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4

  Chap.44

  蔣弋和顧柔嘉因為隋英吵架的八卦越傳越離譜, 隋英沒空解釋，直到論文發表才有時間細聽八卦。

  但沒想到她論文的發表會將自己推進更大的輿論旋渦。

  這次選題就是飛行動力控制系統遇到問題的應對，提出飛行「撞鳥」與飛行系統之間關聯改進方案。

  隋英的論文在圈內引起小小轟動, 她的恩師都打電話祝賀，這篇論文讓她在此領域算是擁有了名字。

  

  但南航公司卻不這麼認為。

  整個公司，從上至下, 基本都認為隋英對馮副總趕盡殺絕。

  「大家怎麼會這麼想？」隋英難以理解, 「外行就算了，工程部，…有沒有馮副總，我都是衝著南航公司最前沿的控制動力系統來的。」

  錢穗歲老神在在, 「都懂都懂，可大家更願意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有幸親眼目睹高手過招，哪裡忍得住不八卦。

  隋英不想解釋了, 「你下班吧, 我還有點工作。」

  「頭兒，聚餐呀，你沒看嗎，」錢穗歲舉著群消息, 「公司酒會, 第一, 歡送馮副總高升，第二, 恭喜頭兒論文在權威C刊發表。」

  即使隋英再遲鈍, 也能聽出是有心人故意搞事情。

  隋英翻著群消息, 馮副總調任研發總部擔任副總，看著是平調, 實際是升職，就好比地方官和京官的區別。

  但是，馮副總不是技術出身，去研發總部，基本算是廢了。

  明升暗降。

  「頭兒，現在都說你咬著馮副總不放都是賀董的意思。」

  隋英斂眸，賀蘭琛是董事之一，但職位比馮副總低，且職權有限，如果馮副總調離，那他就能接任副總職位。

  「就因為我是賀董的下屬？」

  「因為你是賀董從冀北研究院挖來的呀。」

  「我是？」隋英愣住，她只知道是南航高層挖人，與她電話溝通的是人事總監，難道背後真的是賀蘭琛？

  她被人當槍使了？

  隋英覺得這種想法太陰謀論。

  「還有，」錢穗歲左右觀察了幾眼，壓低聲音，「頭兒，聽說馮副總這麼快調任是顧理事推波助瀾，今天的聚會就是她安排的。」

  錢穗歲覺得幸虧她攔住好姐妹了白安亦犯傻，顧柔嘉這心計、這火力，也就隋英這種實力敢硬剛。

  也不知道能抗多久。

  聚會定在高檔宴會廳，環境決定行為。

  隋英到時，宴會廳籌光交錯、推杯換盞，表面氣氛客客氣氣。

  馮副總喝的紅光滿面，見到她，立刻上前舉杯，隋英當然不能駁面子，人家敬完她，她又是自罰又是回敬。

  哎！人到了一定年紀，連酒桌文化都自動解鎖。

  顧柔嘉一襲晚禮服，笑著與她碰杯，隋英仰頭一飲而盡，餘光瞥見坐在不遠處高腳凳上的蔣弋。

  低領白襯衫，黑色西褲，手肘斜依在吧檯上，端著香檳，像是尋找獵物的猛獸，明明與周圍格格不入，卻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恭喜你。」

  「謝謝。」

  隋英轉身，顧柔嘉又開口，「你不是說你們沒談過嗎？」

  高考前，面對顧柔嘉，隋英否認了與蔣弋的關係。

  為什麼否認，當時，好像因為報考學校的是事鬧彆扭，冷戰好些天了，她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沒承認，又或者，只是因為當時很絕望。

  「哦是嗎，我忘了。」隋英神色淡淡。

  「那現在呢，你再提那些事，是想蔣弋誤會我？」

  隋英淺笑，「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沒有跟他說過這些。」

  「當年只有我和你。」

  「可能當年我不小心告訴了別人，」隋英眸色淺淡，沒有一絲溫度，「畢竟我沒有義務替你保密。」

  宴會期間不停地有人敬酒，隋英知道是馮副總的人，雖然她問心無愧，可到底和她有關，只能笑著喝酒。

  後半場，隋英明顯感覺撐不住，但馮副總徒弟敬酒，她端著酒杯的手有些不穩，「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

  「行，人走茶涼嘛，我懂。」

  隋英站定，誰也沒有在明面上戳破馮副總是明升暗降，她反而不好解釋，也做不到八面玲瓏。

  「怎麼會，馮總是高升，以後我們都要仰仗他，」賀蘭琛從她手裡拿走酒杯，倒入自己杯中，「給我個機會，我替，三杯。」

  小徒弟當然不敢得罪賀董，笑著打哈哈碰杯。

  隋英心裡冷笑，既得利益者。

  果然如蘇韞預料的那樣：先放任，再在關鍵時刻出手幫她，讓她被動站隊。

  隋英毫無負擔地退場，搖搖晃晃去了洗手間，酒精的作用使她意識漸漸模糊，摸索著拿手機叫了車，踉踉蹌蹌出門。

  滴滴司機來的很快，出門就扶她上車，只是服務態度有些差，上了車不走，旁邊還坐著一位。

  「我不，」隋英倒在旁邊人身上，「……拼車。」

  蔣弋看著倒在懷裡的女孩，臉頰微紅，脖頸纖細，鎖骨精巧……不能再往下看，艱難地收回視線。

  「坐起來，喝了酒，這樣會難受。」

  蔣弋扶著隋英，她卻像個八爪魚，手腳並用纏著他，嬰孩一般呢喃著什麼，似乎想尋個安全角擠進去。

  他仰頭嘆息，「隋英，你到底什麼意思？」

  隋英其實能聽見聲音，只是這聲音是變形的，仿佛在一個巨大的鼓裡，聲音是從外部傳來。

  她聽不清楚。

  她又聽不清楚了……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湧上心頭，為什麼要給她這麼多磨難，為什麼她連個正常人都做不到。

