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43

  Chap.43

  黑色越野只留一縷尾氣, 轉眼消失在夜色中。

  隋英扶著玻璃門轉身進門時，餘光瞥了眼他丟耳機的草坪灌木叢，心臟鈍痛, 呼吸悵然。

  沒有開燈，借著月色摘下左眼隱形眼鏡，窗外彎月重重疊疊, 抱膝縮在沙發里, 手心越握越緊，直到掌骨的疼痛傳到小臂，才攤開手心。

  月色下，手心裡有隻款式陳舊, 略微發黃的舊耳機。

  閉著眼睛，絲毫沒有睡意，只得起身, 打開檯燈, 戴上眼鏡，順手看了眼手機，蘇韞發了好幾條消息，一直沒來得及看。

  【韞韞, 你說我要不要配個助聽器, 你不是說有隱形的嗎】

  放下手機, 略略嘆氣，打開資料和筆記本, 論文選題有了, 實驗和數據也有了, 甩甩思緒，開始敲擊鍵盤。

  初稿成型, 隋英摘下眼鏡，伸了個懶腰，手機提示音響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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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韞：【睡了嗎？】

  【沒】

  一秒，視頻打過來，蘇韞頭髮散亂，仰頭灌水，「渴死我了，一晚上三個急診，小醫生的命就不是命了嗎，樓上樓下我至少跑了五十趟。」

  「你值夜班啊。」

  蘇韞又倒了杯水，仰倒在椅子上，「英子，你又沒睡覺？」

  隋英舉著手機給她看電腦屏幕，「我論文框架出來了，明天，哦不，今天維修飛機，我一定要申請參與。」

  「你是懂得給你們副總貼臉開大的，」蘇韞拿著手機，「先不管這個，你和蔣弋怎麼樣？」

  聞言，隋英默然，半晌才開口，「徹底結束了。」

  「他介意你聽力受損？麻蛋狗男人，」

  「不是。我不會讓他知道，永遠都不會。」她受不了蔣弋知道這件事後的任何反應。

  準確來說，她聽力和視力受損，親近的人只有蘇韞知道，隋航和周蕊林知道她失眠還是蘇韞有次吵架忍不住說的。

  「我寫個病例，…誒，視頻別掛，我還有事跟你說。」

  隋英煮了雞蛋，等的過程中隨意活動，無意間瞥見小區遠處綠植擋了一半的黑色越野車。

  她打開窗戶，捂著左眼，試圖看清。

  等她戴好眼鏡再去看時，沒有看到越野的影子，或許剛剛雙眼視力不平衡，眼花了。

  隋英摘下眼鏡自嘲，「韞韞，我還沒老，就又瞎又聾，呵~」

  「英子，你只是左耳有一點點聽力受損，不需要助聽器，你只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依舊是我的大美人。」

  「你看，我有好好吃飯。」隋英剝著雞蛋，笑意很淺。

  「凌晨四點吃雞蛋，」蘇韞忍住吐槽，「我把你的病歷給我的老師了，他說可以幫你聯繫專家，不過要等，我也不好催。」

  「謝謝，韞韞，我有你就夠了。」

  「吃完趕緊睡覺，你不是說要維修飛機嗎，就你這弱不禁風的樣子，我怕你連個扳手都拿不動。」

  說起睡覺和飛機，隋英突然想起一個事，「韞韞，我在回來的飛機上睡了兩個半小時。」

  「嗯。嗯？沒吃藥？」見她搖頭，蘇韞抱臂沉思，突然拍手，「說明你在好轉，南渝這個地方風水好，旺你。」

  隋英挑眉，「沒有更專業的解釋？」

  「呃…你有其他症狀嗎？」

  「我覺得是在飛機上的原因，我大一訓練的時候，老師就說過我是為飛行而生的，如果沒有後來……以前學校交流都是在冀北，我坐飛機的次數實在太少了。」

  蘇韞翻了個白眼，「也對，你的心病啊，飛行員占一個，你可以做實驗，不過你最起碼得摸到飛機吧，既然你和蔣弋徹底結束了，那就趕緊抱緊你上司的大腿，畢竟不管是為了治病還是為了論文，都得先保住工作。」

