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縱氣

  嬌縱氣

  第一次的競煉也算是圓滿完成。

  競煉捲軸上關於潭州的名錄已經消失了, 代表著他們任務的完成。

  回世塵樓前，寶月跟著裴璟去了一趟錦川裴家在臨川城設置的一處據點。

  裴家少主中蠱毒一事算是家族機密，自然不可能讓外人隨便檢查裴璟。

  裴璟此次來這據點就是讓錦川裴家的仙醫診斷他體內的蠱毒。

  寶月看著這位診斷蠱毒的何仙醫的靈氣探入到裴璟體內, 正摸著鬍鬚, 閉著眼睛，微微晃著頭分析著裴璟體內的蠱毒。

  「怎麼樣啊？」

  

  見何仙醫遲遲不說話，寶月有些著急地開口問道。

  何仙醫聞言張開眼睛瞧了一眼寶月, 略有些遲疑地看向裴璟。

  「無妨，說吧。」

  自家主子既然都發話了, 何仙醫沒有不說話的道理：「這蠱毒確實是來自魔族深淵，屬下能從少主體內的蠱毒中感受到一絲深淵魔氣。」

  寶月問：「你能解開此蠱毒嗎？」

  何仙醫搖頭道：「目前不行，但若能得到製作這個蠱毒的母蟲便能夠一試。」

  見寶月眼中困惑，何仙醫繼續解釋道：「依附深淵魔氣而生的蠱蟲怕是有千萬種，形態有相異的，也有相似的, 失之毫釐, 謬以千里，若是沒有準確的母蟲在手, 屬下做出來的解藥怕會成為少主催命的毒藥。」

  看來，這魔族深淵是解開裴璟蠱毒的關鍵。

  回到世塵樓後, 裴璟依舊帶著寶月去嘗試挑戰更高層, 似乎世塵樓的八十一對他來說更重要, 反而是寶月總是想著他身上的蠱毒, 以至於她幾乎每天花時間在子樓的書房裡找關於魔族深淵的事情。

  但關於魔族深淵的事情，書中記載並不多, 因為少有人真正能夠探索完魔族深淵。

  魔族深淵的來源於魔族本身的特質。魔族死去後，魔氣不散, 在失去魔體控制後，帶著魔氣的死魂會無差別攻擊四周的魔族。魔族深陷死魂的打擾，萬年前不知是誰提出一個想法，將死去的魔族扔進深淵裡。果真，這些魔氣可以被困在深淵裡。

  但也正是因為大量的魔氣聚於此，竟在魔族深淵裡塑造了一個新的域界，大量魔物和幻境在此滋生，險境叢生，傳言中都以「一步生，一步死」來描述它。

  又翻完了一本魔族雜事錄，寶月朝同坐在對面的裴璟看去，見他翻著一本《人間軼事錄》，悠閒自得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

  突然想起自己最近剛學的魂形術，她靈機一動，將書舉起遮住自己，手指輕點眉心，一道靈識從她的眉心溢出，在她的仙術下，幻化成一個晶瑩的一指高的小人模樣，在寶月的指揮下，跳下桌椅，一步一步地走向裴璟那邊。

  裴璟正認真看著書，沒有察覺身邊出現了一道小人，小人順著書案往上爬，寶月心裡暗自為小人加油。

  終於，小人爬上了書案，躲到了裴璟的茶杯邊。

  裴璟正想要喝口水，手逐漸靠近杯沿。

  寶月指揮著小人找準時機，一口朝著裴璟的手指咬去。

  「啊！」

  眼前的書倒下，寶月捂住自己的腦袋。

  伴隨著一下敲腦門，她的靈識一同被裴璟打回了體內。

  寶月淚眼汪汪地看向他：「你不是靈氣被壓制了嗎？為何看起來一點差別都沒有。」

  他的靈氣確實有所被壓制，但對付她還是綽綽有餘的。

  但見她淚眼婆娑的模樣，裴璟的心塌陷一塊兒，想著自己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起身走到她一側，拉開寶月的手，果真看到腦門上有一塊兒紅，在白皙的額頭上極為明顯。

