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他用餐時很安靜, 專注地吃，銀髮柔軟，眉眼之間似乎真的有那個白雪般純淨、沉穩的少年哥哥的影子, 前幾日還似乎摸上去會冰手, 而今天卻像未被染指的雪堆引人親近和觸摸。

  茸德盯著那好看的手幾瞬，埋頭到盤子裡也專注地吃。

  

  飯後茸的跑道客廳里逗蛋糕, 莫林德安上了二樓，不久後穿著深灰色的襯衫和黑西褲走下樓，臂間搭著茸德很熟悉的皇宮制服。

  茸德還有點暈在莫林德安的巨大變化里, 微一愣神就不知不覺盯著他看了許久。

  莫林德安看著從沙發靠背後露出的一顆毛茸茸的腦袋, 微圓的眼眸緊盯著自己, 像是在走神。

  換了鞋子, 莫林德安站在玄關一邊扣最後一粒襯衫紐扣, 黑眸微彎。

  「阿德，過來幫我系一下領帶，可以嗎？叔叔的手在廚房受了點傷。」

  茸德身形微微一抖, 不再愣神了，穿上拖鞋噠噠噠跑到莫林德安面前。

  「好的好的。」

  像是為了證明似的, 莫林德安伸出左手手掌，攤給她看。

  掌心向上擡高, 手指自然伸展著, 一塊白色的紗布包裹著一半掌心，紗布邊緣露出類似燙傷的紅色印記。

  早上吃飯的時候她怎麼沒注意啊，肯定是給她做飯被燙到了。

  茸德懊惱地想著, 錯失了一個及時送上關心的機會了。

  莫林德安將另一手的領帶遞到她手裡。

  「勞煩阿德。」他的聲音低低繾綣, 像是在哄小孩。

  「不勞煩不勞煩。」茸德感覺自己耳垂紅了一點。

  為了遷就茸德的身高，莫林德安還微微俯下身來, 離她的腦袋更近。

  一瞬間有雪化森林裡的草木氣息籠罩下來，夾雜著強烈的荷爾蒙氣息。

  「只會系平結……」茸德莫名有點緊張，不知道是因為腦袋上方不容忽視的氣息和眸光，還是因為生疏的技術。

  莫林德安低笑了一聲，「當然都可以，阿德怎麼系都可以。」

  女孩白皙的手指捏住純黑的領帶，沒有章法地纏繞著，最終還是在強烈的氣場下系出了一個看得過去的平結。

  她只在禮儀課上一筆帶過學了這項技能，爸爸瑟佛薩斯不會讓她系，哥哥百利索恩也不會，這算是她第一次實戰。

  幸好幸好，還沒有忘記呢。茸德臉上露出慶幸的表情。

  莫林德安笑意更深，直起身將女孩因緊張而系的略緊的領帶扯鬆了一點點。

  「謝謝阿德。」

  「不、不客氣。」

  現在茸德已經十分確定莫林德安是真變了，放在幾天前莫林德安根本不會有這樣的表情。

  好怪，該不會是被奪舍了吧，就是黑魔法書里那種奪人魂魄的法術。

  叔叔的靈魂說不定已經變成一個美色惑眾的美貌男鬼。

  茸德忍不住胡思亂想，看著莫林德安出門的背影又突然停下，轉過身來。

  「一個人在家裡會無聊嗎？要不要和叔叔一起去皇宮。」

  茸德本來也挺不想一個人在家，但是今天她要回國王府一趟。

  「今天還不行，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因為在聊著天，茸德不得不跟著莫林德安一起到院子裡停著車的地方，到車前，莫林德安打開車門，從駕駛座某一處拿出和他常常戴著的那副手套一模一樣的一副。

  「回家一趟？是有什麼事嗎？」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將手套展開，似乎想要戴。

  看到莫林德安手上的白紗，茸德伸手，「叔叔我來幫您吧。」

  男人勾著唇角將手套遞到她手裡。

  茸德接過，「啊，是我有一些朋友，他們不知道我住在您這，所以要回家取一些和他們的信件。」

  一邊回著話一邊低下頭仔仔細細小心翼翼為莫林德安戴上黑色的手套，將卡扣扣住。

  莫林德安垂眸盯著女孩毛茸茸髮絲間的一個旋，神色莫名。

  「朋友？這樣啊。」

  「是的，叔叔。」茸德扣完另一隻手的卡扣，鬆開手。

  莫林德安手臂上掛著外套坐進車內，車門還沒關上，又望向站在車邊的她，「中午我回來和你一起去，早上就在家好好休息和玩耍吧。」

  「啊，哦，好的好的。」雖然叔叔突然變了一些，但是仍然是一個善良仁慈的大好人。

  茸德的眼睛眯成一個小月牙，彎眸目送莫林德安將車開走。

  心情很好地回了房間，就聽到蛋撻的尖銳爆鳴聲。

  「不好啦！茸德！你都不敢想發生了什麼事！」

  茸德被這突然的一聲嚇得一退，聽清蛋撻的話，心裡也不由得緊張起來。

  蛋撻是一個很樂觀的老鼠，如果不是天塌下來或者儲存的蛋糕被t偷竊，大部分的事情都絕不會讓他發出這樣的驚嘆。

  「怎麼了？」茸德坐到桌前，表情也帶著擔憂。

  蛋撻黑黑的小葡萄般的眼睛睜大，透露出幾分不可思議：「茸德，我也不敢相信，但事實就是這樣，在你的友誼值的面板上有關於莫林德安的變成了綠色！而且正處於一個十分良好的位置！」

