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茸德一看忒爾西這副表情, 就知道忒爾西還是沒能放下蘭達主教像他的兄長這件事。

  百利索恩和王后已經換了一個關於政事的新話題，茸德戳了戳忒爾西的胳膊，「法爾克說你在學期考核中取得了名列前茅的成績, 真棒呀。」

  忒爾西是一個半獸人, 他體內可以運用的魔力比純種的種族少上不止一倍，但是茸德在和忒爾西一起學習或者是偶爾進行教學的時候發現, 忒爾西和從前在她身邊的卡斯蒂利亞一樣記憶力非常好。

  雖然忒爾西沒有卡斯蒂利亞那種看一眼就過目不忘的能力，但是閱讀一本書籍時也可以很快將知識點記下，看起來也毫不費力。

  最近魔法部一年級的學期第一次考核中, 他的老師在暫時代為管理他學習事務的法爾克面前做出了極高的評價, 說忒爾西是一個極其刻苦和勤奮的學生。

  「忒爾西同學每天從進入班級里以後就開始一言不發地坐在位置上, 雖然站在走廊外面或者是偶爾不經意裝作路過向教室裡面看並不能仔仔細細地看見同學們在做什麼, 但是當其他學生們都在調皮搗蛋或者是到其他班級教室里給我惹禍的時候, 他都是安安靜靜地坐在位置上，你說學生坐在座位上能幹什麼呢？肯定是在學習啊！」

  忒爾西的老師在說這些的時候滿面紅光，像是在誇獎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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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校里的老師更注重於關注學生課業上的狀態, 但是忒爾西的伴讀侍從更全面地介紹了忒爾西每天在學校里的狀況。

  例如一開始當大家知道這位名叫忒爾西的新同學是個半獸人時都有些畏懼和他交流，同時因為忒爾西本身的性格就非常內向和怯懦, 所以剛開學時他就一直一個人坐在座位上，安安靜靜做自己的事情, 真的都是在看書, 像老師說的一樣。

  不過後來，因為忒爾西與國王府的聯繫，還有忒爾西擁有一張和奧利維亞人完全不同風格、十分出色的外貌, 並且在同學圈裡被認為是和學院的男神榜上任何一個人都風格不同的、前所未有完美無缺、無懈可擊的長相, 有人稱他比小說故事裡的晨光王子還要美貌的男生。

  這種熱議的話題和話題的中心忒爾西開始吸t引一部分同學蠢蠢欲動的靠近，但是他看起來安靜、實際上更加沉默寡言, 面對同學表現出的愛慕與親切地邀請，全部都拒絕了。

  不過因為忒爾西實在出眾的樣貌，同學們並沒有被他果斷的拒絕交往勸退熱情，反而覺得他圓溜溜漂亮的紅眸安安靜靜地說出的拒絕的話都變得好聽起來；

  而他總是安安靜靜坐在位置上、和許多頑皮的男同學完全不同的氣質十分乖巧，像是當下最流行的浪漫小說題材里的小狗系男主，吸引了一大波女同學芳心暗許，情書從四面八方湧上來，有時候出現在忒爾西的課桌桌面上，有時候出現在他的書籍內頁里。

  然而忒爾西仍然不為所動，每天很少與人交流，除了戶外的體育類課程或是魔法實踐課，都永遠坐在座位上，用一隻手撐著臉頰盯著書看。

  伴讀的侍從說，就不覺得有什麼比書籍更能吸引忒爾西興趣的東西存在。

  老師們很滿意，但是茸德覺得這樣也不行。

  雖然忒爾西的射箭課和游泳課以及魔法實踐課都是接近滿分的成績，但是和人交流也是必修的。

  或許忒爾西現在不愛在學校里交朋友和與人交往，只是沒有跨出第一步的原因而已，也就像忒爾西說的，他的那位兄長，也就是尼克，給他留下的陰影太深了。

  這是一定要改變的，至於怎麼改變——

  茸德已經有了一個非常絕妙的主意。

  ……

  書房內，瑟佛薩斯國王坐在用來喝茶的圓桌一側，卡斯蒂利亞坐下在他身旁的扶椅上。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瑟佛薩斯國王拿起圓桌一側侍從剛剛換新的印著花朵圖案的茶壺，向茶杯中倒了茶水遞給身旁的卡斯蒂利亞，又為自己倒了一杯。

  剛剛換新的花茶剛倒入茶杯時滾燙冒著裊裊熱汽，然而當即將被瑟哦薩斯國王捏著靠近嘴唇時立刻變成了合適入口的溫度。

  卡斯蒂利亞看著這位曾經在光明神國共同恪守光明守則的神職人員如今看起來十分適應地過著人類的生活，一次也沒有問過原因的他，突然想起那些沒有恢復神格時的記憶和這兩天不斷反覆因為某些畫面而心臟湧起的微妙的酸意，沉默了兩秒，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

