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莫林德安中午回到家中, 發現茸德並沒有像往常一樣在客廳里看書和逗貓。

  巨大的房子靜悄悄，蛋糕正四腳朝天攤在沙發上睡覺。

  莫林德安走過去，用戴著純黑手套的指尖摸了摸小貓翻開的肚皮, 即使是在睡夢中蛋糕也立刻發出了舒服的呼嚕呼嚕的聲音。

  莫林德安撫摸完安全感十足、就算是被順毛也沒有清醒過來的蛋糕, 上了樓到茸德的房間去敲敲門。

  叩叩兩聲，莫林德安立刻聽到從屋內傳來的窸窸窣窣的聲音, 首先是走動再停下，緊接著是拖鞋落在地毯上，最後才是穿上拖鞋走到門邊, 打開門。

  

  門後立刻露出毛茸茸的一顆笑臉仰起：「叔叔, 您回來啦！」

  莫林德安的眼睛裡帶著點笑意：「嗯, 你在練習魔法嗎？」

  女孩穿著黑色的法師袍子, 胸前戴著有著綠色光芒的水晶球項鍊, 手中還握著未來得及放下的法師棒。

  「是的，叔叔，除了假期作業, 我還要為下學期的資質測驗做準備呢。」

  「這樣啊，需要我的幫忙嗎？」

  茸德知道少年時期的莫林德安就是一個天賦異稟的魔法師, 他的成績在如今奧利維亞教師的課堂上仍時不時作為一段佳話被提起。

  如果有疑問，確實可以請教一下他誒。

  「暫時還沒有的, 如果我遇到難點會去請教您的。」

  「好的。」

  茸德隨即又想到莫林德安的大書房, 她能攜帶在身邊的書籍很有限，所以從早上就萌生了向叔叔借閱書籍的打算，現在正好可以提一下。

  「叔叔, 我可以從您的書房借走幾本書籍嗎？」女孩眼眸亮晶晶, 帶著期盼的光芒。

  莫林德安正認真聽著女孩的訴求，直截了當地答應了。

  「當然可以, 」莫林德安擡起手臂看了一眼有著銀色冷冷光澤的腕錶，「離飯點還有一會兒，現在就和我一起去看一下吧？」

  「好呀！」茸德確實已經有些迫不及待看看莫林德安的藏書了，上次去書房她因為憂傷和緊張根本就不敢打量。

  像叔叔這樣的人會看什麼書呢，會不會有浪漫小說或者是美食雜誌？接著立刻自己否認掉了，她很難想像莫林德安捏著的書頁上寫著的是蛋撻愛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叔叔的書架，大概都是些非常正經的古籍吧？

  茸德懷著亂七八糟的想法跟在莫林德安身後，很快就到了書房。

  莫林德安打開書房顏色厚重的實木門，後撤一步，示意茸德進入。

  棕褐色調的陳設還是熟悉的樣子，因為書架和滿噹噹書籍的緣故，雖然是兩個房間打通，卻只有兩面窗戶，因此書房比外面要昏暗一些，如果不打開一盞燈，或許只有正午才適合在擺滿書架的那個房間裡辦公和閱讀，其他時間在另外那間連通著的看起來像是會客廳的房間裡閱讀才合適。

  現在正是正午，溫煦的陽光帶著裹挾了蘋果香氣的微風透過鋥亮的玻璃窗戶潑灑進來，落在臉上非常舒服，光線也十分正好。

  而在充滿明媚光線的環境裡，上次見到的那扇鏡子的存在感就更強。

  書房裡放鏡子的設計並不多見，茸德感到奇怪，多打量了幾眼。

  莫林德安給她指了魔法書所在的位置，緊接著就走到那面鑲嵌著一整塊大鏡子的牆前，推開一扇似乎是門的鏡子，走了進去。

  等茸德聽見動靜望過去，鏡子已經闔上，完整得沒有一絲縫隙，像是沒有鏡子門的存在。

  茸德猜想門的那邊估計是莫林德安的衣帽間什麼之類的，一定擺放著整整齊齊的襯衫和常服，莫林德安在衣架間穿行挑選合適的搭配和飾品，茸德對這個畫面起了一絲絲興趣。

  叔叔也會認真比對哪一套西服更襯褲子嗎？

  但是她還是忍住了想像，將視線落回書架上整齊擺放的書籍。

  站在書架前的時候，就很難忽視掉占著一整面牆的鏡子的存在了，寬大的鏡面將本就寬敞的書房視覺上擴大了不止一倍，因為角度的關係，餘光甚至可以瞥見自己站在書架前伸手的動作。

