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第四十五章

  納斯威爾正站在金橙樹下環臂和一個差不多年齡的人談話, 明媚淺金色的陽光落在他們身上，雖然許久未見，但是納斯威爾仍然像記憶中那樣, 給人一種強大的可靠感, 身上浮動著陽光的淺金。

  茸德傳送到這裡之前，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談話結束的比預想的要早, 她原先準備站定的位置突然被準備離開的納斯威爾占據。

  ……

  「是的，我確實是聽說了這件事，在貝爾斯法師專校開辦的冬假長期魔法班新加入了一名教師, 他來自伊利斯提亞洲, 是一位精靈族與人魚族的混血。」

  納斯威爾環臂站在樹底回答著面前少年的提問, 腦中卻想的是夢中的劇情。

  那個客鞏特爾, 居然這麼早就來到奧利維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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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就想過或許夢裡的主角們都做了那個夢, 但是客鞏特爾作為一個「城市邊陲與海域共同孕育的國家」因布里托的王子，他為什麼會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夢來到遙遠的奧利維亞？

  「原來是這樣，我明白了, 這就太好了，因為精靈族和人魚族都是魔法天賦最高深的種族, 我想這會使我學到更多。」

  納斯威爾面前棕褐色頭髮的騎士團成員面帶著微笑，看向面前這位身份尊貴的公爵之子——他同樣是本次假期魔法班的助教之一, 代表著聖托里斯學院的學生方。

  納斯威爾也噙著相同弧度的微笑, 溫聲與棕褐發少年告別。

  棕褐色發轉身離開，納斯威爾還盯著他的發色看了一瞬，那是比栗子的顏色更深一些的顏色, 然而當走遠時, 被陽光照得與栗子色更加接近。

  納斯威爾微眯著眼看了一秒，也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 隨著「啪」的一聲細響，納斯威爾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首先聞到了早已熟悉的甜美香氣，下一秒，女孩像是從空中跌落一般，直直撞入他懷裡。

