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第 30 章

  天氣越來越熱, 茶山村也開始了夏收，以往這個時候，知青們都覺得是最苦最累的時候, 今年因為有個胡蘿蔔——回城名額, 在前面吊著，知青們干起活來，一個比一個賣力。

  阮國勝現在基本上已經處於快卸任的階段, 新的大隊長人選也有了，是張鵬，張鵬本身是民兵隊長, 在村裡有威望也有信譽，最近夏收的工作也基本都是張鵬在安排。

  知青回城的兩個名額是所有村幹部一起商量的, 最後兩個名額, 一個給了下鄉很多年的一個知青, 算是所有知青里資歷最老的，還有一個名額給了趙干陽, 他平時幹活利索, 也沒犯過什麼事, 這個名額給他也在情理之中。

  趙干陽離開這一天, 裴援之只能送他到村口, 「記住我之前跟你說的，只能送你到這。」

  知青回城就會被分配工作, 裴援之交代他, 回去無論分配的什麼工作, 都讓他先好好幹著, 等他的消息。

  「嗯，我記著呢。」趙干陽看著茶山村, 雖然在鄉下的日子過的並不怎麼好，有挨過餓，也受過凍，但現在內心還是感慨，這一離開，估計就不會再回來了。

  趙干陽離開之後，裴援之在知青點更加形單影隻，好在他本身也更喜歡獨處，並不覺得孤單落寞。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阮夏也越來越緊張，離高考恢復消息公布的日子越來越近，茶山村消息閉塞，但在消息公布的第二天，大家就得到了消息。

  村里人相對而言並沒有那麼激動，因為高考對於他們來說還是有點遙遠，大部分人只上了小學，甚至有些連字都不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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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村里人形成反差就是知青們，他們在聽到高考消息恢復的時候，全部都激動的不能自已，有些甚至激動地落淚，他們中，有些人是因為看到了回城的希望，而有些人，則是對於能夠重新拿起課本，通過自己的努力考入大學而激動。

  以前，因為種種原因，他們上大學的夢想難以實現，但是現在高考恢復，他們每個人都可以報名，每個人都擁有平等的機會，即使一次不行，也可以有第二次，第三次。

  趙干陽聽到高考恢復的消息，瞬間明白裴援之為什麼沒有爭取回城名額了，裴援之一直在學習，他知道，當初還讓他跟著一起，只是他沒堅持幾天就放棄了，現在看來，裴援之應該很早就想到了。

  阮夏聽到消息之後，立馬就向家裡人宣布，「我決定要報名參加高考，我要考大學！」

  周愛娟和阮國勝自然雙手贊同，「還好夏夏一直堅持到了高中畢業，一個月以後就要參加考試了，要不然肯定來不及！」

  周愛娟現在覺得讓阮夏念到高中畢業真的是明智的選擇，當時村里好些人都笑話她，說她家夏夏一個女娃，花那麼錢讀高中太不值當什麼的，現在想想都覺得自己當時就應該一巴掌甩他們臉上。

  阮征則是一臉狐疑的盯著阮夏瞧。「你是不是老早就猜到了高考會恢復？」

  要不然怎麼從一年前開始，就一直複習高中的知識，而且今年還一直問裴援之借練習題冊做。

  想到裴援之，阮征覺得自己真相了，「是不是裴知青跟你說的？」

  阮夏還沒回答，他自己就有了非常合理的猜想，裴援之的舅舅沈永新是大學老師，要提前知道這個消息估計不難，然後再提前告訴裴援之，還給裴援之找那麼多練習題。

  裴援之又喜歡阮夏，然後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阮夏，阮征越想越覺得是這樣。

  阮夏已經猜到自家哥哥的想法了，省的她再解釋，直接點頭承認，「是裴知青跟我說的，他還借了很多練習題冊給我。」

  阮國勝和周愛娟聽到都看著阮夏，和當初阮征的疑問一樣，阮夏什麼時候和裴知青這麼熟了？

  他們還想開口問阮夏什麼，被阮夏一句話給打斷了，「二哥，你要不跟我一起報名參加高考吧！」

  「對，你也跟著一起報名，說不定我們阮家還能出兩個大學生呢！」

  雖然周愛娟知道阮征不是讀書的料，但還是想他試一試，主要大家都是一起知道的消息，基本都是同一起點，說不定阮征能行呢，好歹他當初也是高中畢業的。

  阮征聽了只覺得頭大，「算了吧，我就不占用報名名額了，我都多少年沒看過書了，肯定不行！」

  「你沒看過書，別人也沒看過，你還是高中畢業呢，還沒試呢，怎麼就知道不行？」

  阮國勝也想讓阮征試試，要不是他年紀大，他也想去參加高考，考上了就能讀大學了。

  也不管阮征願不願意，阮國勝直接決定了，「好了，你們兩個接下來一個月都專心複習，好好準備高考！」

  阮夏還特地跑了嚴家一趟，嚴寶平已經看病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好消息，她的身體已經慢慢好轉，只要不過度勞累，或者劇烈運動，日常生活是沒什麼問題的。

