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2024-09-14 16:06:33 作者: 半顆椰子

  第六十六章

  靜寂無聲的夜晚, 黑夜特有的禁忌的味道在濃黑的窗外肆意發酵著,而這種令人本能畏懼的黑暗的力量卻被不止是窗戶,更像是被某種來自室內純淨強大的光明的力量割據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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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模樣的面龐上帶著如同湖泊一般清澈細潤的雙眸, 沒有笑容卻仍然俊美無雙得像是來自異世界的神詆。

  但是至少在此刻或是更早一些以前, 蛋撻連自己都還是這麼認為的——

  他確實是來自異世界的、系統。

  然而現在,身形修長健美的高大少年安靜地站在床邊, 床柱與頂蓋輕柔支撐著的國王府一貫鑲嵌著閃耀與華美寶石的帷幔遮住大半壁畫,卻仍然露出不小面積的內容。

  那是一位全身披著黑色斗篷單膝跪地的人,隱匿著雙手的寬大袍袖一隻貼在心口, 另一隻隱在黑暗之處。

  斗篷之下沒有任何面部的記錄, 甚至連一分一毫肌膚都沒有泄露。

  少年緊盯著那處, 心臟快得要跳出胸腔。

  「阿加斯……」

  修長透白的指尖因情不自禁的一步步走近而得以貼上冰涼卻似乎隱隱吸引著人接近的壁畫, 少年忍不住微微蹙眉, 輕輕呢喃出了那個突然浮現在腦海中的名字。

  阿加斯,是誰?

  壁畫的全貌已經完全展現,除了半跪著的黑色斗篷, 另一位披裹著寬大純白袍子的人彎下腰伸出一隻手,身後飛著或是站立著幾十個手掌大小、有著潔美羽翼孩童模樣的天使。

  ……

  作為奧利維亞名列前茅數一數二的貴族高中院校, 聖托里斯的升學禮與開學典禮是在同一天舉辦,並且理所當然辦得聲勢浩大又華麗。

  開學日在溫煦和暖的晨光中到來, 距離父親母親與哥哥回家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 茸德也並不孤單地與要一同與她去上學的蛋撻坐在桌前一起吃完了娜恩準備的美味早餐,由於蛋撻對於甜點以外的食物興致缺缺,茸德還十分樂意地也將屬於蛋撻的那份煎培根與烤雞肉全部收進了肚子裡。

  在去往聖托里斯的路上, 茸德新奇地一會兒摸摸蛋撻與她相同樣式的純黑禮袍, 一會兒揪揪蛋撻卡在鎖骨處的領帶結。

  「好神奇的感覺,你和我一起去學校, 而且你現在不是蛋撻,是米蘭達。」茸德壓低著聲音說,「米蘭達同學?」

  蛋撻安靜地坐在坐墊上,兩隻手搭著大腿,垂眸看著茸德的小動作,儘管茸德的指尖拂過他的鎖骨肌膚有些癢卻絲毫沒有推拒反抗。

  聽著茸德調侃似的稱呼,他也只是輕輕「嗯」了一聲,金色濕潤的雙眸睜得透圓看著她,像是她曾見過的父王朋友家養的金色年幼的小狗。

  「你以前跟我一起上學的時候總是在我的抽屜里睡覺,現在可不行了。」茸德幸災樂禍地說。

  因為形態轉變,蛋撻不得不從原來的白天睡覺晚上活動改為人類相同的作息習慣,而這並不是短時間內就能調整過來的,至少對於懶懶散散的蛋撻來說有些難,他總是忍不住困意在茸德看不見的地方大睡特睡,因此到現在還沒有完全適應人類的作息習慣,總會在白天打瞌睡。