  少女因為躲避什麼似的更加站不穩，驚慌的手於匆忙中扶上了幾乎沒有人冒犯過的他的腰身，帶著細微的衝力，隱隱的力氣使他不由自主心臟狂跳了兩下。

  而手臂也順勢扶上對方纖細的腰身，他的手掌不曾觸碰，卻早就知道那裡有多柔軟可愛。

  納斯威爾低下頭，那一頭毛茸茸蓬鬆的栗子色就埋在他的懷裡，同樣蓬鬆漂亮的藍白色裙擺垂在下方，因與他的擁抱而擠壓出亂蓬蓬的褶皺。

  一切像是回到了八年前那個春天，小蛋糕一樣的女孩淺啄他的手背，引起他從沒有疑惑過的心臟以及大腦共鳴似的震跳。

  「對不起……」

  納斯威爾微微傾身，使得女孩與他貼合得更加緊密，而手掌也終於知道那層疊繁複裙擺布料的種類。

  茸德因撞而暈乎乎的感覺更深了，她感覺自己怎麼越來越喘不過來氣，逐漸環在腰間的力量似乎越來越大。

  然而在暈乎中，她似乎聽到了納斯威爾大人的聲音，卻遺憾的沒有聽清。

  「納斯威爾大人……」

  女孩細小的聲音從貼近他心臟的地方傳來，像是小動物被獵捕時發出的細小嚶嚀和嗚咽。

  納斯威爾輕輕鬆了些力量，強迫自己撤開了一些，留給女孩恰好可以順暢呼吸的距離。

  「好久不見，阿德。」

  納斯威爾勾起一些淺笑。

  茸德怔愣著擡起頭，納斯威爾看見她眼中清清楚楚的迷惑和莫名的渴望情緒。

  懷抱好溫暖，好想貼貼。

  女孩迷濛著雙眼，重新撲進他懷裡，將他剛拉開的距離全部填補。

  這下納斯威爾是真的始料不及，被撲得彎下腰來，不得不重新攬住女孩。

  他偏過頭去看女孩的表情，已經看出她與往日的不同，似乎……更可愛、更熱情了。

  「阿德，你怎麼了？」

  納斯威爾擔心她是受到欺負了，就像那次在莫勒斯山一樣，他的聲音也染上嚴肅和憂慮。

  被這突然沉下的嗓音喚醒似的，茸德像是由幻境中突然找回自己的意識，一下子清醒過來。

  納斯威爾盯著女孩逐漸清晰的眸光，有了一些猜測。

  石斛蔓藤綜合症嗎？這種類似於肌膚饑渴症這樣的綜合症，會讓人像石斛藤蔓一樣沉迷於依附緊貼式的生長。

  它常常會在緊密的空間或者親密接觸中觸發，觸發後擁有者渴望與人親近和緊貼，受到輕微刺激就會清醒過來，之後會忘記觸發時發生的事。

  症狀輕且不易觸發，易療愈，因此相關研究人員不多，相關文獻也非常少，納斯威爾已經完全忘記是在哪裡看到的這個綜合症。

  清醒過來的茸德果然像是忘記剛剛的一切，臉頰染上鮮艷的玫瑰紅，額前碎發因擁抱而顯得亂蓬蓬，眸光徹底清晰起來。

  「不好意思啊，納斯威爾大人，我傳送的落點恰好是您站的這裡，有沒有撞到您？」

  他完全可以說沒有，但是，女孩頂著一雙充滿潤色和可愛笑意的偏栗色眼睛，裙擺像是散發著誘人光澤和氣味的小蛋糕，還帶著剛剛與他緊貼時留下的漂亮褶皺，卻將剛剛那樣親密和可愛無情地忘在腦後……

  納斯威爾的黑眸彎起來，笑得很溫柔：「撞到了，阿德，撞得我好疼。」

  女孩的目光果然立刻充滿擔憂起來：「啊，對不起哇。」

  一邊用著同樣充滿關心的語氣不停道歉，一邊走上一小步似乎想撫摸納斯威爾指著的「被撞疼」的位置，然而卻又無從落手，因緊張而染上水色的可愛眼睛猶疑著上擡，關切著去看他的表情，因離得近，納斯威爾看見那之中，只有他的影子，專注著的，只看向他的。

  茸德只是在傳送過程中隱約看到了落點被納斯威爾占據，因此慌亂起來，緊接著她就站穩在地面上了。

  但是納斯威爾大人是一個極為有禮貌，還總是誇誇她、救過她的一位哥哥，她從沒有考慮過納斯威爾是否有別的圖謀，而對他的話堅信不疑。

  看著女孩十分信任的眼神，納斯威爾傾身將最後一絲細小的距離拉近，手臂收緊，將女孩箍在懷中。

  抱、抱得好緊。

  茸德被擁得只剩下這個想法，艱難仰起臉在男人線條漂亮和性感的下巴下小口呼吸著，眼睛重新染上剛剛那股暈糊的水色和淺紅。

  甜美的溫熱氣息噴灑在頸間，納斯威爾忍不住將手臂收得更緊。

  就這樣，一直擁抱、一直看著他一個人吧。

  喉結滾動間，納斯威爾將唇瓣貼近女孩的頰側，緩緩下移，輕輕親吻了一下可愛的玫瑰色耳垂。

  輕如風吹。

  茸德小口呼吸著，漏出一小絲嗚咽。

  「就是這樣撞我的，真的好疼。」

  男人惡劣地說出謊言，企圖看見少女更多生動可愛的表情，為他一個人的表情。

  原來納斯威爾大人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公道，如果是納斯威爾大人，當然可以。

  納斯威爾感覺到女孩的眸光正由清醒變回沉淪，而兩條纖細的手臂也環上他的腰間，由被動而轉變為主動的相擁，如幼貓一般可愛的身軀像是團成一團毛線往他懷裡鑽。

  原來真的是這樣啊……

  深陷欲望的納斯威爾緩緩抽開身，聲音變得低啞，卻與往日略帶些清冷氣息的嗓音完全不同，柔和地要滴出水來，笑容是溫和的，語氣卻很卑劣：「不可以再抱了。」

  失去溫暖貼貼的茸德一下子被拉開，手臂還無助地浮著，臉頰變成了更深的玫瑰色，漂亮微圓的眼眸里蓄滿因緊抱而溢出的水珠。像是被他剛剛欺負過。

  為什麼不可以抱。

  被單手拎開的女t孩一被放開就眼睛濕漉漉想要重新貼上去，納斯威爾想著茸德傳送過來或許有事找他，如果再抱下去那麼接下來他不會有心情再聽。

  冰涼的指尖捏住臉頰，指下的肌膚細膩溫暖，女孩逐漸清醒過來。

  「沒關係，只要是阿德，怎麼撞我都可以。」

  對上了。

  納斯威爾想著，同時又有點失望，如果不會忘記，那么女孩現在會是什麼表情？

  茸德只以為被納斯威爾緊抱了一下，因此一邊被捏著臉，一邊疑惑著自己的臉頰為什麼這麼熱。

  「大人！擁抱一下難道不算懲罰嗎？為什麼還要捏我的臉呀！」

  茸德兩隻手都扶上男人捏住她臉頰的那隻手腕，一隻手指摸到了突出的腕骨。

  納斯威爾鬆開手，聲音變回原本的低柔：「因為阿德真的撞得我好疼啊。」

  好吧。

  女孩像小狗一般撩起濕漉漉的圓眼，略帶可憐味道、卻不敢聲討的樣子看他。

  「下次再給您捏吧，大人。」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她也感覺納斯威爾大人沒有用力，臉頰卻是像要冒火一樣。