  「寶平，高考恢復了，你跟我一起報名吧！」

  阮夏拉著嚴寶平的手，她是阮夏來這之後的第一個好朋友，她希望她能夠考上大學，去外面見識更廣闊的世界。

  嚴寶平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也很激動，之前阮夏讓她學習，她只想著自己或許可以去讀個初中，高中，沒想到，現在她還有機會考大學。

  但是想想自己只是初中畢業，又有點不太自信「夏夏，我可以嗎？我……」

  「當然可以，只要可以報名，試試就知道了。」

  嚴寶平本來不自信的眼裡，慢慢充滿躍躍欲試的勇氣，「嗯，我們一起報名。」

  同樣的事情，發生在全國各地，所以有資格報考的人，都慢慢的擁有勇氣，跨出這一步，也許，人生的轉折就在此刻。

  阮夏手裡高中課本都很齊全，其他人就不是了，那些知青們，手裡都沒有書，只能打聽打聽看誰有，準備借來看。

  裴援之在知青點一直很低調，但是住在一起，不可避免的，有些知青知道他手裡有複習資料。

  何文才在的時候，常中和他關係還不錯，後來何文t才被抓去勞改，常中還被其他知青孤立了一段時間，後來他好不容易，才慢慢又和其他知青搞好關係。

  聽到高考恢復的消息，常中第一反應就是他一定要參加，然後就想到了裴援之，他們都住在一個屋裡，裴援之平時干點什麼，他基本上都知道。

  裴援之喜歡看書，知青點的人都知道，但他們都沒放在心上，加上裴援之看的書封面都是包起來的，他們以為他看的就是普通的小說什麼的。

  常中有次好奇，其實更多的是因為他想抓裴援之的把柄，就在當初爭知青回城名額的時候，他想，如果裴援之看的書是違禁的，他會毫不留情的舉報他，但是很遺憾，他翻開裴援之看過的書，發現不是高中的課本，就是練習題冊，當時他也沒多想。

  現在看來，裴援之估計很早就知道高考會恢復，但是他卻一直偷偷摸摸的背著他們，一個人複習。

  常中心裡很不平，覺得裴援之太自私了，他那麼早就知道消息，卻不捨得告訴他們，現在只有一個月的時間可以複習。

  越想越覺得不忿，其他知青都在討論去哪裡買點或者借點複習資料，常中突然出聲道：「不用去買了，裴知青手裡就有複習資料，不僅有高中的課本，還有很多練習題的書。」

  常中說完，所有人都看著裴援之，一個叫馬依依的女知青笑著道：「那太好了，裴知青，既然你手裡有複習資料，那就拿出來大家一起用，我們可以一起複習，遇到難題的話，大家也可以一起討論。」

  馬依依平時在女知青里就比較有話語權，她說完之後，其他幾個女知青跟著附和道：「是啊，我們手裡有資料，依依姐還是高中畢業，到時候大家有什麼不會的，都可以互幫互助。」

  「對啊，有了複習資料，我們大家都可以報名高考了，大家一定可以考上大學的！」

  裴援之聽著他們的話，心裡覺得好笑，他還沒說話呢，那些複習材料好像已經是大家了的。

  本來不用他們說，裴援之就打算把那些高中課本拿出來給他們用，他們大多數已經好幾年沒看過書了，甚至沒上過高中，他手裡那些練習題他們估計都用不上，因為只有一個月，基礎知識他們還不一定能學完，就更不要說做題了。

  現在看他們理所當然的樣子，裴援之決定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書，他一本都不打算借了，讓他們想別的辦法吧。