  「你很喜歡這裡的生活。」

  聽起來是個陳述句。

  瑟佛薩斯國王笑意盈盈：「當然，曾經在光明神國中，我就曾告訴過您，如果試著去感受情感，您會比當時要更快樂。」

  卡斯蒂利亞沒有問為什麼他用「當時」這個詞，他垂下眼睫，神情沒有波瀾，「可是我不應該有情感。」

  「光明神是不應該有任何一種情感，但是您不只是光明神，您還是」

  瑟佛薩斯國王沒有說完這句話就停下來，笑盈盈地看向身旁的青年。

  他點到為止，瑟佛薩斯國王知道有時候不說出來比說出來的效果還要好。

  「所以您突然來是因為什麼事情呢？」他笑意盈盈地問。

  「……斯圖亞特·阿比爾·海爾格也在找她。」卡斯蒂利亞說。

  瑟佛薩斯國王擡起頭，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月光之神嗎？」

  「是的，茸德告訴我的，她說皇室派去斯圖亞特身邊的人發現他最近光顧了很多個店鋪。」

  瑟佛薩斯國王神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怎麼知道的？」

  「他是為阿加斯做事的人，但是我已經答應阿加斯會將黑暗權杖封印解開後給他。」

  卡斯蒂利亞的意思很明顯，瑟佛薩斯國王擡起頭和他對視，心裡瞭然。

  他是光明神創造的天使，自然也明白為什麼這件事會引起卡斯蒂利亞的重視——

  阿加斯·忒爾西是卡斯蒂利亞的弟弟，他是一位內心敏感、心思單純到熱烈的程度的人，如果他喜歡或在意一個人，就會付出全部的愛與情感，但是他的這份情感交付給了與他幾乎是相反位面的哥哥。

  非常不幸的是，他的哥哥是一位被神格限制了情感，對愛意一竅不通的冷漠古板的光明神，這份情感就像是從高空劇烈地墜落，結果落在了一口暗無天日、深不見底的幽井之中，不僅激不起波瀾，甚至連兄長的心底也觸及不到。

  自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最初的時候，神明與凡人有壁，在光明與黑暗神國之中兩位幼年的始祖神明相依為命，當這份情感長久地沒有被回應，而內心單純的黑暗之神並不知道其中原因，他不能理解兄長是一個沒有心的人，就像卡斯蒂利亞不能理解弟弟想要的情感的回應到底是什麼東西時，凡人因愛生恨、而神明同樣。

  黑暗神開始表現出對兄長極致的抵抗，但是這在卡斯蒂利亞眼中是錯誤的行為。

  於是神國里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發生一次大戰，有時候是因為弟弟向哥哥做了一個惡作劇，有時候是因為哥哥想要教弟弟怎樣才能成為一名好神明時引起弟弟強烈的反抗。

  後來，卡斯蒂利亞創造了聖翼天使，不僅因為生命之神的叮囑，還因為他記得生命之神剛剛離開時，尚且是個幼童的弟弟睜著眼睛問他：

  「哥哥，這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了嗎？」

  卡斯蒂利亞看著弟弟透紅的眼眸，尚且不明白情感的兄長回答：「現在是這樣，但是以後不會的。」

  他不能明白兩個人和許多個人的區別，但是他看出弟弟渴望著後者。

  但是當他有足夠的能力創造出了第一批聖翼天使以後，弟弟早已遠離他，搬進了和光明神國涇渭分明的黑暗神國。

  他問弟弟要不要聖翼天使的陪伴，阿加斯看起來玩味笑著說：「怎麼，光明神做不夠，還要來分走我黑暗的權柄嗎？」

  卡斯蒂利亞垂下眼睫，不知道為什麼害怕看見弟弟澄澈的紅眸，「你也已經有足夠的力量，如果不想要我的，可以創造一些黑翼天使。」

  阿加斯大喊：「我才不會聽你的，我根本不需要。」

  說完就消失在了原地。從此卡斯蒂利亞再難見到弟弟一面。

  他不明白情感是什麼，也不明白為什么弟弟會說出言不由衷的話。

  面前空無一人的神明注視著弟弟方才站著的地方，他依舊開口說著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可是我答應過你的啊，阿加斯。」

  他想，或許是弟弟忘記了吧。

  卡斯蒂利亞永遠不會忘記任何一件事，這是與他的神格一同存在的本能，但是隱隱約約的，他意識到弟弟和自己不一樣。

  而作為在場目視著這一切的時間之神瑟佛薩斯將所有看見眼裡，作為由光明神創造出的聖翼天使，他掌管著光明權柄里的時間、情感與智慧，他了解一切光明神的過去，也洞悉光明神心中所想，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所在。

  不明白情感的兄長實際上深愛著自己的弟弟，只需要一個契機，能讓他明白他不只是光明神，抹掉神格，他更是一位兄長、一位有血有肉的人。

  不過，生命之神之所以將兩位神明創造成了相反的兩個人，卻有她的道理。

  作為光明神用智慧和情感調和出來的神明，瑟佛薩斯願意來創造這個契機。

  而眼下看來，看起來被黑暗神阿加斯·忒爾西利用的斯圖亞特，或許有更恐怖的圖謀。

  「他的能力現在在什麼程度我之後會去查看一下。」卡斯蒂利亞說。

  剛聽到訊息凝重了一刻後的瑟佛薩斯國王又恢復了往日的神情，「沒事，早發現早預防嘛。怎麼樣，我這個女兒很機靈吧？」

  聽了這話卡斯蒂利亞擡起頭，看著身旁人熟悉的臉龐上得意的笑容，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