  嗚，她現在一定臉頰透紅，如果回到叔叔身邊還不能消去的話，叔叔會不會以為她在外面瘋玩了一趟？

  可是她還根本沒來得及玩！

  納斯威爾平息了渴望以後，饒有興致地看著女孩生動的表情，唇角勾起：「阿德，好久不見，找我有什麼事嗎？」

  「好久不見啊，納斯威爾大人，其實也沒什麼事啦，我原本想在今晚回信給你告訴你我新的通訊地址，但是今天在皇宮看到你，恰好就告訴你吧。」

  「原來是這樣啊。」

  納斯威爾長時間沒有茸德的通訊消息，已經暗中調查到了茸德住在一個叔叔家裡，而自己這些天也有些忙，因此沒有立刻去拜訪。

  「是的！那麼您最近在忙什麼呢？如果閒下來可以找我一起出去玩。」

  茸德還沒忘記在學事司頂樓發生的事情，清雋高大的少年垂眸說自己忙起來孤單……

  更何況納斯威爾大人還救過她的命，她現在看向大人的眼睛都忍不住冒出星星。

  快答應和我一起出去玩吧！

  茸德甚至能想到與納斯威爾大人一起逛街吃甜品的情景，眼睛愉悅地眨了眨。

  「好啊，不過最近還有些忙，聖托里斯高年級與貝爾斯法師專校開辦了假期魔法課，為期一個月。」

  少女亮著的眸子因聽到「有些忙」而流露出一絲絲失望，隨即對「魔法課」露出極大的興趣，眼睛又亮起來。

  「魔法課？我也想去聽！」

  茸德最近因為對夢境中漫畫的恐懼而萌生出了劇烈想要學習高階魔法的奧妙，她覺得此生也不會有哪個時刻她會比此刻更愛學習。

  納斯威爾將茸德蹭得亂蓬蓬的髮絲理了理，神色認真，似乎在思考。

  說實話，他不想讓她參與魔法課，因為漫畫裡那個混血異國王子千里迢迢來到奧利維亞，納斯威爾不相信他會沒有圖謀和計劃。

  在漫畫裡，他就是茸德最終被嫁予的混血王子，心有所屬卻提出要與茸德建立婚約。

  他喜歡的人是卡桑德拉。

  儘管他一直覺得那個夢荒謬又離譜，但是這麼多天看起來世界與那個漫畫有絕對的聯繫。

  不是完全一樣，倒不如說，是因為人的「不同」。

  那麼在這樣的基礎上，客鞏特爾是否也做了那個夢？或者，他是否和他一樣和夢中的自己有所不同？

  不管是哪一種，納斯威爾都不想讓客鞏特爾再與茸德對上，更何況，莫勒斯森林裡的那次意外，他到現在還沒查出結果。

  一切就真的像是意外一樣，毫無蛛絲馬跡。

  直到自己微涼的手被包住一點點，納斯威爾將自己從思緒中抽離。

  女孩還亮著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她很想去，他能看出來。

  大概過了很長時間，又像是只過了一兩秒，納斯威爾聞到了風吹來的香橙的氣息，夾雜著一些草味。

  「好。」

  他始終拒絕不了少女的請求，就像拒絕不了氣味進入他鼻息。而少女遠比香橙氣味更加重要，是他放在心底的寶藏。

  他不會讓自己的寶藏被偷竊，或者是被損壞。

  ……

  當天空已經翻起暮色，似乎耗盡暖意的晚風裹挾著香橙清澀芬芳拂過低處，心滿意足的茸德和納斯威爾交換了新通訊地址後，揮手和納斯威爾道別。

  她回到外交部大樓的那個辦公室，發現居然一盞燈都沒開。

  她一傳送到屋內就陷入黑暗，天色黑得很快，她猶豫著站在原地，發現不知道燈的開關在哪裡。

  叔叔不在屋裡嗎，怎麼不開燈哇！

  茸德在心裡哭出聲來。

  「叔叔？」

  試探性地喊了聲，然而沒有回答。

  沒辦法，她只好慢騰騰挪著腳步，小心翼翼向大概是沙發的地方靠去。

  站著不是辦法，還是坐著等吧。

  所幸，隨著她的挪動，腳尖終於踢到了厚厚的地毯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