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符

2024-09-14 16:15:52 作者: 杲杲出日

  兵符

  郗歸的祖父郗照,是在江左建國之後,率領流民軍渡江南下的流民帥。

  其苦心經營之地,便是徐州的治所京口,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北府。

  郗歸拿起這半塊紫檀木牌,心下有些疑惑——如此形狀,如此文字,這莫不是塊兵符?

  想到這裡,她「啪」地一聲合上箱子,在腦中飛快思索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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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是朝廷的兵符——朝中兵符通常是虎狀,而且一般都是銅質。

  也不會是郗家家兵所用——郗家的部曲多在莊園,由家主統領,郗歸和郎君們也各有一小支,這些部曲向來認人不認物,用不到兵符。

  可是,如果郗家除了這些部曲之外,還有其他看不見的勢力呢?

  郗照在北府經營了二十一年,以至於高平郗氏在京口、晉陵一帶流民軍中頗有聲望。

  自他病逝之後,郗家居官之人,大多不是在京口,便是在與之密切相關的會稽五郡,仍舊對京口發揮著不可代替的影響。

  更何況,郗歸曾多次跟著郗岑去過京口,知道他在那裡見過不少武人。

  種種跡象都指向一個可能——郗家在京口,很可能有一支隱藏的軍隊!

  想到這裡,郗歸坐不住了。

  她恨不得立刻守完歲,以便回去關上門,好好看看阿兄留給她的東西。

  天終於亮了。

  伯父郗聲與兄長郗途要去祭祖,嫂嫂謝粲則留在東府幫忙料理事務。

  郗歸趁此機會,迫不及待地溜回西府。

  回房之後,她讓兩個婢女守在門外,然後才再一次、小心翼翼地打開了那個箱子。

  玉佩與疑似兵符的木牌之下,是一封厚厚的信件,其上寫著「吾妹阿回親啟」幾個大字。

  郗歸緊緊捏著信封,心中既為阿兄有信留給自己而感到慶幸,又遲遲不敢打t開信封——畢竟,這是一封絕筆信啊!

  她躊躇了許久,還是忍不住拆了信——她已經太久太久,沒有跟阿兄說過話了,她迫切地想聽聽他的聲音,接收來自他的訊息。

  不想,信紙打開的一瞬間,郗歸便忍不住潸然淚下。

  郗岑精善書法,姑丈王和之在世時,曾多次誇獎過他的字。

  可是這封信上的字跡卻鬆散不正,毫無風骨可言。

  郗歸不敢想像,阿兄病重之時,是怎樣地強撐著,寫下了這封字跡看起來筆力不足的信。

  阿兄一定也很想見她,只是因為擔心王家介懷,影響王氏對自己的態度,所以才遲遲沒有向烏衣巷遞去病重的消息。

  郗歸哽咽著擦了擦眼淚,然後攥緊信紙,一字一字地輕聲念了出來。

  郗岑在信中說,王貽之性情軟弱,而琅琊王氏自王丞相薨逝後,子弟中便多有勢利之徒。

  因此,他擔心自己去世之後,琅琊王氏做出絕親之舉。

  出於這個擔憂,郗岑將郗氏在北府的勢力一一寫下,並告訴郗歸:秦王苻石屢屢侵犯北境,執政謝瑾苦於無人可用,必然要廣募兵將。郗歸只要將玉佩、兵符和名單交給謝瑾,請他憑著往日在荊州的情誼幫忙斡旋一二,便不必再擔心琅琊王氏相逼了。

  郗歸閉了閉眼——阿兄千算萬算,怕是怎麼也想不到,他病逝後的第二天,琅琊王氏便迫不及待地將自己掃地出門,根本沒有留下轉圜的時機。

  她緊緊盯著紙面上的「謝瑾」兩字,咬住了下唇。

  ——呵,荊州的情誼?他若念著一絲半點荊州的情誼,便不會步步緊逼,對桓氏勢力趕盡殺絕,以至於阿兄退出朝堂,鬱鬱而終!

  ——他是阿兄的敵人,我絕不會為了自己,把阿兄的東西送給他!

  郗歸吸了吸鼻子,暗暗下了決心,然後才接著讀信。

  郗岑說,他寫出的這些勢力,原是郗照要留給郗聲的。

  只是郗聲性情簡默,喪妻之後,又常年醉心黃老,不像是能管得了軍旅之事的人。

  因此,郗照臨終之前,索性直接將這支勢力交給了郗岑。

  這支隱藏於京口流民中的軍隊,只有郗照、郗聲與郗岑三人知曉。

  其餘人縱使有所猜測,也不能完全確定,更不知道軍隊到底是由哪些人組成。

  而郗聲又以為郗岑早已將這支流民軍獻給了桓陽,所以便沒有在郗岑病中索要信物。

  也就是說,如今這世上,除了那些兵將外,竟然只有郗歸一人知道這支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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