  「我手裡的複習資料我還要用，建議你們不要浪費時間，現在去書店買，估計還趕得上。」

  裴援之說完，馬依依和附和她的幾個女知青，還有常中和幾個男知青，臉色都不太好看。

  馬依依還沒放棄，笑著說：「那麼多本複習資料，你肯定是一本一本看的，剩下的借給我們也可以的。」

  意思就是，那麼多本書，你總不會一起看，總要一本一本來，其他的書與其擱置著，還不如借給我們。

  「對啊，那麼多書，借給我們兩本怎麼了，不要那么小氣！」

  「大家都是知青，我們應該團結一心，你把資料借出來，那到時候大家高考肯定就沒問題！」

  說來說去，還是道德綁架那一套，但凡他們上來的時候，語氣好一點，有點借人東西的姿態，裴援之也不至於不借給他們。

  現在他們越說，裴援之越不想借給他們，道德綁架對他沒用。

  「那我不借，大家考不上大學就是因為我了？那還是算了，你們還是趕緊去書店看看吧，到時候真被人買完了。」

  說完裴援之就打算走了，不想再跟這群人廢話。

  馬依依本來臉上還有笑容，被接二連三拒絕，臉上最後一點笑也沒了，「裴知青，大家都是知青，有必要鬧這麼僵嗎？」

  「是啊，就是借幾本書，心眼怎麼那么小！」

  「不借就不借，我就不信就他一個人有複習資料。」

  常中看著裴援之軟硬不吃的樣子，還是沒忍住開口道：「裴援之，你手裡那麼多本資料，就算是借給我們一本，也不會怎麼樣吧？」

  「會。」

  裴援之說完，常中之間愣住，沒想到他這麼直接，然後又聽到裴援之說，「會不開心，我不做讓自己不開心的事。」

  說完就直接離開知青點，只留下馬依依和常中等人，他們聽完裴援之的回答，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第二反應是憤怒。

  「他什麼意思，借給我們資料他不開心？那他就不借了嗎？」

  「他根本就不顧及我們這麼長時間的『戰友』情分！」

  「太自私了，不就問他借幾本書？拽什麼拽！」

  一個女知青，從頭到尾沒說過話，一直默默無聞的看著，悄悄拉上了一個男知青跑了出來，女知青叫劉潔，男知青叫蔣啟明。

  「出來幹什麼，大家都在裡面商量？」姜啟明不明白劉潔拉他出來幹什麼。

  兩個人互相喜歡，一直在偷偷談男女朋友，只是兩人平時在知青里比較小透明，所以大家都不知道。

  「你傻啊，還討論什麼，裴知青不借給我們資料了，所以我打算去書店買，你去嗎？」

  劉潔算是看清了，那幾個人，求人幫忙還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對方若是性格軟弱，肯定很快就同意把複習資料拿出來，可惜，對方性格也很強勢，從氣場就能看出來。

