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塵樓

  世塵樓

  

  接下來兩日，寶月都未曾碰到過裴璟。

  也可能是裴璟刻意閉門不出躲清靜。

  寶月中間讓玉滿去送過精美的吃食、衣裳、珠寶，甚至還投其所好，從儲物鐲里翻出一把被她壓箱底的寶劍，但都被裴璟淡聲拒絕了。

  無功而返。

  倒是宋思拂經常來與她探討美食，她也算認識到，這活潑姑娘就是個純純吃貨，看到美食就走不動道的那種。

  尤其愛喝酒，上次看見寶月百餘瓶美酒，這兩日天天纏著寶月討酒喝。

  當然宋思拂也不是空手來的，知道寶月啥也不缺，便尋來一些人間小玩意兒和畫本子，沒想到寶月喜歡的很，兩人玩得不亦樂乎。

  第三日，仙船終於抵達臨華城，寶月站在甲板上遙看，終於看到了只在書籍上出現過的世塵樓。

  世塵樓位於臨華城的東南角，卻不受臨華城掌控，獨居一隅，圍牆相隔，自立決斷。

  遠遠看去，世塵樓拔地而起，高聳入雲，隱隱約約能聽到沉重悠長的鐘聲。樓外有一層厚霧，將世塵樓的全貌隱去，應該是樓內的人布下的陣法，唯留下入口處大門和兩側的巨石。

  「入此樓，化凡塵。」就是巨石上刻著的兩句話。

  「主子，你在裡面可要好好的啊！」玉滿淚流滿面地拽住寶月的衣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拖著寶月，不願她進門。

  仙船降落之時，樓內就有人察覺到，一身著白色錦服的師兄從門內走出，來帶他們進樓。

  這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

  「別哭啦，他們都在等我進去了。」

  玉滿自是知道時辰已到，擦了一把眼淚，啜泣著再與寶月交代了一遍：「屬下把所有需要的東西都放在主子的儲物鐲里了，這邊是防身的，這邊是衣物，這邊是吃的，那邊是......」

  雖已聽過一遍，寶月還是沒打斷玉滿，聽她抽泣著說完，拿手帕擦了擦她的眼淚，輕柔地安慰道：「我都記著了，等我進樓後，你也先回江南吧。」想了想，又低聲補了一句「記得和虞姨說一聲，我一切都好。」

  差不多該分離了，白衣師兄身後的門緩緩打開，裡面依舊是一層薄霧，看不清裡面是什麼。

  這也好像是她未來的路。

  因為一個無人相信的前世因緣，她瞞著所有人從江南跑到了世塵樓。自小她走的最多的路就是從江南到帝都，出門總是被上百個僕從圍著，這是她第一次一個人去一個地方。

  她不後悔，尤其是在仙船上遇到裴璟。

  她記性好，確定自己從未見到過裴璟，而此人卻和前世中的人長得一模一樣，那只能說明那一定不是個夢。

  那應該就是畫本子中總說的，前世吧。

  餘光又撇到那抹高山之雪，今日他穿了一襲墨色暗紋窄袖常服，長身玉立，卻自帶料峭冷意。寶月心頭一顫，t被一劍穿透的痛感還心有餘悸，這幾日都未曾看見過他的劍，不知是不是前世那把帶著寒氣的劍。

  白衣師兄在前面帶路，四人跟在其後，踏入了那扇大門。

  經過幾日的了解，宋思拂知道寶月的年歲比他們小一點，看起來又是第一次自己離家，見寶月單身一人走在後面，心裡多了一份憐愛，便親昵地走過來，挽著寶月往裡面走。

  在身後大門關上的那一刻，寶月突然所有感應地往後轉頭，門外是兩抹纖細的身影，逆光而站，溫柔有力。

  寶月欣然一笑，回頭之時，眼中的搖晃散去，只剩下堅定。

  *

  門關上的那一刻，眼前的薄霧也瞬間散去。

  世塵樓第一次完整地展現在眼前。

  「這就是世塵樓嗎？竟然如此壯觀！」宋思拂驚嘆。

  這世塵樓原來不僅僅是一座樓，當霧氣散去之時，千百個漂浮的小樓如同點點繁星圍繞著主樓，莊嚴雄偉。

  白衣師兄名喚許澈，是百年前入學的，今日為他們帶路，也一路為他們介紹。

  「世塵樓歷史悠遠，是萬年前百餘世家，無法忍受許多仙族子弟奢靡享樂，荒廢時日，於是齊各大家族之力，創立這世塵樓。至此之後，世塵樓每百年開門招生，所有世家子弟在千歲生辰之後，都必須進入此樓。」

  「世塵樓分為主樓和子樓。主樓就是中間那座，共九九八十一層，我們的教習、試煉都在此樓中。子樓就是主樓周邊漂浮著的小樓，就是我們居住的地方，其中也包括了藥樓、食樓、書樓等。