  酒精驅使意識，行為愈發荒誕。

  她覺得旁邊的人身上有股熟悉的松木香，這種熟悉感讓她難過。

  拼命推著，自己使勁往沙發角擠，雙手拽著襯衫衣襟，只聽「吧嗒」一聲，好像是車門落鎖的聲音。

  「你走……」隋英拼命控制意識，推搡的雙手軟綿無力，拽著人家衣襟的手卻怎麼也松不開。

  蔣弋貼著車門，手不受控制地擡起，停在虛空，握緊拳頭，全力壓制慾念，密閉的空間，酒精揮發，思想開始不受控制……

  胸口忽然一涼，蔣弋一驚，低頭捧起她的臉，半眯的眸子，眼瞼微紅，媚眼如絲，朱唇微張，喝酒的緣故導致臉頰白裡透紅。

  卻是滿臉淚水。

  蔣弋怔忪錯愕，手足無措地扶起，沾在手上的淚水冰涼沁骨。

  「好，我，走。」

  隋英一直感覺有人往外推自己，她更加委屈傷心，「為什麼…」為什麼所有人都不要…「不要我……」

  「我沒有不要你，是你不要我。」

  蔣弋握緊她肩膀，逼視著她半眯的眸子，「是你說不要我的，隋英，是你先說不要我的，不是我。」

  「為什麼沒有來南渝？為什麼騙我？」

  「我不敢……」隋英軟軟倒下，淚水順著眼角流進髮絲，「痛。」

  「哪裡痛？」蔣弋拖著她後腦勺，一手攔腰抱著，看到她翕唇輕呢，他輕輕將人抱起，湊近去聽。

  她似乎很痛苦，一直往他懷裡蜷縮，蔣弋只好將人抱緊。

  有人敲了下車窗，蔣弋開鎖，代駕上了駕駛座，看到後面的兩人表情有些微妙，系好安全帶，擡頭去看後視鏡，差點被一雙冷戾嗜血的眸子嚇死。

  代駕擋著後視鏡，磕磕巴巴問：「請問，…地址？」

  蔣弋斂眸，看著懷裡眉頭緊鎖的女孩，這裡離公寓最近。

  身體騰空猶如浮木，很沒有安全感，隋英胡亂伸手去抓，本能尋找依託角落，夢裡囈語不斷。

  有人捏著她臉頰，給她灌藥，隋英突然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使勁掙扎甩開，還將灌進嘴裡的都吐了，「我不吃藥…」

  我不吃藥，我討厭吃藥，我再也不想吃藥。

  「解酒藥。」

  「痛。」隋英捂著頭，痛的渾身打擺子，身體蜷縮在一起，像只受傷的小貓咪，讓人連碰一下都不忍心。

  「喝那麼多酒當然頭痛，你活該。」

  蔣弋替她脫掉鞋襪，想將人平放在床上，可剛碰到隋英，她又手腳並用地纏上，還一直擠。

  「隋英，你知道我是誰嗎？」

  隋英奮力睜開一條縫，她所看到的世界猶如梵谷的星空，激盪旋轉，仿佛置身宇宙虛空，光源擴散，物體扭曲，聲音變形。

  出於安全依靠，她本能地尋找沙發。

  摸索了很久，才縮進一處不太規則的沙發里，胡亂地抱枕，拽了半天好像被什麼壓著，她只好就著肩膀抱著。

  蔣弋最後是放棄抵抗，他說什麼她都不聽，要麼答非所問，對著個醉鬼實在發不出脾氣，只能任由她折騰。

  她倒好，用後背拱啊拱，拱到他懷裡，然後抱著他手臂。

  「隋英，你就這麼放心我？」蔣弋稍稍起身，手臂收緊，湊到她耳邊，「我想…」

  他的呼吸，連帶整個人，都是滾燙的。

  大約感覺到熱，隋英推開抱枕，稍微移動，耳尖倏乎疼了下，整個耳朵脖頸像有一股蒸籠熱氣燙到。

  隋英往旁邊扭了下，遠離熔爐。

  那爐子似乎成精了，一直貼著她，隋英撓著耳朵，「熱…」

  蔣弋盯著光潔白皙的脖頸，呼吸屏住，鼻尖碰到她的耳垂，眸色幽深複雜，而後，他視線下移，掠過肩頸鎖骨。

  「隋英，」許久，蔣弋突然出聲，喉結再次滑動，聲音暗啞不明，「這次可是你先主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