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比冬日節更先來的是伯麥的出差的消息，茸德覺得和伯麥認識這麼多天也有必要讓他見識一下朋友的溫暖了。

  剛剛能動彈，茸德就約了薩凡娜到福爾頓街的一家甜品店喝下午茶聊天。

  茸德坐下後點了兩杯香橙汁、一份栗子奶油蛋糕、一份香草草莓夾心蛋糕。剛點完放下菜單薩凡娜就推門進來了。

  薩凡娜穿著深紅和深綠格子的長裙，將店內的節日氣氛烘托得更濃。

  「怎麼才醒沒兩天就出門了，你的身體還可以嗎？」薩凡娜面容上帶著關切。

  

  茸德：「還可以吧，可以偶爾出出門的，只要不一直站著就好啦。」

  「哦，那還好。」

  這時候一頭覆盆子奶油色波浪捲髮的店長姐姐為她們端來了兩份蛋糕和果汁，笑容甜美可愛：「請享用哦。」

  茸德和薩凡娜都忍不住以最大的笑容回應：「謝謝！」

  薩凡娜拿了那份明顯是點給自己的香草草莓夾心蛋糕，臉上還帶著和覆盆子奶油店長姐姐打招呼時的笑容。

  薩凡娜：「店長姐姐越來越年輕可愛了的感覺！」

  「對呀！不僅做出來的甜品是福爾頓一絕，性格和相貌都很吸引人呢。」

  茸德叉起一塊栗子奶油蛋糕，一口吞下，這幾天因為身體的關係都不能亂吃東西，而今天終於可以放鬆一些了。

  奶油在嘴裡融化留下淡淡栗子和草莓香，茸德和薩凡娜都不約而同眯起了眼睛。

  吃完蛋糕喝完橙汁，又一起去看了木偶秀、到棋牌室玩了牌。

  臨近傍晚，天色已經昏暗下來，兩個女孩才依依不捨擺擺手道別。

  回到家吃晚飯，雖然一整個下午基本上都是坐著的，但是仍覺得很累。果然一整周的體力透支和沉睡對生活的影響還是很大，茸德覺得自己的體力大不如從前了。

  看來身體再好些要好好鍛鍊才行。

  這樣想著，茸德坐到了被拉開的餐桌椅上。

  晚餐她終於可以少量吃些肉排和芝士雞肉拌麵了。

  晚餐過後茸德回了房間，壁爐開了有一會兒了，格子玻璃上氤氳了一層水霧。

  簡單洗漱完茸德就窩進柔軟的被子裡，下午的出行使得困意來的很快，沒一會就沉沉睡去。

  書桌上點的蠟燭燈安靜燃燒著，壁爐暈黃的火光散發出暖融融的熱氣。

  ……

  天氣越來越冷了，這離伯麥不得不去北洛斯利蘭的日子也越來越近。

  今天就是啟程的日子，坐一天一夜的火車才能到達。

  伯麥坐在沙發上等待自己的長兄收拾行李下樓，沒有茸德在身邊，他的表情一向近乎冷漠。

  大約又過了十分鐘，麥克倫終於出現在了樓梯口。

  麥克倫每次看到伯麥的面癱臉就忍不住想，這樣的人到底怎麼和瑟佛薩斯家的女兒交上朋友的？

  察覺到他的打量，伯麥轉過臉來與他對視，眉眼之間就差寫上「不耐煩」三個字。

  麥克倫逃避般移開眼睛，心裡卻十分不滿。

  什麼時候他麥克倫也輪到看伯麥的眼色了？哪有人九點的火車六點就要去車站的？

  但是儘管心裡憤憤不平，麥克倫也仍然不敢表現出一絲一毫。

  除了上次在學院計劃陷害伯麥被瑟法薩斯家的女兒當場抓包以外，父親對自己的態度越來越放任，不是放任自由的放任，而是什麼事都不再與他說、什麼事也不讓他做、讓他管了，相反，父親好像越來越器重伯麥。