  茸德愣住了，這對她和蛋撻來說都是一個令人驚訝的好消息，這意味著漫畫裡那個結局離她又遠了一步，但是這種變化為什麼是這麼突然的？

  茸德很難不聯想到是不是卡桑德拉的系統帶給她的新的功能，以達到某種繼續陷害她的目的，就像那次在莫勒斯森林裡一樣。

  「可是，你不是說紅色是不喜歡的意思嗎？怎麼會從紅色突然就變成綠色？」

  這時候蛋撻突然想起來曾經被它一筆帶過的有關於紅色格子友誼值的解釋，那會兒他只是隨便聯想到了茸德的老師勞倫特發火時腦袋上冒的火氣，但是後來在某一天他抱著蛋撻啃仔細靜下來想想，好像隱約想起來了紅格子的真正內涵，並非是仇恨值的意思。

  但是現在他又忘了。

  蛋撻：「呃，好像並不是仇恨值的意思，茸德大人。」

  蛋撻的眼睛裡染上水色，這是他一貫的撒嬌的方式，雙眸水靈靈，兩隻爪子拜在胸前。

  茸德氣壞了，不是仇恨值？

  「臭老鼠，那接下來一個星期都不再分二分之一甜點給你，只給你四分之一！」

  莫林德安每次做的美食都是數多量小，恰好能吃完的，因為顧及著紅色的友誼值，如果沒有吃夠，茸德都不敢再點一份。

  蛋撻：「不要哇，大人！」

  接下來蛋撻和茸德一直在房間裡吵吵鬧鬧，過了一會兒，茸德還是沒放下那個顧慮，紅色格子莫名其妙變成綠色，會不會是卡桑德拉的新陰謀？

  說到底，卡桑德拉在這個世界上藉助系統做到的一些事情里，損害到別人利益的都是和魔法有關的，例如在莫勒斯森林裡把她的水晶球變成一個贗品，又讓她遇到那麼恐怖強大的魔獸，還有幻境一般的機關禁林。

  但是那些和魔法無關的，例如靠修改世界設定參數進入學事司、藉助系統知道一些主角可能會經歷的挫折並及時伸上援手，這些都是傷害不到她的。

  現在蛋撻說如果她能攢夠一定的友誼值，就可以避免被剝奪人格。

  那麼她如果想要保護自己，還是要不斷的提升自己的能力。

  就像那次在莫勒斯森林裡，面對光屬性的魔獸她毫無辦法，而兼修了暗魔法的納斯威爾至少能震懾到魔獸哪怕一秒。

  在這個世界上學魔法的人不少，奧利維亞甚至只擁有其中很小一部分，在精靈族、人魚族、半獸人等等種族裡，人類是魔法天賦最弱的種族，所幸人類擁有強大的智慧，並且占據著數量最龐大的一批嶄露智慧的生物，正建立並發展著世界上最完整的教育體系。

  所以人類如果想學魔法，只要努力就可以達到很高的高度。

  聖托里斯作為一個綜合院校並不太注重魔法師的教育，卻仍可以培養出一大批有著卓越水平的大魔法師，靠的是其豐富的教育資源。

  雖然聖托里斯在魔法師教育方面有所薄弱，但是如今奧利維亞正掌權著的和即將掌權的繼承人，基本都是魔法師，擁有高強的魔法能力。

  茸德現在還是二年級生而已，所學的知識更加是冰山一角，而很顯然卡桑德拉藉助系統可以擁有和使用的力量顯然在她之上。

  現在還是冬假，回到學校里學習還得是兩個月以後，假期或許也得利用起來才行。

  ……

  莫林德安穿過有著厚重華麗裝飾的外交部大廳，向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雖然他平時看起來並不愛關注身旁的人，但是心底卻是對周遭的環境有下意識的考察和衡量，今天他一走進大廳，就注意到大廳里來來往往的人往他身上投射的視線明顯比往常更多，有些甚至毫不避諱地圍成一個小團邊小心翼翼瞥他邊竊竊私語。

  他從這些竊竊私語裡聽到了幾個他熟悉的字眼和名字。

  莫林德安表情未變，那個叫丘奇的孩子噠噠噠跑過來。

  那天他因為看到了熟悉的面孔而到外交部大廳值班位進行諮詢，看到了這個孩子正坐在那裡讀書，臉上有一絲明顯詭異的可愛笑容、臉頰微紅。莫林德安只是一瞥，就知道他在看什麼書。

  但是他一直以來都不認為嚴格是最有效的教育方式，所以不動聲色，只是照常鼓勵兩句，諮詢自己想知道的東西。

  而從那以後，這個孩子每當他上班經過大廳，都會從四面八方跑來和他問好。

  丘奇噠噠噠跑向他，眼睛裡是可愛熱切的笑容。

  莫林德安勾起唇角，沒等男孩停下就主動開口：「午安。」

  丘奇很可愛，總是讓他想到小時候的茸德。

  「大人也午安。」

  丘奇想起剛剛看見的事，猶豫著要不要和莫林德安說，想了想還是覺得沒有必要，自己還是不要管別人的事才好。

  而且大人是個善良溫柔的人，即使知道了也不會怎樣的。

  莫林德安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唇角笑意不變。

  「大人稍後見！」

  「稍後見。」

  丘奇又噠噠噠跑遠。

  莫林德安看著男孩的身影走遠，擡腿往走廊里走。

  走廊里沒有窗戶，依靠著大廳敞亮的落地窗分出的一點點陽光和幾盞蠟燭形狀的白燈，仿真的火焰燭光在昏暗裡閃爍跳躍，照亮藏紅色的地毯，而越往深處越昏暗，他的辦公室在最盡頭。

  本來就不快的腳步緩緩停下，他的辦公室前正停留著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孩。

  是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