  蛋撻微微睜大眼睛說:「為什麼?人類的課堂上不可以隨時隨地睡覺嗎?」

  「當然不行,那樣的話會被勞倫特叫到辦公室背魔藥原料書的哦。」

  不知道為什麼,自從蛋撻變成人形,她很喜歡逗逗他看他的表情。

  雖然體格與身體擁有著絕對的線條與力量,但是實在秀美可愛的面龐結結實實戳在了她的萌點上,這種感覺……就像是伯麥給人的感覺一樣。

  咦,但是還是有些不一樣的,蛋撻更像是涉世未深的天真孩童,伯麥則是經歷悲慘的柔弱弟弟。

  說起來,伯麥在最近與她的通訊中提到了也已經從北洛斯利蘭洲的家族出差活動中回到奧利維亞了,或許在開學典禮上還可以遇見,到時候可以介紹蛋撻給伯麥認識一下。

  漫畫男角色與她的系統也成為好朋友,這總歸不是什麼壞事嘛。

  「做人類好難!」蛋撻說。

  茸德彎起眼睛:「你還曾經說過做人類最幸福呢。」

  蛋撻還想說什麼,但是他又因為不知道哪一個詞觸動到了,心臟重重跳了兩下,於是安靜下來,沒再說話。

  然而這時候已經到了聖托里斯,車緩慢停在路邊,從學校打開的純白鐵門處就可以看見不僅是教學樓前的實踐草坪上擺滿了裝飾品,就連教學樓上也緊縛著寬大的飄帶,用奧利維亞語與精靈語同時寫上老套的「歡迎回家」字樣——即使作為一所貴族高中,卻擁有著十分質樸與全天下學校都相同品味的校長爺爺。

  當今管理著聖托里斯高中的是一位年過七十的慈祥魔法師,是先王的好友與知音,總愛在學生面前展示自己所謂「老當益壯」和「不輸年輕人潮流的思想」,即使有時候會搞出一些老土,卻有種一本正經的搞怪意味,因此即使年事已高,卻仍然深受學生們喜愛與尊敬,常常可以看見他與學生們打成一片。

  在飄著彩色氣球,擺放著果汁噴泉與豐富食物的百米長桌之間,也是校園草坪的正中間擺放著數千把純白的座椅,而這形成壯觀景象的座椅最前方搭建了一座拉起飄帶的舞台,舞台上擺放著一張厚重的實木長桌,看起來像是校長會議室里的那一張。

  「不是吧,今年的開學典禮不是在學生禮堂里舉行,而是在草坪上?t」

  有學生認出那熟悉的長桌,特別是長桌上擺放著的金色席卡用白色墨水寫著校長與幾位領事的尊名,開始與同伴嘀咕起來。

  這估計又是校長爺爺拜訪的某個高中的「研學」成果吧。

  草坪上匯聚著所有年級的學生,他們由每個學生獨有的自己的學生徽章引領著走到對應的座位前,安置在高聳主教學樓的壁鍾在學生們的歡樂氣氛中打開暗格,時間之神的小塑像從暗中緩慢移出,祂身側的金色天使揚起翅膀,使用弓箭射滅了數字「九」,隨後又緩慢拉滿弓射出一支影劍,隨著數字「十」的亮起,秒針划過最上方,鐘聲敲響十下,宣告著開學典禮正式開始。

  蛋撻作為瑟佛薩斯家的借讀生因此座位與茸德的座位相鄰,他們都坐下來後,同樣穿著黑色禮袍的薩凡娜端著一杯氣泡果汁也走了過來。

  「人實在太多啦!往年這種活動都是分布在許多個區域進行,今年全部都在草坪上,弄得到處都是人。」薩凡娜遠遠地看見茸德坐在這裡,一邊走過來一邊說著。

  「是呀,不過今天太陽很好,這麼冷的天,曬曬太陽還挺舒服的。」茸德靠在椅背上,學院帽寬大的帽檐遮擋住陽光刺眼的部分,「你說是吧,蛋……米蘭達?」

  薩凡娜的座位在茸德前面,她坐下來,驚奇地發現這個陌生卻秀美精緻的面孔。

  「米蘭達?是新同學嗎?」薩凡娜轉過身來聊天。

  「是呀。」茸德用胳膊戳了戳蛋撻的手臂,示意他自我介紹一下。

  蛋撻原本就一直放在茸德身上的目光垂下去看自己被戳的那隻手臂,擡眸向薩凡娜認真介紹道:「我是來自伯爾及利特洲的學生,也是瑟佛薩斯家第一侍從娜恩的親戚,因此作為瑟佛薩斯家的借讀生到這裡與茸德一起學習。」

  完美無缺。茸德喜滋滋想著。

  「原來是這樣。」薩凡娜打量著眼前穿著學院黑色禮袍的少年,金色的髮絲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雙眸是同樣的淺金,膚色雪白,唇色也是很淡的粉紅色。