  「我覺得我專業還可以，新上司…沒這個必要。」

  「太醜下不去嘴？，」蘇韞偏頭，「不跟你說了，急診那邊又叫我。」

  隋英盯著賀蘭琛，剪裁得體的西裝，長方形鏡框眼鏡，齊耳微卷短髮，有點像蘇韞推薦她看的一本漫畫裡的大反派，外表斯文，實際敗類。

  「你要參與維修飛機？」戴著寬邊戒指的手推了下眼鏡。

  隋英盯著他的動作點頭。

  賀蘭琛嘴角微勾，樣子更像了，「你是工程師，不是不讓你去一線，而是我們南航還沒有奢侈到一點小問題就派工程師親自維修的。」

  「不過你放心，CA-8復飛前，還是由你做飛行控制測試。」

  「好吧，CA-8維修你來主導。」

  「謝謝賀董，那我去忙了。」隋英收回視線。

  賀蘭琛起身，「江淮機場有點遠，我送你過去，正好有點事。」

  皮鞋也有和漫畫裡大反派一樣的金屬扣，隋英拒絕的話到嘴邊剎住，點頭接受。

  下樓卻撞上兩個人，蔣弋斜依在車門上，得體的襯衫被他穿的松松垮垮，女生長相妖冶，黑絲短裙，上身穿著低領常服，捂嘴笑的花枝亂顫。

  隋英與他們隔了一道玻璃門，門外驕陽，室內冷氣吹的人汗毛立起。

  賀蘭琛偏頭看她，「車在地下車庫。」

  「我還要去收發室拿了個東西，賀董，麻煩你到門口接一下我。」

  賀蘭琛掃了眼門外，轉身走樓梯下地下車庫。

  陽光折射在玻璃門上，兩個人的樣子有些變形，蔣弋沒什麼動作，倒是女生笑著笑著就貼到蔣弋身上。

  隋英握著把手的手一頓，略略側身開門，陽光刺目，女生的聲音無情地傳到她耳朵里。

  「我們用同一個牌子的香水。」

  女生見蔣弋沒有拒絕，一股莫名期待促使她伸手勾住他脖頸，胸口起伏不定，「我可以做你女朋友嗎？」

  萬里碧海藍天，沒有一絲薄雲，所有的動作都無情地暴露在日光下。蔣弋指尖輕撩起女生頭髮，猝然看過來，兩人視線猝不及防在半空中相撞。

  潮熱一浪接一浪湧起，包裹著隋英消瘦單薄的身體，僵硬而機械地從他們面前經過，直到汗珠黏著衣衫，她終於聽不見聲音了。

  「你今天要飛？」

  女生羞赧低頭，「我可以請假，」

  「上班不要用這麼濃的香水。」蔣弋垂眸，眼神散漫涼薄，面無表情取下女生的手臂，毫不留戀地轉身上車。

  女生氣的跺腳，實在不甘心，竟去開副駕駛車門，聽到高跟鞋聲猛地轉身。

  「呃…顧理事。」

  顧柔嘉看都沒看女生，「蔣弋，你怎麼不接我電話。」話音未落，蔣弋突然下車，大力甩關車門，「你跟她說了什麼？」

  顧柔嘉和女生同時嚇一跳，這什麼劇情？

  女生後退幾步，眼珠子在兩人身上來回，工作兩年，沒見過蔣弋發脾氣，她以為他永遠都是高不可攀又浪蕩不羈的，還是頭一次見他發火。

  「我說什麼？」顧柔嘉不可思議，偏頭看了女生一眼，這誰呀？

  女生也在搜刮肚腸，顧柔嘉這種身份應該看不上說她，她被乘務長罵過，轉頭和小姐妹吐槽過，他們兩個為這一點小事為她吵架？不能夠吧，難道只是借題發揮？。

  顧柔嘉斜睨了眼女生，警告意味明顯，女生再次後退兩步，磨磨蹭蹭往玻璃門龜速移動。

  「蔣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高考之前，你對她說了什麼？」蔣弋絲毫不顧及辦公大樓進進出出的同事。

  高考之前…顧柔嘉臉色大變，怒氣與委屈使她失去理智，大聲質問：「她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你把我當什麼了？」

  「這麼說你承認了。顧柔嘉，你過界了。」

  越野車絕塵而去，顧柔嘉眼眶發紅，渾身冰涼，揚起下巴，高傲轉身，周圍偷瞄的人一鬨而散。

  剛才的女生躲在廁所拍胸口，太刺激了。

  突然聽到有人在問，「她是誰？」

  另一個聲音，「高考，肯定是以前同學。」

  「隋英？」

  「有可能，他不說那是她前女友嘛。」

  又一個聲音，「對對對，我聽說他們都是同學。」

  ……

  女生眨眨眼，覺得很有可能，結合剛才蔣弋前後不一的反應，忽然萌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

