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談中

  夜談中

  

  經過魔草一遭, 上官海棠和容紫璃再不敢放鬆警惕。

  魔界深淵的許多魔物只要不被打擾，就不會主動發起攻擊。四人小心穿過每一個地域，見到了漫天飛舞的魔蝶、昏昏欲睡的巨型黑獅、時不時有低吼聲傳來的枯林......

  倒也都算安全地度過。

  不知走了多久, 寶月的眼皮都要打架了, 困得打了一個哈欠。

  「困了？」裴璟走在寶月身側，護著她的腦袋避開頭頂的一個枯枝。

  寶月點點頭，深淵裡日夜不分, 無法辨別時間，但她身體的疲倦告訴她, 現在已經是入夜。

  「前面應該有個洞穴，去那裡再休息。」裴璟熟練地抓住寶月的手，拉著她往前走。

  寶月看到裴璟鬢角留下的一滴汗，就知道他的蠱蟲又發作了。

  她回握住裴璟的手，果真聽到上官海棠在後面傳來的咬牙切齒的聲音。

  她也管不著上官海棠如何想她與裴璟之間的關係，只要不被她發現蠱蟲的存在就行。

  但她卻忽略了, 在她回握住裴璟時, 他嘴角勾起的笑意。

  又前行了大約一刻鐘，果真看到深淵石璧上有一個山洞。

  山洞裡空空蕩蕩, 看來許久未有人來過這裡。

  寶月拿出儲物鐲里的火種，在洞穴中央點燃。

  魔界深淵底部入夜後竟出奇的冰冷, 她一路用靈氣護體, 身上都出現了薄薄一層冰霧。

  她趕緊湊近火苗暖暖身體。

  「這是千年不滅的鳳凰火種？」容紫璃看見洞穴中間的紅色火苗驚訝道。

  這火苗能夠短息內燃滅洞穴里的所有寒冷, 且狀如展翅鳳凰, 色如鳳凰火羽，這必然就是鳳凰火種。

  「你哪裡弄來的？」

  「買的。」

  「......」

  不愧是江南虞家, 什麼都能用錢買到。

  寶月又困得打了一個哈欠。

  「今晚我會守夜，你們休息。」裴璟坐在洞穴口道。

  寶月也不客氣, 翻出舒服的被褥，在鳳凰火種旁邊睡了過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醒來了一次。

  入眼就是洞穴口的兩道身影，裴璟背對著她的清雋身影卓然而立，旁邊是一位窈窕少女。

  上官海棠側臉看著他，不知和他說了什麼，莞爾一笑，眼中的深情沒有一絲一毫掩飾。

  容紫璃見寶月醒了，湊過來低聲和她說：「看到沒，他們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見寶月不答，她繼續煽風點火，牢記自己的小跟班的任務：「五大世家的孩子都是自小相識，家主們默許他們在一起相處就是為了未來的聯姻。五大世家是決不允許自己嫡系後裔的姻親有半分差錯，就算五大世家中沒有能相匹配的，他們也會從旁支選取優秀適配對象。」

  「裴少主對你不過是子樓的情意，你可千萬別當做是男女之情。你江南虞家不過是有些財富，但在修行上卻還是遠遠不如五大世家，等你們離開世塵樓，裴家家主定是不會允許你再糾纏他的兒子。」

  「我勸你還是早點收斂對裴少主的情誼，別到時候自討苦吃。」

  「.......」

  容紫璃說了一大堆，見寶月沒有任何反應，手肘推搡她一下，問道：「我和你說話呢！聽進去沒？」

  寶月摸了摸被她靠近一嗓門震到的耳朵，道：「聽到了。」

  「你就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寶月還真沉思了一下，道：「你剛剛一直都說五大世家之間的聯姻，為何絲毫不提帝家？」

  帝家？？？

  容紫璃嘴角一抽，完全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帝家可是他們能夠非議的？

  但寶月卻自顧自地繼續道：「據我所知，帝家如今的太子和公主都適齡婚嫁，帝家的身份和實力也足夠了吧，那為何五大世家都在想辦法互相聯姻，不去與帝家聯姻。」

  與帝家聯姻？她還真能想啊。

  但寶月看著容紫璃一臉求知的模樣，似乎真的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倒是讓知道其中緣由的容紫璃心裡生出自豪感。

  這便是大世家和小世家的區別吧，這些小世家都沒機會觸及與帝家的事情。

  容紫璃一時都忘記她一開始是來阻止寶月對裴璟的情誼，低聲分享自己知道的那些事情：「你知道帝後是出於人族嗎？」

  寶月點點頭。她自然是知道的，她的母后是千年前從人界飛升至仙界。

  母后雖出自人族，但是修行天賦確極高，實力不亞於任何一位世家家主。

  容紫璃繼續道：「當年南梧國國主登帝位，不顧世家勸阻，拒絕了眾多世家聯姻的意圖，勢要立她為後，此事引來了諸多世家不滿。但還好太子殿下和大公主都天資過人，也算是堵住了悠悠之口，世家對此事的不滿也稍有減退。」