  整張臉乾淨得像是來自深林清澗之間孕育的純粹可愛的精靈,而從脖頸向下被領帶結開始遮住的身體卻似乎蘊含著可怕無限的力量,與稚嫩漂亮的面孔形成十分強烈的反差,禁慾與欲色相互碰撞,卻意外得很和諧。

  但是這樣的身材實在太過於健美,即使是純黑的禮袍也遮不住他蘊含的力量。

  一拳能把人捶死那種力量。

  薩凡娜猶疑著與茸德對上目光:「真的是借讀生?而不是什麼騎士之類的身份?」

  茸德左右看看一臉驚訝的薩凡娜和安靜坐著的蛋撻:「不是啊。」

  薩凡娜的目光在她的話音後一下子變得高深莫測,露出神秘狡黠的微笑:「那他的身材很好哦,很適合……」

  茸德兩眼一黑,急忙伸出手捂住薩凡娜的危險發言。

  她一邊捂著還在狡黠笑著的薩凡娜的嘴巴,一邊手忙腳亂回頭看了一眼,蛋撻安靜坐著垂眸望向草坪,只露出一個完美精緻的側臉。

  她鬆了口氣。

  雖然她和薩凡娜私底下倒是經常討論這種話題,此外,更是在思想極其開放的現當代,奧利維亞成年人甚至於再小一些年齡的青少年基本都不會將這種話題當作是秘辛,只有那種剛剛接受教育的小孩子才是大人們話題避嫌的對象,但是,這次的話題對象可是蛋撻啊!

  儘管蛋撻如今也算是半個高中生,但是他的臉實在過於純淨和清澈,就連平常總是露出的困惑表情也像是未經人事的單純孩子。

  當著他的面討論這種事……總覺得是帶壞小男孩啊。

  茸德緊張地捂住朋友八卦的下文。

  而薩凡娜其實也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點不太合適的感覺,或許也是因為少年的那張臉,她原本也沒打算說出什麼,和茸德打打鬧鬧一陣,然後迅速將這個腦洞拋之腦後去了。

  空著的座位逐漸全部被主人找到,十點三十分,奧利維亞皇宮正中央國旗與政府旗升起的時間,聖托里斯的校長埃斯特爾·漢弗萊使用傳聲魔法清了清嗓子,確保每個學生都能聽到他接下來的發言。

  而坐在他身側的是一位熟悉的人——元素魔法系的高年級教授阿比爾。

  看到阿比爾教授茸德很奇怪的才突然想起卡桑德拉的存在。

  她下意識向隊伍前方看去,也順利在排著隊落座著的學生中看見了卡桑德拉的金髮,不過卡桑德拉今天沒有像漫畫裡那樣只留著雙辮的麻花辮,學院帽下的金髮披散著,看著氣質很清冷,與她以往給人的溫婉與文靜感覺完全不同,茸德險些沒認出來。

  至於為什麼看見阿比爾教授就想起卡桑德拉,大概是因為在肯恩家裡同時看見卡桑德拉的原因,還有那深邃寂靜的一眼……

  茸德將目光從被同伴搭話所以側過臉露出清淡表情的卡桑德拉身上移開。

  她以往與同學的相處和漫畫裡所描寫得一樣,與人交談時總保持著明媚燦爛的笑容,而唇角更是一天二十四小時微微勾起,一看就會令人心生好感,因此朋友很多,不管在哪個團體裡都稱得上是「團寵」。

  奇怪,今天的卡桑德拉這樣冷淡?

  「卡桑德拉在漫畫裡的最近有發生什麼嗎?我記得沒有啊,還是我記漏了什麼?」茸德傳音給蛋撻說。

  在陽光下安靜坐著的少年突然側頭望過來,一滴汗水從微微發紅的頰邊滾落,他清澈的嗓音微啞,壓低了聲音說:「漫畫只描寫了她最近在為開學的魔法試煉做準備,這一塊的時間線過得很快,沒有別的情節了。」

  茸德點點頭,卻被他蒸紅的臉頰邊又滾落下的晶瑩引起注意。

  「你怎麼流了這麼多汗?」她張口小聲問。

  雖然陽光很明媚,但是現在仍然是冬天,溫度也才剛過零度以上而已。

  而蛋撻聽了她的話像是才發覺似的,「我在流汗嗎?」他金色的眼眸似乎很艱難才能完全睜開,茸德原本以為那是蛋撻又在打瞌睡,現在結合他奇怪的狀態來看並不是。

  「是的,你的臉頰邊許多汗珠,是很熱嗎?」茸德忍住為他擦去汗珠的衝動,只是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邊。

