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有該

2024-09-14 16:22:25 作者: 玉鉤遙遙

  罪有該

  目送葉宴澈一行人離開後, 寶月和裴璟繼續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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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葉宴澈很熟?」裴璟問她。

  這是裴璟第一次主動問她關於葉宴澈的事情。

  寶月點頭,道:「是從小認識的哥哥。」

  原本帝家和世家是不會有太多的聯繫,但是葉宴澈在他五百歲那年與他父親大吵一架, 緣由是他不想繼承世家。

  最終他離開了平山葉家, 進入帝都,入了督察司,再未踏入過平山葉家一步。

  也就是那時, 他認識了只有兩百歲的寶月。

  那時的寶月由於身體虛弱,天天被關在帝都。當時仙族和魔族剛剛簽訂停戰和約, 帝都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她就只能每天眼巴巴地看著阿姊兄長忙前忙後,時不時還要離開帝都處理事務。

  她就是在那個時候遇到葉宴澈,葉宴澈每次進仙宮都會瞧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坐在玉階上,托著下巴往宮城外遙望。

  許是同樣孤獨的心境,葉宴澈此後每次進宮都會給寶月帶點小玩意, 久而久之, 兩人就十分熟悉了。彼時剛進帝都的葉宴澈手頭上的事情並不多,有時間能和寶月玩耍, 仙帝和帝後也是心疼小女兒每日一個人呆著,便也不阻攔作為世家子弟的葉宴澈與她的交好。

  這以至於寶月出發前去江南前, 反倒只拉著葉宴澈哭哭啼啼。

  這幾百年雖她少回帝都, 但葉宴澈一拿到什麼好玩的玩意兒, 都會寄給寶月, 每次途經江南,也會來看看寶月。

  葉宴澈在她心裡, 確實有與眾不同的地位。

  往事湧上心頭,寶月眼中也出現少有的懷念。

  突然, 一根糖葫蘆串突然遞到她眼前,寶月順著那手看去,裴璟不知何時從旁邊的小商販那邊買了一根糖葫蘆串。

  這糖葫蘆串個個飽滿紅潤,外表裹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糖漿,看起來就極為誘人。

  「這是給我的嗎?」

  裴璟點頭,將糖葫蘆串遞給她。

  寶月一口咬下去,甜與酸的交織恰到好處,寶月饜足地眯起眼睛,也打斷了她剛剛的思緒。

  這也達到了裴璟的目的。

  剛剛看到她思緒漸遠地在想著那個青梅竹馬,他識海情樹中的那根名喚「妒」的枝條就在瘋狂萌生,他無法看到她想著別人。

  寶月嚼著大顆的糖葫蘆,倒著走在裴璟前面,看著他,嘴裡含糊不清道:「能不能陪我去一些地方。」

  裴璟順著她,沒讓她轉過身正走,反而是一直關注著她身後的人群,提前替她擋去一些人群。

  「好。」

  也不問為什麼,這讓寶月嚼著糖葫蘆的嘴一頓。

  有求必應的感覺,似乎......很不錯。

  *

  姻緣寺內。

  住持今日又被拉去了某個小黑屋審問,但許是人仙有別,那些仙人並未對他如何,他如實說完後就被放回了姻緣寺。

  秉持「三十六計,走為上計」的道理,住持將藏在床底的金銀財寶取出,能帶走的全塞包袱里,不能帶走的就找地方埋起來,日後再來取。

  收拾了一下午,大功告成之際,住持背起行囊正準備出門,就被一道疾風連帶著門劈到了地上,金銀珠寶散落一地。

  「誰啊!」住持罵罵咧咧地站起來,待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又一把跪下:「姑奶奶啊,你放我吧,我把這些金銀財寶都給你,我還每年都給您上祭如何?」

  寶月一腳踢開落在腳邊的金子,道:「這種用別人性命換來的錢財,我嫌髒。」

  見寶月一步一步逼近,住持繼續說:「你不能殺我!你們仙族殺人族,就不怕罪孽纏身嗎?」

  「嗯確實,我不會殺你。」

  住持正鬆了一口氣,就聽到少女接下來的話:「讓你這麼死了,多可惜。」

  住持滿臉驚恐:「你想怎麼樣?」

  少女靈動的聲線說出來的話卻如此冰冷:「讓你生不如死啦。」

  住持顫顫巍巍地張開嘴還想為自己辯解,下一瞬就感覺自己嘴裡多了一顆圓狀物體。

  喉嚨不自覺地吞咽。

  他被迫吞下了一顆丹藥。

  住持掐住自己的喉嚨,手伸進嘴裡,想要引吐將丹藥吐出來,可這丹藥入口即化,根本不給他機會吐出來。

  「你給我吃了什麼?」住持紫青著臉,嘶吼著問她。

  「就是你見到過的東西呀。」寶月道,「魔女給我的丹藥我復刻了一份,雖然藥力有下降,但對你應該是綽綽有餘。我如果沒猜測的話,這丹藥有迷惑人心之效,就正好讓你試試這藥效。」

