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坐下來以後, 茸德還是心中想著這件事。

  忒爾西的成績取得了魔法部一年級中的班級第一，就算是在年級上也名列前茅，讓他徹底出名了。

  這對忒爾西來說本應該是一件好事, 但是難免會發生意料之外的事情。

  下午放學之後茸德結束了學事司的工作, 自從那次忒爾西在學事司所在的樓下等她以後，每次騎士部再有工作安排忒爾西都是在教室里等她結束後一起回家, 今天也不例外，她一邊向魔法部的教學樓走一邊給忒爾西發了通訊，這樣等到她走到教學樓前的時候忒爾西就能恰好下樓和她一起回家。

  傍晚時氣溫降下來, 從不知道哪個方向吹起了一些風, 走在路上, 茸德想起早上哥哥百利索恩閱讀報紙時大聲讀了天氣預報, 告訴家人最近會下大雨。

  如果天氣預報準的話, 那麼這場雨就是今年以來的第一次降雨。

  走近教學樓時，茸德沒有遠遠就看見那個身形挺拔、黑髮紅眸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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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茸德立刻上了樓。

  距離放學已經有一段時間，教學樓里非常安靜, 只有一些教室里還有零星的幾位同學在坐著自習。

  魔法部一年級的樓層人多了一些，茸德剛走進走廊里, 就看見一個班級的前門探出了一個人，單腿支著地, 另一隻手還扶著門框勾著腦袋向旁邊的教室里看, 作出隨時要將身子收回去的動作。

  像是為了看清旁邊一個教室里的什麼東西，但是又害怕被發現。

  旁邊的教室，不就是忒爾西所在的班級嗎？

  茸德加快了腳步, 忒爾西所在的班級後門緊閉, 從與走廊連通的玻璃窗可以看見坐在教室靠後排的一位男生抱著書本縮在座位上，看起來想要極力不引人注意, 但是一雙眼睛的視線小心翼翼地擡起，看向前門的方向。

  茸德走到前門，嘗試推動但是沒有成功。

  她儘量保持理智，想起了蘭達主教教給她的神術，在意識中喚出權杖，內心念咒語，一瞬間就移到了室內。

  教室里，忒爾西背對著她，面前一位看起來魁梧得誇張的男生面容不善、斜斜笑著將門堵住。

  但是一瞬間兩個人就都注意到了她。

  格雷尼不善的笑容在看到茸德時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不過很快又恢復成了原樣，他有一頭火紅的頭髮，但是非常毛躁，看起來像是摩擦過度的紅色掃帚。

  茸德沒有第一時間和忒爾西說話，而是走到格雷尼面前確認道：「你找忒爾西有什麼事情嗎？」

  格雷尼也很高，看人時將下巴比平常人更靠近脖子，眼球上翻目視人，眼睛裡有玩味的笑容，看起來很囂張。

  他的視線從茸德身上移開，移到安靜沒有說話的忒爾西身上，又移回去。

  隨後笑看著她開口，聲音是故意做出的無辜和語氣古怪：「忒爾西同學最近很有名，我想和他做朋友，可是這位忒爾西同學，似乎看不上我們這種普通的貴族出身，不願意。」

  忒爾西是國王府簽訂契約的隨後才到聖托里斯進行借讀的身份如今幾乎人盡皆知，格雷尼是什麼意思茸德一聽就懂。

  不過格雷尼是學院裡出了名的校園惡霸，不僅最近幾年家族興盛仗著權勢暗中壓榨著一些普通貴族家的孩子，同時因為是轉學生，他結識許多校外的不良少年。

  雖然有關於他的傳言有一些是道聽途說，但是大部分人都親眼見過格雷尼放學後並不是回家或者是參與正常的社交活動，而是和一群同樣身材誇張、行為張揚的社會人士轉眼騎著摩托離去，摩托尾氣還一定要裝作不是故意地糊上每一個過路人的臉，嗆得人咳嗽半天。

  除此以外，在校園內，茸德也見過他站姿吊兒郎當地排著隊和別人聊天，然後不經意之間將站在前面的同學擠到後面，以及在餐廳用餐時，有意無意坐在安靜吃飯的女生身旁，隨後做出一些看起來很熟稔的動作。

  不過，格雷尼總是做一些看起來沒什麼，但是有仿佛有些什麼的行為，不追究似乎有傷大雅、追究起來又無從下手。

  所以至今也只出現過一次被處分的記錄，因為聖托里斯為了保護同學的隱私，沒有公布其中原因，這卻讓格雷尼更加猖狂，總打著交友的名義暗中找同學不愉快。

  茸德看著格雷尼臉上玩味的笑容，也笑起來：「既然知道他不願意和你做朋友，那你還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格雷尼明里暗裡想說忒爾西進入國王府後就開始眼光變高，但是沒想到茸德會順著他的話說，笑容沒變，但是有一瞬間的凝固。

  眼前這位是瑟佛薩斯國王唯一的女兒，雖然奧利維亞忌諱階層歧視，但是人們對皇室都不約而同保有一定的尊重，格雷尼的家族雖然放任他這麼多年玩得花，但是也曾經明言過一定不要和皇室的人起衝突。