  蛋撻睜開的眼睛正逐漸又眯起,像是被陽光劇烈刺眼到了一樣,他沒有擡起手掌去擦汗。

  「不熱,茸德,我感覺自己現在有點難受,沒有力氣,有東西讓我變得很暈。」

  蛋撻垂下腦袋,鬢邊學院帽下的髮絲已經肉眼可見得被浸濕,變成更深的金色。

  茸德一下子緊張起來:「是因為沒睡好嗎?」

  「不是,我昨晚只醒了三次,之前一夜醒很多次的時候也沒有這樣。」蛋撻眯著眼睛,用手指著自己的脖子下方,「全身都沒力氣,只有這裡好一些。」

  修長的指尖貼上黑色禮袍與深藍色領帶之間的白色襯衣,隨後似乎因為乏力顫抖著落至身側。

  即使出於顧慮她一直沒有去觸碰,但到了這會兒她還是將手指也貼上少年的脖頸,指尖下的肌膚冰涼而濕潤,一點不像是曬太陽的人該有的肌膚狀態。

  她隨後又將指尖放到露出白色襯衫的衣料上,反而十分溫暖,與周圍被黑色禮袍遮蓋住的地方形成極為明顯的對比。

  好奇怪。

  茸德收回指尖,而蛋撻仍然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微垂著眼眸,往日可愛活潑的髮絲被寒涼的汗水浸得濕透。

  「再堅持一下,結束帶你去看醫生。」茸德只能這樣出口安撫道。

  不知道為什麼,她其實可以現在就使用移形魔法帶著蛋撻離開,但是潛意識裡卻隱隱因為這種想法而不安,就像是現在離開會造成什麼可怕的後果一樣。

  但是她心裡也明白,蛋撻的症狀絕不是普通的病症,她上過許多醫學課程,沒有哪一類病情是會被衣料改變的,而這其中的原因似乎並不簡單,她卻一籌莫展,什麼也不知道。

  茸德無力般地垂下指尖。

  背後的動靜也吸引了原本聽著校長爺爺千篇一律發言而感到無所事事和無聊的薩凡娜,她悄悄轉過頭來準備聊會天,注意到了神色突然變得疲倦的蛋撻。

  「咦,米蘭達同學怎麼了?」薩凡娜低聲悄悄問,「是紫外線過敏嗎,怎麼臉紅通通無精打采的。」

  茸德剛想開口解釋一下,腦袋裡卻突然閃過白光。

  紫外線過敏?

  被黑色衣服覆蓋著的肌膚與裸露的肌膚全部都冰涼而且浸出冷汗,而只有被白色t襯衣遮蓋住的肌膚才有微弱溫暖的溫度。

  在高中生必修的天文學課程中,天文學老師講到關於太陽系的中心——太陽時說:「與神話歷史中代表著純粹潔白的光明神掌管陽光、而代表著絕對黑暗的黑暗神厭惡陽光完全相反的是,在現實中絕對的純白如黑暗厭惡陽光一般反射一切陽光;而絕對的黑暗卻如光明與陽光共生一般吸收一切陽光。」

  天文學老師為了讓學生們更好地理解這個知識,不信奉任何神明的老師這樣說道:「這個知識也可以想做如果光明神觸碰到陽光就會被灼燒隕落,而現實中的神話歷史書籍告訴我們事實並不是這樣,所以我說這個知識點與神話完全相反。同學們記住了嗎?」

  隨著滿堂稚嫩的應答聲在腦海中播放,茸德的視線驟然撞入最前方長桌前學院管理席位中的阿比爾教授,校長仍在發著言,阿比爾教授靜靜坐著,墨綠沉寂的眼瞳中的目光剛從什麼地方收回,緩慢垂下頭顱。

  絕對的純白反射一切陽光,絕對的黑暗吸收一切陽光,就像光明神觸碰到陽光就會被灼燒堙滅。

  「米蘭達是有一些對紫外線過敏,不過並不嚴重,過一會兒就好了。」茸德收回視線,對薩凡娜說。

  「哦,好吧,也不知道今年怎麼回事,開學典禮就該在禮堂里辦嘛,在草坪上大太陽底下曬的,還有好多學生都對紫外線過敏呢……」薩凡娜又將學院帽向下扯了扯以便遮蓋住更多刺眼的陽光,嘀嘀咕咕地轉回身。