  現在趕緊去買資料，要是等著那些人，還不知道等到什麼時候。

  「行，那我去拿錢，你在這等著。」

  少了兩個人，那些知青還不知道，他們還在埋怨裴援之，根本沒人想到趕緊去買書。

  馬依依也沒想過去買書，買書還要錢，還不如找人借，「你們知道村里誰上過高中？」

  常中立馬想到一個人，「大隊長家的閨女，阮夏，她就是高中畢業的。」

  馬依依一聽，決定去阮家一趟，找阮夏借書，她找了兩個女知青，然後和常中說，「我們去找阮夏，你們也再打聽打聽看誰家有高中的課本。」

  阮夏正和阮征在屋裡複習呢，阮征跟有多動症一樣，坐那看一會兒書，就得站起來轉一轉，時不時的還撓撓頭，一臉苦惱。

  聽到有人在外面喊，阮征立馬起身去外面開門了，開門一看，門口站著幾個女同志，他都不認識。

  馬依依認識阮征，臉上自信的笑著：「阮征同志，我們來找阮夏同志，能讓我們進去嗎？」

  阮夏聽到了，找自己的？聽聲音，沒聽出來是誰，阮夏出來一看，都不認識，但還是笑著道：「先進來吧。」

  都是女同志，就他一個男同志，呆在這裡怪不自在的，阮征就自覺地進屋裡看書去了。

  「你們找我有什麼事嗎？」

  馬依依看著阮夏，臉上笑著道：「是這樣的，我們都知道了高考恢復的消息，想要報名參加高考，但是我們手裡一本複習書都沒有。」

  說完之後，停頓了一下，馬依依以為阮夏應該明白她的意思了吧，但是阮夏沒說話，還是看著馬依依，一臉你繼續的表情。

  沒辦法，馬依依只能繼續說，「我們聽說你是高中畢業，應該有高中的課本，能不能借給我們用用？」

  阮夏在她提到高考，就知道她來幹什麼，但是阮征和她都要複習，沒有辦法再借給她們了。

  「這個，恐怕不行，因為我和我哥都要報名參加高考，我們兩個人是共用一套複習資料，所以沒辦法借給你們，你們可以去書店看看，應該有賣複習資料的。」

  阮夏說完，馬依依的臉上很不好看，但還是勉強的維持著笑，「沒事，我們再去問問其他人。」

  阮夏把她們送走，就回去屋裡繼續複習了，阮征在屋裡也聽到了，「她們這樣肯定借不到書，大家都想參加高考，誰會借給她，有這個時間，還不如趕緊去書店買。」

  阮夏也是這樣想的，但是看馬依依她們的樣子，好像是打算繼續去其他人那裡借書。

  然後想到裴援之，馬依依她們估計是不知道他手裡有書吧？要不然也不會跑到他們家來借書。

  和阮夏想的一樣，馬依依和常中最後都沒有借到書，有幾個知青也意識到可能借不來了，打算明天去書店看看。

  第二天阮夏找裴援之，才知道，原來馬依依一群人道德綁架裴援之沒成功，才去找自己借的書。

  「那他們不會在知青點聯合起來孤立t你吧？」

  「無所謂，本來我和他們關係就一般，正好我還可以專心複習，而且最多兩個月。」

  阮夏想了想，猶豫道：「要不，在高考之前，你先來我家裡複習？」

  「那怎麼和阮叔他們說？」

  裴援之自然求之不得，但是阮夏好像還一直猶豫，對於他們的關係。

  「就說你來給我哥輔導？」阮夏不確定道。

  「行。」

  阮夏回家就找了阮征，「二哥，我有個事請想跟你說。」

  「啥事？」

  「就是，我給你找了個老師，明天就來咱家教你，順便我們一起複習。」

  「什麼老師？你教我不就行了嗎？」

  「哎呀，這個老師很厲害，比我學習好，到時候可以教咱倆！」

  阮夏臉不紅心不跳的，開始發動撒嬌攻勢，「二哥，二哥，行嗎？二哥？」

  「好好好，行。」

  周愛娟和阮國勝一聽有老師來教阮征，都笑著答應了，也沒問是誰，阮夏也沒說，阮征不知道。

  等到第二天，看到裴援之的時候，阮征還愣了一瞬，「你就是那個老師？」

  「對，怎麼了？」

  阮征再糊塗，也明白了阮夏在幹什麼，合著拿他當藉口，不過，換個角度想，有他在，裴援之也不敢做點什麼，想通之後，阮征接受了自己是工具人的事實。

  裴援之說來輔導阮征，就真的在認真輔導，阮征的基礎知識都忘了差不多了，但好在有些知識已經理解，再記起來也不難。

  因為裴援之過於認真，導致阮征今天幾乎沒有開小差，一直在認真的複習，半天學下來，阮征覺得學習好像也還可以。

  周愛娟和阮國勝知道來輔導的人是裴援之也比較驚訝，但是還是很謝謝他能幫著阮征複習。

  「裴知青，要不這樣，以後中午你就不要回知青點了，直接就在這裡吃吧，就當謝謝你輔導阮征。」

  「沒關係的，其實我也打算報名參加高考，輔導的時候，也加深一遍我的記憶。」

  「那也不一樣，你願意輔導他，那就得謝謝你，中午就別走了。」

  說完周愛娟就去廚房了，阮國勝也說：「中午就在這吃，之前你舅舅拜託我們幫的忙，也沒完成，就當給我們一個彌補的機會。」

  裴援之看向阮夏，看到她點了點頭，才答應留下，「行，那這段時間就麻煩了。」想著，等明天來的時候，把當初沈永新留下的錢和糧票再拿給周愛娟，總不能白吃白喝。

  一個月時間，每個報名參加高考的考生都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有些本身有工作的，隨身背著書包，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空閒時間，拼命的汲取著知識。

  有些工廠甚至專門為報名參加高考的工人，提供免費的自習教室，他們可以再午休時間，或者是下班後的休息時間，來自習室裡面交流學習。

  走在大街上，基本上一半的年輕人，手裡都拿著一本書，有些人都學入了迷，走著路還看著書，在快要撞上東西時，好在被人及時提醒了。

  高考這一天，天氣並不是很好，天空陰沉沉的，好像風雨欲來，茶山村報名參加高考的人前一天就出發去參加考試。

  因為在縣裡面考試，當天的話怕來不及，所以基本上都是提前一天就到了，好在阮夏他們到得早，招待所還有房間，把東西放招待所之後，他們就先去考場踩點，免得第二天找不到地方。

  考前一晚，阮夏什麼書都沒看，睡前泡了個腳，就早早的上床睡覺了，保證第二天起來精神滿滿。

  第二天一大早，阮國勝就去給阮夏阮征還有裴援之，每個人買了兩個雞蛋，一根油條，作為考試前的早餐，希望有個好寓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