  清涼的手指代替寶月的手，替她輕撫額頭。

  寶月擡眸看他。

  其實她也並沒有那麼痛，只是她皮膚嬌嫩，看起來嚴重而已。

  不過裴璟的手指冰冰涼的，碰在她的額間很舒服，她也順從地讓裴璟給她撫摸額間。

  「還在看關於魔界深淵的書？」裴璟看到她書案上攤開的書。

  「對啊。」寶月沒安好氣地說，「真正中了蠱毒的人卻一點不著急。」

  裴璟低笑一聲，見額頭t的紅色褪去，就收回了手，道：「那你查的怎麼樣了？」

  寶月嘆了一口氣，道：「都是些野史，沒有什麼可用的。」

  「那你怎麼不來問我。」

  寶月驚訝地擡頭問他：「你查到了？」

  「嗯。」裴璟道，「我去過。」

  「你去過？！」寶月直接站起來身，氣呼呼地對他說，「那你還看著我查了那麼多天的書！」

  「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可以去找解藥了啊！」說完，就要拉著裴璟去魔界。

  裴璟拉住寶月，道：「你去不了。」

  寶月疑惑地問：「為何去不了？」

  裴璟暗嘆一口氣：「你隨我來。」

  *

  裴璟打開了三樓的一個房間。

  房間裡面一片黑暗，尤其是當背後的門關上的那一刻，伸手不見五指。

  「這間房間，名喚『憶生』。」

  寶月還未琢磨透「憶生」的含義，突然腳下凌空，人毫無準備地往下落。

  眼前的黑暗退去，黑紅色的魔氣從深不見底的裂縫中噴涌而出，察覺到有自不量力的人想要進入，爭先恐後地想要吞噬她的血肉。

  她看到裴璟站在裂縫邊緣，低頭看著她墜落在魔界深淵。

  寶月想開口叫他，但是兇橫的魔氣禁錮了她的身體，讓她無法動彈。

  她的靈魂在被拉扯，肉身和靈魂的強制剝離讓她感受到了劇痛，其中一束魔氣進入她的識海，觸碰到她最隱秘的記憶。

  深淵魔氣，竟然喚醒了她前世缺失的記憶！

  她又回到了瀕死的狀態，無力地躺在宮殿中央，和之前夢到的一模一樣。

  可此時，她感受到體內的魂燈亮起，在幫助她慢慢地修復。

  難道她前世活下來了？

  這時，她又聽到有人走上樓梯的聲音。

  是裴璟嗎？他去而復返了？

  寶月側頭看去，卻看見了和裴璟不一樣的鞋子。

  是誰？

  她艱難的擡頭想看清是誰。

  就察覺到那人擡手。

  體內的魂燈碎裂，寶月再次感受到死亡的窒息感。

  記憶戛然而止。

  天地倒轉，魔氣環繞。

  視線重新回到墜落的深淵，寶月看見裴璟的身影也從裂縫邊緣落下，踏風而來，清冷的氣息瞬間到她的身邊，扶住她的腰，帶著她凌空而起，重新回到地面上。

  魔界深淵消失，他們重新回到黑暗的房中間。

  但是「憶生」帶來的場景太過真實，她的心跳依舊很疾速，背後已經被冷汗打濕。

  她無力地將頭靠在裴璟的肩頭，在他半圍著的懷裡喘氣。

  裴璟的手還扶著她的腰，能感受到少女渾身的戰慄。

  「還去嗎？」雖然看不到少女的臉，但他也感受到了她內心的恐懼，看見過魔界深淵的人，一定不會再想去第二次。

  「去！」

  裴璟一怔，低頭看她，少女也從他的肩頭擡起臉。黑暗中，唯獨兩人的雙眸燦若星辰。

  「我要去。」

  以為裴璟沒聽清，寶月又重複了一次。

  「憶生」里虛幻的深淵魔氣都能開啟她殘缺的記憶，那如果是真的......

  她必須要知道是誰殺了她。

  裴璟低頭看她，半響不說話。

  寶月以為他不許，還想再勸勸他，就聽到他說了一聲：「好，一起去。」

  但裴璟也並沒有立馬帶她去。

  而是將她關在憶生的房間裡，讓她在幻境中，一遍又一遍地修習應對之法，包括御風、控靈、防禦......