  「別怕,蛋撻。」茸德給蛋撻傳音說,隨後在心中默念咒語,在蛋撻周圍施了一個隔絕陽光照射的魔法。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蛋撻有很大可能就是因為太陽照射而開始變得疲倦虛弱,此時越來越臨近正午,陽光也越來越明亮濃烈,現在看來蛋撻也就是隨著這個變化而逐漸加重疲倦程度的。

  所幸,在焦急的等待中蛋撻似乎真的因為她施放的隔絕魔法而好轉一些,臉色變得好一些,只是汗珠一刻也沒有停止滾落下。

  「茸德不要擔心,我感覺自己好一些了。」蛋撻擡起濕潤清澈的金眸,輕輕軟軟地說。

  「真的嗎!」焦急等待的茸德眼睛一亮,一滴汗珠也從下巴上滾落,茸德這才意識到在剛剛靜默無聲的兵荒馬亂中就連她自己也因為緊張和關切而燥出一身熱氣。

  「是的,茸德。」蛋撻盯著她淺色透露著關心的眼瞳,輕輕低低地說。

  「那就好,那就好,有效果就行。不過等會結束以後還是要趕緊去檢查一下。」茸德輕輕呼出一口氣。

  這時候校長的發言終於結束,下一個發言的人是阿比爾教授。

  當阿比爾教授清潤溫柔的嗓音響起,原本都顯得有些無所事事的學生們紛紛擡起頭來,顯示出濃厚的興趣,因為這可是奧利維亞學生們都有所耳聞的「明星」教授,特別是大部分的學生們都迷戀著他那堪稱教科書般的標準三分溫暖微笑。

  所幸,眼神不太好的校長爺爺一發言完就取下那副有著金色鏈條的眼鏡,正揉捏著因為架著鏡框而有些酸澀的鼻樑聽著阿比爾的發言,因此沒有看到令他難過的一幕。

  阿比爾也是如校長那樣首先說了一大段鼓舞人心、敦促學習的發言,幾乎可以稱得上是冗長,不同的是幾乎所有的學生都聽得很認真,此外,在他發言的最後,他提到今年的開學試煉可供選擇的方案也有他的一份設計,目的是為了挑選出出色的魔法師,在未來他會親自指導學習。

  以往的開學試煉都是由學生們在開學典禮上一一對大魔法師教授們所設計的試煉方案進行投票,而最終的試煉方式也就是在投票過程中票數優勝的那一個。

  往年的試煉方案對應的作者教授都是未知,由學生們根據興趣進行投票,而這次是學院導師第一次公開告訴學生自己的試煉方案是哪個。

  如果是別的教授,學生們一定會覺得那位教授自視甚高而全部都避開他的方案使其背後的願望落空,但是這可是擁有著絕對水平與魅力的阿比爾教授誒。

  阿比爾教授的發言結束,觀眾席發出熱烈的掌聲,而校長這次因為對他的發言有疑義而拉著他說了什麼,又是錯過了令他心痛的場面。

  雖然阿比爾完全沒有提拉票的事情,但是誰都知道這位阿比爾教授在學生屆擁有怎樣可怕莫名的威望,校長自然也是心知肚明。這阿比爾一將自己的作品公布,誰還願意把票投給別人?