  整個世塵樓的修煉共分為四項：識，煉，競，合。

  識為識基，主樓每日都會開放課程，師弟師妹們可以自行前往。

  煉為試煉，主樓每一層都有一場試煉，只有通過前六十層才能離開世塵樓，而後二十一層則看個人心意。

  競為競爭，主樓會定期給弟子發布任務，任務完成最多者，可以進入藏寶樓取出一樣珍寶。

  合為合作，主樓會為各位找到一個最適合的同伴，在世塵樓的修煉過程中，同進同退。」

  在場的人其實多多少少都對世塵樓里的試煉有一定了解，唯獨寶月聽得有些雲裡霧裡，拉著許澈一直問問題。

  「就是說，如果我修行不到位，無法通過主樓的試煉，我的那個同伴也不能通過？」

  「正是。」

  完了完了，寶月心想，這不是禍害別人了嗎？她體內這微薄的靈力，壓根談不上合作，不拖後腿就已經很好了。

  「那如果通不過六十層呢？」寶月小心翼翼地提問，心裡期盼著能夠另有出路。

  「世塵樓給所有弟子三百年的時間，若是到最後都無法通過第六十層，本應該是繼續修煉，但是.....」許澈神秘地湊過來，低聲透露。「據說是可以讓家族直接帶錢贖人。」

  如此甚好！寶月的心情如同被釣起的魚兒，上一秒生命被人掌控，下一秒就巧妙掙脫，重新回到水中，肆意地翻滾玩耍。

  能夠用錢解決的事情，根本不值得煩惱，大不了就出兩份。

  少女頓時容光煥發，宛如春花明媚。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一座猿像石雕出現在眾人面前。

  猿猴閉眼盤坐在石座上，右手掌心有一顆碧綠晶瑩的珠子，左手則空無一物，觀其背後，竟有一雙巨大的羽翼，將猿猴半圍在其中，雖是石雕，卻栩栩如生，總覺得它下一秒就會張開眼睛，展翅高飛。

  「你們依次將手放在石像右手的靈珠上。」

  裴璟是第一個去碰的，手剛觸到靈珠，石像的左手上空就浮現出一枚玉牌。

  許澈解釋道：「這便是你們的子樓鑰匙，會指引你們去往自己的小樓，分到同一個子樓的，就是未來'合'的夥伴。」

  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目光一直偷偷注意裴璟的寶月，總覺得他在拿到玉牌之後眼中划過一絲煩躁，轉瞬即逝。

  宋思拂和宋臨羨也依次拿到了玉牌。

  最後便是寶月。

  寶月伸手碰了一下靈珠，等待玉牌的出現。

  一，二，三...

  咦，前面三人的玉牌很快就出來了，怎麼一到她這裡，就卡住了。

  宋思拂拿到玉牌之後就拉著宋臨羨，與許澈交談，幾人都沒注意到寶月這邊的情況。

  寶月疑惑地眨眨眼睛，想著是不是接觸不夠，便將整隻手都放到靈珠上。

  還是沒有反應。

  突然間，寶月手心感覺被什麼撓了一下。

  寶月困惑地剛想移開手，看看是不是靈珠出問題了，那石像的手突然動了，一把抓住寶月還未離開的手。

  「啊！！！——」

  寶月尖叫著拔出手，踉蹌著往後退。

  餘光瞟到一抹墨藍色衣角，寶月已然無法冷靜思考，習慣占據上風，她伸手一拽，整個人順勢扯住那人的胳膊，緊緊地貼在他的身後，驚恐地喊道：「那個石像會動！它抓了我的手！！」

  剛剛與石像最近的裴璟無辜遭殃，距離太近，加上心思不寧，沒有防禦，被寶月死死地拽住了胳膊。

  「松、手。」裴璟緊握拳頭，強忍著沒有出手直接拉開寶月的手，咬牙切齒地蹦出兩個字。

  寶月渾然不覺身前那人最後的忍耐，沉浸在「石像會動」的恐懼當中，腦中一片空白，直接將頭埋在裴璟的後背，緊閉雙眼，動都不動。

  裴璟深吸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用另外一隻沒被抓住的手，將寶月一把提溜到前面，一字一句地在她耳邊說道：「睜開眼睛，它沒動。」

  沒動？

  寶月睜開一隻眼睛縫，隱約瞧了一眼石像，確實還在原位，沒有動。

  於是，便大膽地睜開了雙眼，往前挪了兩步，仔細端詳那隻石像.

  「松、手。」裴璟忍無可忍地又說了一遍。

  寶月這才注意到，被她剛剛拽著的人是裴璟，擡頭看去，少年清冷的面容上已然透露著不耐煩。

  寶月趕緊鬆開手，嘴裡卻依舊在念道：「可是剛剛石像真的抓住我的手了啊......」

  宋思拂聞聲走過來，聽到寶月的話，問道：「是不是你太緊張了？」

  「可是......」可是剛剛的觸感太真實了，寶月還未是說出口，便被另外一道聲音打斷了。

  「阿璟！」

  眾人應聲轉頭，一名男子笑意溫和地站在他們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