  「但仙帝發布的一條新令卻讓帝都和世家的矛盾捲土重來，仙帝決定將帝都任職的職位全部交給沒落的仙族世家和人族飛升之人。此新令一出，世家都紛紛抵抗，對於以血脈延承為重的仙族世家來說，這兩類仙人都是不願意之為伍的。但哪曾想，帝都竟然已經聚集了眾多沒落的仙族世家和人族飛升之人，帝都的勢力與實力已成，除非兩方開戰，不然必須有一方妥協。」

  「可世家平靜太久了，反觀帝都則一直暗自培養勢力，所以此事還是以世家妥協收場。但世家與帝都的矛盾卻如同地下生長的尖刺，表面看不出，但內里卻愈演愈烈。」

  「所以聯姻一事。不是世家不想，是不願、不敢。誰都想與帝家聯姻，畢竟背靠大樹好乘涼，但是一旦有世家與帝家聯姻，這個世家必定會被仙族百餘世家當作叛徒。世家與世家之間早就因為各種聯姻交換、利益交換息息相關，誰都不願脫離原有的舒適圈。」

  聽此，寶月陷入了沉思。

  另一邊，容紫璃也講上頭了，單方面和她分析其中的道理：「其實我覺得與帝家聯姻這事，沒有什麼不好的。大不了就是脫離世家，與帝都共同進退。而且你若是見到了太子殿下和大公主，就更加願意了。我曾在仙族大會上遠遠見過一眼，太子殿下那風姿......嘖嘖嘖，不愧是能與裴少主、童少主併名的天才少年，若是讓我去嫁，我定是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打包送去帝都。」

  容紫璃又嘰嘰喳喳講了許多，基本都在說太子殿下有多厲害，什麼風姿卓越，氣質矜貴，修為極高。

  等她說得口乾舌燥，反應過來看向寶月時，見她閉眼已經又睡回被窩裡了。

  她推了推寶月：「喂！你到底記住我一開始和你說的了嗎？」

  寶t月已經睡的迷迷糊糊，哼哼道：「記住了記住了.....」

  容紫璃這才滿意地點頭。

  第二次睡過去，寶月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自己一直在被人拽來拽去，最後被關在一個昏暗的房間裡，外面滿是激烈的爭鬥聲，幾撥人各執一詞。

  意識逐漸清晰，現實的吵鬧聲將她從夢境中拉回。

  「我說了我要和璟哥哥一起。」

  「你不要命了嗎？」

  「要走你自己走，璟哥哥會保護我的。」

  「......」

  難怪夢裡這麼吵，原來有兩隻烏鴉大早上就開始唧唧喳喳了。

  寶月將腦袋又往被子裡縮了縮。

  突然感受到熟悉氣息的接近，寶月也不想擡起腦袋。直到有人隔著被子輕輕拍了拍她的腦袋，低醇清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起來了，我們該出發了。」

  「嗯……」

  四人收拾好行囊離開洞穴。

  下坡時，裴璟走在前面，習慣性側身伸手來拉寶月。

  寶月看見面前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沉默一頓，將自己的手腕放在他的掌心。

  裴璟掀眸看了她一眼，見她氣定神閒的模樣，掌心一轉，將她纖細的手腕納入掌中，帶著她往下走。

  容紫璃見到這一幕，內心偷笑，想著一定是她昨晚的話起了作用，寶月定是要知難而退了。

  四人走走停停，終於在第二日過半時，到達了第一個傳送陣處。

  第一個傳送陣在一處全是沙地的地域裡，他們尋了許久，才在沙地下找到傳送陣。

  容紫璃正拽著上官海棠打開陣法，準備離開這個龍潭虎穴。

  反觀寶月站在旁邊，一言不發。

  裴璟問她怎麼了。

  寶月搖搖頭說沒事，她只是覺得這一路走過來似乎太順了。

  但也許是她多心了，他們一路都小心避開魔怪，可能是真沒遇到那種伺機而動的。

  「陣法啟動了！」

  容紫璃大喊一聲，死命拽著不願離開、淚水氤氳的上官海棠。

  腳底的陣法亮起，層層光亮逐漸圍住兩人。

  正當容紫璃覺得自己要離開的時候，突然腳下一空，原本的沙地突然出現一條巨大的裂縫。

  「啊——」

  容紫璃和上官海棠沒有防備，體內的靈氣突然無法運轉，直直地掉了下去。

  另一邊，巨大的裂縫迅速蔓延到寶月腳下，寶月身體一輕，只來得及落入一個清冷的懷抱，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就失去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