  「阿比爾,魯莽了。」校長這樣說道,但是事已至此,並且阿比爾的能力確實有目共睹,而且規則里並沒有說過不允許公布,因此校長最後也沒多說什麼。

  「說來也很奇怪,雖然阿比爾教授沒有帶過我的課,我卻對他有莫名其妙的迷戀,就好像他早就是我的男神一樣。」薩凡娜在阿比爾教授發言完之後又轉過身來,低聲說。

  一直不停注意著蛋撻狀態的茸德與薩凡娜對上目光:「我也有同樣的感受,他好像對於學生們有著天然的吸引力。」

  「是的是的,就是這樣。」薩凡娜面露贊同,點了點頭。

  開學典禮中領導發言的下一項就是自由活動,學生們從坐席之間一鬨而散,茸德趕緊帶著蛋撻準備離開草坪。

  雖然蛋撻現在除了一直流汗以外臉色已經看起來不錯,但是臉頰卻仍然有著不正常的通紅,原本粉潤的唇瓣也有些蒼白,只有睜大的金色眼眸還透露著往日活潑的生氣。

  檢查是必不可少的,而首要任務是帶著還在不斷滴落汗珠的蛋撻躲避陽光。

  和薩凡娜招呼了一聲茸德就準備帶著蛋撻向教學樓下的陰暗處走廊走,薩凡娜思索片刻,也跟上來:「我和你們一起吧,曬了這麼久,我也不想再待在外面了。」

  「好呀好呀。」茸德愉快地說。

  剛剛踏入教學樓投在草坪上的影子裡,三個人就被突然走過來的一位穿著同樣黑色禮袍學生模樣的男生攔下。

  「請問您是瑟佛薩斯·茸德學姐嗎?我的朋友們都很喜歡您,今天恰好有一個喜歡您的朋友過生日,您可以為我們的生日蛋糕點燃蠟燭嗎?」

  一般來說,按照奧利維亞的禮儀,人們對於點燃自己生日蠟燭的人非常重視,因為傳說中被光明神看好的人,光明神會在其生日這天降臨為其點燃蠟燭,表示對其無比高尚的祝福,而在這之後許多年後演變為只要是地位崇高的人為誰點燃蠟燭就會起到相似祝福的結果。

  茸德微微一怔:「我對於自己有資格為你們點燃蠟燭存在疑慮,或許你們可以找到比我更適合做這件事的人,比如校長爺爺或者阿比爾教授。」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看到男生的表情微微一滯,隨後立刻恢復如常,說道:「不不不,我們非常崇敬瑟佛薩斯一家,瑟佛薩斯國王是有史以來最有能力的國王之一,而他的女兒、奧利維亞的第一公主您,我們一致認為看到您就像是看見了偉大的瑟佛薩斯國王。」

  語氣謙遜禮貌又得體,聽起來沒什麼不合適,況且他這麼說,她並不能代表父親拒絕他。

  「好吧,但是不好意思,我暫時有一些急事,過一會兒好嗎?」

  男生依然是微笑著:「我們的蛋糕就在那裡,點燃蠟燭很快的,您是有什麼急事呢?」

  茸德並不想告訴他蛋撻不舒服的事,因此微微搖了搖頭:「無從告知,如果真的需要我來點燃蠟燭的話,麻煩等待一小會兒好嗎?」

  男生微笑的表情突然變得很古怪,並且同時伸出一隻手臂拉住她的胳膊:「什麼急事無從告知,莫非第一公主就是不願意屈尊降貴來為我們點燃蠟燭?只是蠟燭而已,難道會髒了您的手嗎?」

  語氣突然變得強烈,就好像受到了某種刺激一樣。

  「你幹什麼?有急事就是有急事,你又在這裡急什麼?蛋糕馬上就被太陽曬化了嗎?」薩凡娜抓住男生拉住茸德胳膊的那隻手臂,振聲說,「快鬆開!」

  然而男生顯然沒有先前最開始看到的那樣禮貌,他緊緊抓住茸德的黑袍,攥出深深的褶皺。

  「關你什麼事,你又是誰?」男生毫不客氣地說。

  而這裡還位於草坪上,開始自由活動的學生們有不少注意到了這裡發生的事,有一些圍過來圍觀「湊熱鬧」。

  茸德和薩凡娜對視一眼,身旁的蛋撻這時伸出手掌,也準備捏上男生的手臂拉開他對茸t德的桎梏。

  而這時候男生突然就像是被燙到了一樣撤開手掌,眼神更加瘋狂:「你用魔法?第一公主看來真的是不願意為我們點燃蠟燭而已嗎,原來您根本就不像傳言中那樣溫柔大方啊,平常都是裝的嗎?」

  他的嗓門並不小,周圍的人也越來越多,茸德的表情也冷下來。

  「我已經說過我現在有急事,並且一會兒就可以幫助你們點燃蠟燭,正如我的朋友薩凡娜所說的,難道你們的蛋糕會立刻融化嗎?至於是什麼急事,我的朋友身體很不舒服,需要立刻去進行健康檢查,而我需要對他的生命健康負責,我已經告訴你了,請問我現在可以帶我的朋友去檢查身體了嗎?」