  不僅經常把他叫到書房說小話，這次這種類型的出差事務，以往父親可是從來沒讓伯麥參與過的！他不過是一個私生子，他怎麼配！

  麥克倫胸腔里窩著團火，卻無處發泄。

  坐上車，麥克倫「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用以表示不滿。

  然而伯麥只是低垂著頭，看也不看他一眼。

  麥克倫：「……」

  由於兄弟倆怪異的氣氛，車內安靜到了一種可怕的程度。就連司機也忍不住放輕了呼吸聲。

  安靜的時候伯麥就喜歡胡思亂想，窗外街道上的燈流光溢彩，到處都掛著紅綠的節日燈和雪花形狀的貼紙。

  茸德到現在也沒有給他回信。

  是還沒有醒嗎。

  車內不斷被路燈照亮，伯麥靠在座椅上，閉上眼睛。

  這次去出差，他原本根本就不以為意，朗德古拉搞這一出無疑是想把他第一次正式搬到檯面上來，但是他根本就不在乎。

  那晚，模樣完全不同的父子倆站在書房裡，伯麥站在桌前，朗德古拉公爵倚靠著書桌。

  「這次家族產業活動，讓內斯特帶著你和麥克倫一起去。」

  伯麥擡起頭，面色平淡：「我不去，我有別的事要忙。」

  然而朗德古拉只是似笑非笑著擡起頭，時間沒有在他面容上流下滄桑的痕跡，反而讓他顯得更加沉穩和成熟。

  「哦？什麼事？」

  「那不是你該管的。」

  「好，你有什麼事我確實管不著，但是聽迪亞說你最近和國王家的女兒走得很近，要不要找時間請她來家裡喝杯茶？順便聊一聊關於你的事情？」

  伯麥倏地擡起頭，昏暗的燈光下他的表情更加冷漠。

  然而察覺到他的擡頭，朗德古拉公爵只是緩慢端起手邊的茶杯，熱茶的霧氣將他的表情模糊，手輕輕一翻喝了一口。

  朗德古拉公爵：「需要嗎？」

  「不必。」

  朗德古拉公爵欣然一笑。

  「那麼出差你還去嗎？」

  「去。」

  一場父子談話不歡而散。

  收回思緒，車漸漸在車站停下。

  因為節日的關係，車站大門處來來往往的人很多，各個臉上都洋溢著歡樂的笑容。

  因為離出發的時間還早，內斯特的車到後，伯麥和麥克倫都坐到了內斯特的車上。

  簡單的閒聊過後，內斯特提出去旁邊的街上去看煙火秀和節日表演。

  北洛斯利蘭洲沒有過冬日節的習慣，因此去了以後就體會不到這樣濃烈的節日氣氛了，所以麥克倫頻頻點頭表示同意。伯麥也沒有拒絕。

  內斯特看著伯麥倦怠的表情，臉上的微笑不變。

  加比克車站旁的加比克街，是一個極為繁華的樞紐街，許多外地遊客和當地人都喜歡到這裡遊玩，相比福爾頓街，這裡的面積更大，節日項目也更多。

  每隔幾米頭頂就有用松枝包裹的繩索結掛上一個巨大的金色鈴鐺燈，而穿插其間的繩上掛滿了小金球燈，將夜晚也照得猶如白晝。

  兩側奧利維亞復興式建築之間擺滿了露天的攤位和雕像。

  繪有節日風圖案的碟餐具和花瓶整齊的摞在鋪著深紅桌布的木板桌上，迷你節日手辦也堆成了一片，賣掛畫的老爺爺戴著節日帽，正俯身在畫板上寫寫畫畫，而他身側是已經畫好的幾幅正在風乾的掛畫，許多行人駐足挑選。

  巨大的旋轉節日松樹下的泥塑攤位圍滿了穿著鮮艷棉衣外套的孩子，手中捏著或是著名兒童騎士的泥塑或是節日樹。

  伯麥正望著一個孩子手中的泥塑出神，突然人潮變得擁擠。

  街道上的行人不約而同向街道兩側靠，將路中央空出，即將要到八點整，是冬日節的煙火遊行活動要開始了。

  首先是一大波穿著普爾波萬上裝和黑色長皮靴、頭上插著長長深紅色羽毛的開路先鋒，從遊行隊伍最前方向路中間跑來，點綴著冬青植物裝飾的深紅羽毛在跑動過程中微微搖晃，很有氣派。

  當所有開路先鋒都跑到位停下來，緊接著的是樂隊團。穿著統一紅藍制服的樂手們手握著薩克斯或是小號，還有的將鼓掛在胸前，共同彈奏節日的頌歌。

  而跟在樂隊團後面的就是萬眾矚目的煙火塔和古奧利維亞之神的雕像，穿著奧利維亞騎士裝和馬褲中靴的騎士們護送著巨大的煙火裝置與雕像向街道盡頭的門羅德教堂廣場走去。

  當煙火塔和古奧利維亞之神的雕像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歡呼聲幾乎達到了今夜的最高峰。

  內斯特與伯麥和麥克倫也被人流帶著靠攏到道路兩旁，透過開路前鋒的長長的紅色羽毛可以看見高大繁華的花t車塔。

  麥克倫為了表現出和內斯特的熟稔，暗暗將伯麥擠到一邊站到內斯特身旁。

  伯麥仍然保持著淡淡的表情看著花車逐漸經過他們面前。

  他們站的地方距離門羅德教堂廣場很近，因此經過他們時花車塔和煙火塔打開了全部的燈，這預示著煙火表演要開始了。

  伯麥小時候從沒有被長輩帶著來一起觀看過，長大了以後他對這些也不感興趣，因此這算是他第一次看表演，眼睛不由自主盯住了花車上流光溢彩的燈光。

  這時候有穿著動畫片玩偶服裝扮的人手提一個竹籃，裡面裝著雪絨花和冬青草、各種節日花朵。

  玩偶服來到他面前。

  「要不要買一枝花？」

  玩偶服擋住了部分花車，伯麥的視線從花車上移開落到玩偶服臉上。

  「不要，謝謝。」

  然而下一秒，熟悉的臉龐從玩偶服身後冒出，眼睛笑得眯成一個熟悉的小月牙：

  「真的不要買一枝花嘛，伯麥？」

  栗子色的長捲髮批在綴著純白絨邊和綠色冬青胸針的深紅披肩上，像是冬日老人的麋鹿精靈，面龐與他這幾日日思夜想的臉一寸寸重合。

  正在此時，煙花塔速度漸緩，向高空噴出幾抹焰火，花車的底端向外伸展，星火簇擁著火樹銀花向上噴涌，焰火炸在空中，花火瞬間充滿一整個夜晚，照亮每個人驚喜的臉龐。

  茸德就站在他面前，站在火樹銀花之下。

  伯麥愣住了。

  這時候他才知道，不知道是從哪一天起，心臟的跳動早已不受他自己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