  住持服下丹藥後就朝著寶月畢恭畢敬地俯身,眼底卻透露著兇狠和不情願:「我.....我......我.....」

  他仿佛失去了自主的能力,盯著寶月,在等她下命令。

  果真,這丹藥會使服藥者無法違背施藥者的心愿。

  寶月滿意地點頭:「你可以下山了,去官府自首,道明你的罪責:大肆斂財,勾結惡人,修煉邪術,殘害人命,罪有應得!」

  住持痛苦地搖搖頭,臉部肌肉瘋狂抽動,想要張開嘴巴說不,但脫口而出的卻是一個「好」。

  他連滾帶爬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出門,腿腳不聽使喚地朝山下跑去,心裡在無能狂怒,但身體的每一處都不聽自己的命令。

  寶月見他痛苦的模樣,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

  「開心了?」裴璟看向她。

  「嗯。」寶月幾日都未曾真正歡喜過的眼睛裡終於染上了笑意,「走吧,去下一個地方。」

  入夜。

  今日潭州居民不知為何,總是覺得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酒香。

  也許是哪家酒樓的酒不小心打翻了吧。

  「這是最後一家了。」寶月和裴璟使用著隱匿符,踏進一個小院落當中。

  小小的院子裡散落著一些孩童的玩具,有木馬、風車、鞦韆......看起來像是自己家做的,雖然簡單,但是卻處處溫馨。

  屋內傳來一對夫妻的對話。

  「夫人,怎麼又醒來了?」

  「我又夢到福寶了......如果那一日我讓他不要出門......」

  「夫人別想了,我明天再去別的鎮裡找找,一定能找到福寶的。」

  「好,我與你一起去。」

  「睡吧睡吧。」

  夫妻的聲音逐漸淡下去。

  寶月輕聲道:「開始吧。」

  酒妖晃了晃尾巴上垂著的鈴鐺,

  鈴鐺一響,幻境成形。

  清脆的鈴鐺聲穿破牆面,直達屋內夫妻的靈魂深處,勾起他們心底的回憶,化作絲絲細縷,凝聚在屋子中央,逐漸出現一道人形。

  又一陣鈴鐺聲出現。

  鈴鐺二響,心醉神迷。

  這一次,這對夫妻從睡夢中醒來,就感覺自己的頭有些暈,像喝了甜酒似的,不烈,反而t讓人沉溺其中。

  睡在外側的妻子先坐了起來,拉開床簾想要下床喝一口水,眼神卻落在了屋中央,頓時身體一僵,淚水奪眶而出,跌下床鋪,手腳並用地撲向屋中央的那道小小身影。

  「福寶!福寶!......」

  丈夫被妻子的動靜驚醒,起身看去,就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被妻子抱在懷裡。

  「我的兒!」

  夫妻倆抱著兒子痛哭,福寶就靜靜地靠在母親的肩膀上,時不時用衣袖擦去母親的淚水,小手輕輕拍打著母親的後背,就像母親從小安撫他時的一樣,他也在安撫著母親。

  待兩人稍微平復一些,福寶才開口道:「母親,父親,福寶要走了。」

  福寶母親的淚水又涌了出來,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這麼多天了,福寶從未來過母親的夢裡,這次來,就是和我們道別的......」

  福寶輕輕拭去母親的眼淚,道:「母親父親不要再自責了,福寶不是你們弄丟的,是有壞人搶走了福寶,明日父親母親就可以帶回福寶了。」

  福寶父母聽的雲裡霧裡,但也能依稀聽出自己的兒子是被奸人所害。

  還來不及細細思考,就見到福寶的身形越來越稀薄,在逐漸消散,兩人痛苦地抱著兒子,不想讓他離開。

  可是福寶卻堅決地離開了他們的懷抱,在二人面前跪下,小小的身形,就和他們記憶當中一樣的懂事、孝順。

  福寶給父親母親磕了三個頭,眼裡也都是戀戀不捨,但卻依然道:「福寶要走了,父親母親不要為福寶再傷心了,如果有下輩子,福寶還要來給父親母親盡孝。」

  夫妻倆知道再也留不住福寶了。

  耳邊又傳來一陣遙遠的鈴鐺聲。

  福寶的身影消散,似乎他從未來過一般。

  鈴鐺三響,復舊如初。

  夫妻倆在鈴聲的指引下,躺回了床鋪,重新進入睡眠,但淚水還是止不住地順著已經閉合的眼角落下,就像是他們心頭的傷,雖然在癒合,但還是不斷有痛苦的血液在流出。

  但至少,埋怨的對象,會從自己,變為有具體名字的壞人。

  心頭的愧疚感會少一些。

  其餘的,就只能看時間了。

  「結束了。」寶月低聲道。

  「嗯。」裴璟拿出一個青玉瓷瓶,遞給寶月,「給你。」

  寶月打開聞了聞,是之前的蜜釀,裴璟竟然給了她一瓶:「不是說會醉嗎?怎麼直接給了我一瓶。」

  「事情辦完了,醉一夜也無礙。」

  寶月拿瓶子的手一怔,看向裴璟,但後者已經轉頭將目光放在了正在收拾屋內凌亂的絳夜上。

  他看出來她心情低落,就拿了一瓶她喜歡的蜜釀。

  這就很像。

  在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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