  等茸德挑完兩本書，鏡子門被推開，莫林德安從裡面走出來。

  先前穿戴整齊的黑金色制服此刻已經換下，變成一件看起來材質就很柔軟的深色長袖襯衫，褲子也從西褲換成棉質長褲。

  果然是衣帽間嘛。

  茸德隱隱有點小得意，覺得自己越發有做偵探的品質了。

  莫林德安一邊整理袖子一邊看少女臉上狡黠的表情，「怎麼了，阿德？」

  茸德這才發覺自己已經盯著普列斯叔叔看了許久，趕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沒事沒事。」

  「書挑好了嗎？」

  「我拿了兩本。」

  「嗯，看完再來挑，有不明白的可以t來問我。」

  「好的！」

  「那走吧，下樓吃飯。」

  莫林德安向書房門走去，茸德趕緊像個小尾巴似的跟上，這間書房有種很濃重的氣氛，讓她有點小壓力。

  今天叔叔會做什麼好吃的呢，是香噴噴的剪醃羊排還是脆酥酥的土豆千層派餅，也有可能會做新的美食種類，一想到食物茸德就心情愉快，甚至有點忘形。

  「叔叔，您真的太厲害啦，藍莓口味的水果冰淇淋超級好吃，就連草莓味的也不賴。」

  男人開門的手一頓，將拉開一點點的門重新推上，腳步也停下來。

  茸德因為緊緊跟著，並且沒有及時停下來，所以站的離莫林德安很近，正疑惑著男人就轉過身來，垂眸望她。

  莫林德安俯視的目光帶著一些輕易將人看穿的危險，他表情溫溫柔柔，聲音也清和緩慢：「阿德在家裡有牢記我的叮囑嗎？」

  茸德愣著思索了兩秒，怎麼突然說到這個？

  男人帶著溫度的寬大手掌由下方捧住她的一側臉頰，微微擡高，力道輕柔卻不容拒絕。

  「寶貝，你沒有要和我說的嗎。」

  壞了，被捧著臉不得不微仰著頭的茸德一瞬間內心如遭雷劈。

  莫林德安早上上班前在冰櫃裡儲放了剛做好的各種水果口味的冰淇淋，並且嚴明指出一天只能吃一個。

  早上莫林德安走後她就迫不及待翻出了一個藍莓味的，簡直比奧利維亞最棒的大廚製作的還要好吃！茸德眯著眼吃得開心，沒兩下就吃完一個，數了數還有足足六個。

  那麼，再吃一個叔叔應該也不會發現的吧！

  想到自己原本應該天衣無縫的作案，結果此刻卻被自己說漏嘴。

  女孩的圓眸里滿是不甘心和心虛，連臉頰都因此而紅成玫瑰色。

  掌心像是托著一片雲朵，幾乎不費力手指就微微陷下去，莫林德安忍不住將女孩的臉頰擡得更高了些，使得女孩心虛的眸子不得不落在他臉上。

  「我沒忍住嘛。」

  女孩一臉心虛，原本炸開的蓬鬆髮絲一瞬間像小狗耳朵一般耷拉下來，只餘留幾根還不規整的翹起。

  「所以你做錯了什麼？」莫林德安黑色的眸子垂下，帶著些威嚴的情緒，緊緊鎖定在她身上。

  「我不該吃兩盒冰淇淋……」

  「還有呢？」

  既然發現了女孩犯的錯誤，不妨再把她總是光腳踩地毯的小毛病也糾正過來，感受著掌心原本微涼的臉頰正隨著燒紅同時染上他的溫度，莫林德安這樣想著。

  茸德卻緊張極了。

  什麼？還有？叔叔到底發現了幾件？

  眨眨眼睛試圖賣慘：「沒有了……」

  莫林德安眼睛眯了眯，壓迫感一瞬間更強。

  「好吧好吧，叔叔！」茸德硬著頭皮，「我不該運動完喝冰飲？」

  莫林德安微微愣了一瞬，隨即真的有些生氣。