  周圍的人本著湊熱鬧的心態,原本一頭霧水,這下徹底明白事情的一來二去,並且許多人都是與茸德有過相處經歷的人,清楚了事件以後紛紛指責起男生來。

  「點蠟燭怎麼也算不上是什麼急事吧,況且人家幫你點蠟燭是恩惠,不幫你才是正常呢,我還以為什麼呢,原來是這麼粗魯惡劣的一個人啊。」

  「就是啊,你們看公主說等一會兒幫他他就緊緊拉住人家不放,我看點蠟燭不是真,該不會是有什麼歪心思吧?」

  「這個人是哪個年級的?我沒見過啊,你們有誰見過嗎?」

  男生死死盯住茸德,眼睛裡閃爍著不正常的瘋狂,似乎對周圍指責的聲音置若罔聞。

  茸德忍無可忍,她心裡還擔心著蛋撻,決定讓薩凡娜帶著蛋撻先去,她解決完再去匯合。於是她給薩凡娜對視一眼,薩凡娜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拉住蛋撻準備離開人群。

  然而這時,人群外傳來熟悉的、清潤的聲音:「都在這裡幹什麼呢?」

  圍著的人群頓時自動讓開一個小縫,身材修長纖細,容貌俊美的阿比爾教授噙著微笑,手中的黑色權杖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出銳利的鋒芒,他突然出現在所有人的視野里,於是自然也看見了人群中央的拉扯。

  阿比爾教授微笑著走到兩個人身前,轉身對圍著的人說:「孩子們還圍著做什麼,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十分具有號召力的阿比爾教授一開口,議論紛紛的同學們立刻十分聽話的走開了,頓時原地只剩下茸德三人和阿比爾教授與肇事男生。

  「原來是茸德同學啊,我可以詢問一下發生什麼事了嗎?」阿比爾教授笑著說。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她一聽到阿比爾教授的聲音就會立刻覺得內心平靜甜蜜,而此時此刻,她面對著阿比爾教授也難以生出耐心,她短促地說:「我有急事要暫時離開一下,這位男生一定要我立刻幫他們點蠟燭。」

  「原來是這樣。」阿比爾教授仍然笑著,墨綠色的眼瞳眯起。

  「那麼我現在可以走了嗎,事到如今,你還想讓我幫你們點燃蠟燭嗎?」茸德對著男生說,順便甩了甩被攥住的胳膊。

  阿比爾教授眯著笑意的目光從茸德強行維持著耐心的臉上滑過,隨後又落到兩人拉扯著的胳膊上。

  男生一直沒有鬆開、緊緊用大力攥住的手在此刻竟然捨得鬆開,茸德望向男生的眼眸,其中如錯覺般一閃而過一絲迷茫,隨後立刻變回了古怪的神色。

  「我相信這位男生心裡已經有了決斷,既然如此的話,那就去忙自己的事吧?」阿比爾教授接著說。

  眼神古怪的男生立刻離開了,茸德觀察著他的背影,沒等看到他站定在某個地方,阿比爾教授就走到她面前,恰好擋住了她觀察的視線,溫聲出口問:「茸德同學是有什麼急事呢?」

  茸德忍住吐槽的衝動。

  既然都已經是急事了,還有必要再問嗎?不應該先讓她去忙自己的事嗎?

  茸德仰起頭,沒有錯過阿比爾教授如同觀察般的表情。

  「我要去為瑟佛薩斯家的借讀生辦理試煉申請,十二點半前截止,現在沒有幾分鐘了。」她不打算點出阿比爾教授難得顯得愚鈍的表現,只是淡聲回答著。

  「哦?試煉申請是十二點半前截止嗎,看來是真的很緊急呢,需要我送你們過去嗎?」

  茸德能感覺到阿比爾教授似乎溫和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就像是一直在觀察她的狀態一樣。

