這樣嗎？個個高傲自大，好像所有人接近你們都是為了你們世家大族的名聲。」

  童初安瞬間懂了，定是有人在寶月面前嚼舌根了。

  「世家大族向來如此。」童初安承認仙族世家向來都是自視清高。

  「但我與阿璟自小相識，他......經歷了許多，由他自己告訴你吧。我只能說，別人也許是這樣，但他絕不會是這樣。」

  寶月低頭擺弄自己的衣袖，一副說什麼都不信的模樣。

  童初安也不好多說，這畢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自己的心上人就自己哄去。

  「讓他自己和你說吧。」

  話音剛落，一陣寒風呼嘯而來，裴璟的身影就落到了寶月身邊。

  好友看起來就心情不好，清冷的眼光從寶月落在了童初安身上，他立馬擺手搖頭：「我可什麼都沒說啊。」

  又淺笑著和寶月道：「他來了，我就不打擾了。」

  待童初安離開後，寶月也想擡步離開，腳還沒跨出一步，就被裴璟一手拉住手腕。

  「去哪裡？」

  寶月輕咬下唇，把他的手甩開，道：「不用你管。」

  這次她走了兩步，就突然腳步一空，腰間一緊，被裴璟攔腰扛起。

  「你放開我！」

  寶月的腿被他桎梏住，雙手撲騰著抓拍他的手臂和後背，嘴裡喊著放她下去。

  裴璟恍若未聞，也不在意手臂上被她掐著的痛意，面色冷淡地帶著她離開。

  行路的疾風划過寶月的臉頰，她不知道自己被帶到哪裡去了，只覺得四周越來越安靜，應該是被裴璟帶到了一處寶物被奪完的地方，人煙稀少。

  最終她被放了下來，站在了草地上。

  如今已經夕陽西下，黑暗降臨，但此處卻亮光點點，細細看去，是樹林間飛t舞的瑩蝶，將整個小樹林都籠罩在淡淡的光亮之中，美輪美奐。

  但寶月沒有這個心情去欣賞周圍的風景，也來不及整理自己有些凌亂的頭髮，推開面前的裴璟就要離開這裡。

  裴璟的身形卻絲毫沒有被撼動，皺眉問她：「你到底在生什麼氣？」

  寶月冷笑一聲：「我哪有什麼膽子和裴少主生氣？」

  少見的陰陽怪氣，寶月如今就和帶刺的花朵一樣，碰她一下，就還你一手的尖刺。

  裴璟雖然心裡也堵塞得慌，一想到剛剛她和童初安站在一起的樣子，情樹中代表「妒」的枝幹就在瘋長，但他還是忍住了，儘可能冷靜下來和寶月說道：「你先冷靜，我們再談。」

  「談什麼？」面對裴璟，寶月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還是破防了，直言道，「等瓊林秘境之事結束，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無需再見。」

  「好一個橋歸橋，路歸路。」

  裴璟俊美的臉上揚起幾分自嘲的笑容，緊緊拽著寶月的手腕，質問道：「幾月的相處就換來你一句『橋歸橋，路歸路』，虞寶月，你可真是狠心。」

  清風霽月的少年唯獨在寶月面前露出了暗涌的情緒，看得寶月心裡一痛，眼角一酸，卻還是繼續橫下心來說道：「對。從此以後，得道有成，婚姻嫁娶，就此無關。」

  「好，很好......」

  裴璟連道幾聲好，鬆開她的手腕，眼角露出幾分冷笑：「你呢？是選擇了童初安，還是葉宴澈？又或者是那宋臨羨和遲子敘？虞小姐一個婚姻嫁娶，原來是早就選好了路。」

  這下是徹底惹怒了寶月。

  原來他是這麼看她的？

  懷疑的種子都已經生根發芽了，他是不是早就覺得自己和那些想攀上世家大族的女子一樣，不擇手段，甚至從中擇優。

  寶月用力扯下自己手腕中的紅繩銀鈴，連帶著將儲物鐲里的花福一起拿出，紅著眼睛將銀鈴和花福扔到他的身上。

  裴璟不躲也不接，任由它們掉落在地。

  「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裴璟靜靜地凝望了她一瞬，轉身離開。

  靜謐的樹林裡就只剩下寶月一人。

  寶月垂頭看向地上同樣孤零零地銀鈴和花福。

  桃夭色小花耷拉著腦袋躺在草叢中間，花瓣因為被摔下掉落了一片。

  寶月有些無力地坐到地上，撿起那朵花福和它的花瓣，試著將它復原。

  可是無論她怎麼施法，那花瓣最終都垂落到地上，與之落下的是她一滴滴豆大的淚珠。

  寶月也不知道自己的淚水是什麼時候流下的，反應過來了的時候已經是淚眼朦朧。

  她無聲地哭泣著，心中絞痛。

  明明所有的事情都按照她的想法進行，經此一舉，那麼驕傲的裴璟怎麼會回頭再向她俯首。

  但是，她卻真的好難過好難過，曾經的心動統統化作如今的心痛，腦中划過他們朝夕相處的一幕幕，還有每一次少年站在她面前的身影，原來她在不知不覺間對他早已產生了依賴。

  只是......他再也不會回頭了吧。

  眼前被淚珠沾滿了看不清事物，但她還是固執地坐在地上去復原那朵花福。

  忽然，滿是淚痕的小臉被擡起。

  裴璟俯視著她，任由她的淚水沾濕他的指尖，問她：「我再問你一次，真的要我走嗎？」

  寶月哽咽，紅唇一啟一閉，最後只是無聲流淚，不置一詞。

  裴璟長嘆一聲。

  似是對她妥協，又似是對自己妥協。

  就這樣托著她的臉，強勢且不容拒絕地，吻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