  忒爾西只是一個借讀生，還是身份卑微的半獸人，格雷尼玩弄起來沒有負擔，但是如果茸德在忒爾西面前，他就不得不收斂。

  只不過內心很不爽就是了。

  格雷尼舔了舔內腮，這次的笑容看起來更加燦爛真誠了一些，如果不是這張平常傲慣了的臉強行作出熱烈的笑容看起來更加不懷好意了的話，看起來或許真的會像是一個陽光大男孩。

  「只是想做個朋友而已，為什麼不願意呢？」

  忒爾西在一邊非常安靜，就像他面對別的任何一個人一樣，沒有要交流的欲望，但是實際上只有茸德知道他是因為童年的灰暗和少年時期受到兄長不公肆意的欺凌才導致了如今與人交往時怯懦的性格。

  格雷尼或許會因為忒爾西略顯柔軟地性格而窮追不捨，想到這裡，茸德決定跟格雷尼說清楚，以防後續他再找忒爾西的麻煩。

  「如果你是真誠地想和忒爾西做朋友，但是我認為沒有哪一個誠信交朋友的人會將提出交友欲望的對象堵在教室門前，如果你是想找忒爾西的麻煩，」茸德的笑意落下去一些，絲毫不閃躲地對上格雷尼的視線，「國王府並不會輕易姑息這種事情。」

  如果今天不態度果決一點，格雷尼日後還說不定會像往常一樣時不時地試探底線，給忒爾西造成影響。

  格雷尼倒是沒有想到第一公主和這個半獸人的關係這麼好，比傳聞中好上許多。

  他黑眸中上挑的斜斜笑意也落下去一些，露出了會令膽小的人畏懼的難以捉摸的冷冷笑意。

  「這個半獸人，有什麼好值得你維護的？……不過是空有樣貌、有一張用來裝模作樣勾人的臉罷了，」格雷尼的黑色眼瞳折射出嘲味的不屑，他的視線又在忒爾西的臉上轉了一圈，隨後像是想起來什麼似的表情變得曖昧起來，「恐怕他能進國王府做借讀生……也就是因為這張臉吧？」

  茸德的表情徹底冷下來，很嚴肅地說道：「格雷尼同學這麼喜歡妄自揣測校友，我想這件事應該讓格雷尼先生知道。接下來你可以揣測個夠，例如揣測你的父親會怎樣教你如何適當向人表示尊敬。」

  說完，她不再說話，抓住身旁少年的手，格雷尼被一股力量措不及防地「禮貌」地推到一邊，他甚至沒t有看清在場有誰念出了咒語或是催動了魔力，就已經被定在原地動不了了。

  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少女帶著忒爾西從容離開的背影，全身都動彈不了，他臉上還是聽到茸德說要告知他父親這件事時逐漸開始變化、但是仍然有為了揶揄她而作出的容易引人遐想的表情，而現在，他徹底笑不出來了，但是卻改變不了表情，只能一邊做出自我感覺醜陋猙獰的表情一邊在心裡氣得半死。

  幾秒後，直到看不見茸德和忒爾西的背影，格雷尼才找回對身體的控制權。

  這個班級里還有另一個同學，其他的學生早就在格雷尼進班級後就你推我搡地找理由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留下的這位男同學看起來非常怯懦，但是格雷尼也不想讓任何人看見自己的窘態。

  他使勁捏緊了拳頭，使拳頭的骨節發出「咔咔」的可怖響聲，臉上的表情再也沒有偽裝，他的黑色眼球微微上翻，下巴下移，陰狠怒視著兩個人身影消失的走廊。

  他是一個四肢發達的強壯男生，幾乎比大多數的人體格都要強壯，在格雷尼看來，這是男性最完美的身材，比這稍微瘦一丁點兒都是細狗，所以他向來非常自豪，有著不一般的傲氣，從小到大，無論是幼兒園還是小學還是初中，所有的學生都怕他，不敢跟他對著幹。

  就算是這所貴族學院，也沒有人敢當面忤逆他的。

  格雷尼心中怒火燃燒。

  他不可能就這樣算了。

  ……

  茸德拉著忒爾西一直向前走，突然被忒爾西的力量輕微拉了一下。

  「對不起，茸德，我是不是給你、給國王惹事了？」

  茸德微微一愣，明白了忒爾西為什麼一直這麼沉默和心情低落。

  她教過忒爾西很多防身的魔法，但是剛剛她看見他時，忒爾西站在身材誇張的格雷尼面前，什麼反抗也沒有，原來是害怕出手了會給他們帶來影響。

  她聲音放得很輕柔：「不，忒爾西，你沒有惹事，你很好。你要知道在學校里沒有人明著站出來反對格雷尼，並不是因為奧利維亞的學生畏懼他，而是覺得沒有和他起衝突的必要，所以忒爾西，你不必因為這個而自責，這不會對我們造成任何影響，你沒有任何問題的。」

  「真的嗎？」

  黑髮紅眸的少年垂下眼睫，可以看出眼睫上有濕漉漉的水跡，眼睛除了眼瞳以外的部分也泛著一層紅色，像是偷偷流了眼淚。

  茸德趕緊拉了拉他的手，安撫道：「當然啦，忒爾西是最棒的小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