  「不需要,謝謝阿比爾老師,我們自己可以過去。」

  茸德擡起雙眸與他對視,聲音鏗鏘果斷。

  阿比爾墨綠色的眼瞳盯住她淺色透圓的雙眸兩秒,隨後彎起眼角:「那麼好的,自己過去吧。」

  茸德沒再與他周旋,立刻帶著薩凡娜與蛋撻一起走進走廊。

  三個人的身影越走越遠,阿比爾一直盯著茸德的背影。

  走路姿勢完全沒有異樣,剛剛看到的面容也十分紅潤健康。

  「看來不是他……」阿比爾輕聲呢喃。

  阿比爾移開目光,卻突然想起來什麼,重新看向三個人的身影,而他們的身影一拐,消失在了走廊盡頭。

  阿比爾墨綠色的眼瞳望向高處,眉頭皺著回憶了幾秒,隨後摩挲著權杖頂端鑲嵌著的鷹章,一步一步也離開了草坪。

  遠處,長桌前的卡桑德拉冷冷盯著男人離去的背影。

  ……

  茸德帶著蛋撻走進學院醫務樓屬於她的那間,她在來的路上已經給國王府醫生以及主修治癒魔法的魔法師傳去通訊,在等待的過程中茸德終於有時間冷靜下來,思考著剛剛處處透露著古怪的事情。

  她可以保證自己與那位男生沒有任何交集,但是他語氣中卻處處透露著為難她的意味。

  難道這是漫畫裡的劇情?

  可是她並不記得漫畫裡自己有這麼一段。

  「蛋撻,你記得……」

  茸德打算問問蛋撻還記不記得漫畫裡剛開學有沒有關於她的情節,一擡頭就看見蛋撻看起來支撐到極點,搖晃著要倒下的情景。

  「米蘭達!」茸德伸出胳膊,支撐住了少年搖晃的身形。

  「怎麼虛弱成這樣?紫外線過敏這麼嚴重的嗎?」薩凡娜也看見了米蘭達搖晃虛弱的樣子,溫聲問。

  「不知道,以前從沒有這麼嚴重過。」

  事實上,蛋撻從沒有因為曬太陽就變得這樣疲倦虛弱過,但是因為蛋撻獨特的身份,為了不讓薩凡娜也被牽扯進漫畫,她只能這麼說。

  「剛剛一路上看起來還可以,現在怎麼就突然嚴重了,我去把窗簾拉上。」

  薩凡娜起身去拉窗簾,茸德扶著蛋撻到沙發上坐下。

  「這裡是休息室所以沒有床,先靠著沙發吧。」茸德悶悶地說。

  薩凡娜拉上屋裡的窗簾,跟著茸德一起看了會兒面容虛弱的蛋撻,隨後站起身:「我先走了,給他好好休息吧,我去隔壁我自己的休息室去。」

  「好的,等醫生來檢查過我就去找你。」茸德站起身將薩凡娜送出門,關上門看向靠著沙發虛弱的少年。

  「茸德,我沒事。」蛋撻轉過臉低聲說。

  「還沒事呢!剛剛都要暈倒了,之前就說沒事,肯定也是硬撐著吧,你撐著幹什麼啊,你早說我就早帶你過來休息了。所以我的隔絕魔法實際上是沒用的對吧!」

  蛋撻癟癟嘴,漂亮濕潤的眼眸迅速蓄積上水霧,配合著病態潮紅的臉頰與比起平日裡蒼白的唇瓣,更加顯得格外可憐。

  茸德閉上眼兩秒,企圖將他可憐巴巴惹人憐愛的表情忘到腦後,冷靜了兩秒後,卻也已經說不出重話。

  「你是跟伯麥學的嗎……」

  茸德忍氣吞聲地說。

  國王府的醫生來得很快,精細的檢查過後站起身微微搖了搖頭:「並不是紫外線過敏的症狀,不排除是中了魔法手段。」

  而精通治癒魔法的魔法師也同樣在周密檢查過後擺擺手:「沒有被使用魔法的痕跡,考慮是先天性的疾病。」

  送走所有醫務人員,茸德坐回蛋撻身邊。

  「你現在還是記不起來小時候的事嗎,或者,你記不記得你曾經有過這種症狀?」

  果然,在室內照不到太陽的地方,蛋撻的臉色由原本病弱的潮紅變成正常一些的紅潤,唇瓣也不再蒼白,有了血色。

  少年緩慢搖搖頭:「不記得。」

  他的動作仍然很遲緩。

  「還不舒服嗎?」茸德又擡手給蛋撻澆了一遍清潔魔法。

  「不舒服,但是我現在可以吃一塊甜點嗎?有點餓了。」少年緊閉著平日裡那雙漂亮的金眸,眉毛皺起,靠在沙發上。

  茸德:「……好一些了就給我起來。」

  蛋撻立刻坐起身,面露乖巧。

  茸德拿出一枚蛋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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