  茸德以前在國王府，都有娜恩在身旁時時刻刻提醒。了解茸德的人會發現她其實是一個樂於偷懶和放任自己的有些調皮的小女孩，而莫林德安此刻也隱約察覺到了這點，甚至於，從阿德小時候他就隱約察覺到了一點。

  看似有些靦腆的小姑娘雖在有些時候流露出可愛乖巧的性情，卻在與人相熟後也時常暴露出調皮的天性。

  「還有呢？」

  還有？不是吧？難道莫林德安發現她嘗試烤甜品差點把廚房燒了還是給藍莓樹澆了太多水導致它枯萎了？

  可是她明明都清理的毫無破綻，並且還用魔法復活了藍莓樹啊。

  女孩原本心虛的眸子變成不可置信，睜得更大了一點。

  莫林德安鬆開手。

  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女孩對於他所提出的要求到底是一個什麼看法。

  「阿德，你覺得我的這些叮囑對你而言是約束嗎？」

  並不十分明亮的書房裡，擁有栗子色長捲髮的女孩在聽到男人提出的疑問後，露出一點想要據理力爭的表情。

  「我知道您是希望我不要養成對身體不益的習慣呀，可是我覺得您定的上限實在太低了，例如我每天應該可以吃兩枚冰淇淋，而運動完也可以適量喝些冰冰涼涼加了冰塊的橘子汁，那會讓我很開心的。」

  莫林德安認真聽著，已經明白茸德的認知與他差異在哪裡。

  在茸德心裡，開心在健康的基礎上為第一要素，而莫林德安一直認為健康比獲得愉悅感更重要。

  莫林德安擁有極其強大的自制力，如果某件事他覺得是錯誤的，那便會形成一種類似本能的東西，因此以後再遇上與這類似的事，不管是在紅線內是否無關緊要的逾越，他都覺得是絕對禁止的。

  而今天，他察覺到自己不該用這種實在顯得嚴格的規章來要求別人了。

  寬大的手掌撫上他早就覺得可愛的栗子色的發頂，莫林德安對上女孩據理力爭的圓眸，聲音放得更加溫柔輕緩。

  「好吧，阿德，抱歉，我的要求確實有些過於嚴苛，我可以放寬對你的要求，比如一天吃兩枚冰淇淋，或者是運動完喝些溫度不是那麼高的果汁，但是放寬了以後就不可以再去違反了，好嗎？」

  莫林德安對於茸德的管束其實一直不高，只是在知道她已經變回他自己熟悉和喜愛的那個阿德，所以意識中有些偏執地將她當成小孩子來約束。

  「那加了冰塊的果汁呢？可以喝嘛！」女孩的眼睛重新變得亮晶晶的，提出期待。

  「不可以，」莫林德安直截了當拒絕，「寶貝，在運動完喝冰飲是絕對不可取的，我知道你很喜歡喝加了冰塊的果汁，但是其實過低的溫度對我們的身體本來就有著不太好的作用，運動完喝會更加傷害你的身體。」

  「好吧……」茸德亮晶晶的眸子稍微失落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重新亮起來。

  她現在一天可以吃兩枚冰淇淋球了，好耶！

  莫林德安看著女孩生動可愛的表情，心情也很好，他又擡手摸了摸女孩毛茸茸的頭頂，就和蛋糕的捲毛一樣柔軟，帶著溫暖的氣息，他喜愛的氣息。

  「阿德，如果你接下來能乖乖遵守，我會給你更多的獎勵，但是如果再違反的話，我就會給你一點懲罰，當然如果你有一些『苦衷』，我也非常樂意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