  憶生幻境太過真實，她無數次被深淵魔氣打得遍體鱗傷，退出幻境之時都大汗淋漓地躺在地板上。休息片刻後，又繼續進入憶生幻境。

  有時候在幻境裡面呆到半夜，人都困頓不堪，站都站不起來，就讓裴璟把她抱回房間裡，倒頭就睡。

  自從知道最後殺了她的人不是裴璟，她對他的防備少了一些。

  雖然裴璟依舊是給過她重重的一劍，但今生看在他對她還算好的情況下，她也能暫時放下前世的事情。

  極致的訓練也讓她的仙力快速增強，裴璟幾乎是傾囊相授，短短一月，她的修為從下君初期升到了下君巔峰。

  雖然很累，但是她也享受自己的實力不斷上升的過程。

  又是一晚的精疲力盡。

  寶月從幻境中出來的時候，就絲毫沒有貴女氣質地坐到地上，坐著還是覺得疲憊，她又直接躺在了地上。

  裴璟將門打開一半，亮光從外面透進來，照亮了躺在地上的人兒。

  寶月向他伸了伸手，裴璟就知道這位大小姐又懶得起身了。

  他一隻手扶住她的腰，一隻手勾起她的腿彎，輕而易舉地就將寶月從地上打橫抱起。

  寶月舒服地靠在裴璟的臂彎里，還有興致地把玩著垂在胸前的秀髮，愜意地等著裴璟將自己放在床上。

  一接觸到她柔軟的大床，困意就襲來了。

  這個時候裴璟應該走了，但今日卻一直不離開。

  寶月困惑地看向他，見他張嘴說：「明日，我們去魔界。」

  「明日？！」寶月直接從床里坐起，擡頭看他，「我可以去了嗎？」

  「嗯。」裴璟伸手摘下她發間的金釵，這幾日的訓練強度過大，她為了方便，只在頭上插了一根金釵，隨著裴璟的動作，她的三千青絲散落在背後，有幾根髮絲還不聽話地擦過裴璟的手背。

  過而不留痕。

  頎長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前，寶月突然回想起這幾日裴璟帶著她在幻境裡試煉，她有時候越來越依靠他，因為她知道，他一定在她的身後。

  這樣的感覺越來越深，以至於在她腦子還沒有轉過來的時候，之前有所壓制的那股嬌縱氣顯現出來不少，又讓他把她扶起來，又讓他把她抱回房間。

  這樣的嬌縱，她從來都不會在外人面前顯露。

  她現在有所覺悟了，就覺得自己似乎有些太放縱了，一時不想見到裴璟，將被子蓋過自己的腦袋，悶悶的聲音從被子裡傳來：「那我要睡覺了。」

  聽到裴璟關門出去的聲音，寶月才把腦袋從被子裡鑽出來。

  屋子裡很安靜。

  所以，她的心跳聲，也很明顯。

  *

  第二日。

  兩人離開世塵樓。

  朝魔界的方向而去。

  世塵樓外，一直監視著大門的幾道黑色身影見到裴璟和寶月出來，趕緊跟上。

  「去和主子說一聲，他們出來了。」

  「是。」

  一道黑影離開一行人，朝另一個方向而去。

  世塵樓盯著裴璟和寶月的可不止這群人。

  上官海棠聽到手下的小跟班來報：「裴少主和那虞寶月出子樓了。」

  上官海棠立馬站了起來：「整整一月了，他們幾乎沒踏出過子樓，這個小賤人給裴少主下了什麼藥！」

  容紫璃在一旁道：「人界競煉已經結束了，他們出去作何？」

  這話無疑為上官海棠的怒火添了一把柴。

  上官海棠清麗的臉上顯現出昏暗的毒辣，一貫的清冷形象不復存在：「走，跟上去。」

  *

  魔界深淵橫穿整個魔界，任意一處都能進入。

  只是寶月和裴璟是仙族，自是不能大搖大擺的進入魔界後再找一處進入深淵。

  不過，魔界和仙界接壤的地方，正好有一處離魔界深淵很近。

  兩人來到那處接壤地，果真遠遠就看到魔界深淵。

  在幻境裡呆了那麼久，這是寶月第一次看見真正的深淵。

  真正的魔界深淵爆發的魔氣，遠比幻境中的還要恐怖。黑紅色的魔氣不斷從深淵裡冒出，向四周蔓延，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仙族為了不讓深淵魔氣進入仙界，特意在這邊設下強悍的抵禦陣法。

  他們一旦踏出這個陣法，就意味著不再有仙界的保護，只能自求多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