  隋英忙完工作，剛要下班，錢穗歲笑眯眯拉著她說要請吃飯。

  「今天不行，我有幾份筆記要整理，」腦海里論文已經完善，她急著回去敲出來，「改天吧，我請你吃…駝峰魚。」

  「噗……那都是騙你們往外地人的，」錢穗歲挽著隋英，「其實是我朋友找你。」

  「要不去食堂，我今天趕時間。」

  錢穗歲蔫頭耷腦，明明只差一兩歲，為什麼有的人可以這麼自律？

  怪不得人家是工程師，她只能是記錄員。

  錢穗歲將隋英拉到小餐廳，有小屏風隔出獨立空間，只要別太大聲，別湊過去有意去偷聽，基本算是敞篷包間。

  「這是我好朋友白安亦。」

  「隋英姐，叫我小白就好了。」

  隋英一眼認出白安亦就是早上那個穿黑絲的女孩，她似乎一點都不介意隋英看到早上的事。

  「不用這麼客氣，直接叫名字吧。」

  隋英禮貌頷首，打了兩份魚排、一份五花肉、一份藕夾蝦滑，半分蔬菜沙拉，見兩個人站著沒動，「吃什麼，我請。」

  白安亦看著滿桌肉，「呃…我就吃那份蔬菜沙拉吧。」

  「這是我給自己買的，」隋英將飯卡遞過去，「你們吃什麼自己拿，用我的卡。」

  「頭兒，你這麼喜歡吃肉啊，不怕長胖？」

  「肉抗餓，」隋英擡眸，「你們兩個太瘦了，胖點健康。」

  白安亦心說：我是天天餓，頓頓餓，才有這樣的身材的。

  錢穗歲心有靈犀，與好友對視點頭。

  兩個女孩嘰嘰咕咕，隋英腦海里繼續整理資料，白安亦戳著錢穗歲，後者瞪了她一眼，硬著頭皮斯斯艾艾，「頭兒，你和蔣機長分手了，我朋友可以追嗎？」

  「……」隋英腦海里的資料還在歸類翻頁完善，吃飯的動作停住，「我以為你們已經在一起了。」

  那麼親昵的動作，不是戀人，怎麼做的出？

  白安亦臉微紅，「我正在努力，需要你的幫忙。」

  隋英腦海里的資料散成碎片，麻蛋，現在的女孩…呃，她也就比她們大一兩歲吧，感覺像兩個時代的。

  「幫不了你。」隋英收拾餐桌，將兩塊魚排打包，起身準備走人。

  「可是你們已經分手了，他不喜歡顧理事，」白安亦擋住隋英，「我想爭取。」

  「你不用跟我說，這事跟我無關。」

  「顧理事高考前對你說了什麼？」白安亦再次擋住隋英，「你走後，他們兩個因為這事吵起來了。」

  隋英覺得好笑，「顧柔嘉對我說什麼，我有必要告訴你？」

  白安亦猶自不甘，被錢穗歲拖住，「頭兒對不起，您先走。」

  隔壁敞篷包間同時目送隋英離開，立刻探頭，豎起大拇指，「牛掰呀小白，直接跟蔣弋前女友叫板，哥挺你啊。」

  「你別裹亂，」錢穗歲對著空氣打了下，回頭嗔怪，「你幹嘛質問人家，我以後怎麼在她手底下工作。」

  「不是你說她很好說話嘛，你的工作她都幫你做，」白安亦悻悻坐下，「早上我見她，我…她，我以為她沒脾氣。」

  「她，」錢穗歲抓狂，「好說話不代表好欺負，你，」

  另一桌附和，「蔣弋看上的女人能是孬種嗎？」

  「就是，我覺得隋英對你已經夠客氣了，小白你想啊，她剛來都敢跟副總叫板，你敢嗎？。」

  白安亦不甘心，「可他們已經分手了。」

  錢穗歲咬牙，「你比我更關注蔣機長，你應該知道，他只承認過隋英。」

  隔壁桌又冒頭，「你們說他們倆分手會不會真的跟顧柔嘉有關？」

  「你說顧是，」比了個『3』，眨眨眼。

  「蔣弋和顧柔嘉兩家是世交，青梅竹馬，所以你這，」指著那三根手指頭，「是隋英。」

  錢穗歲不服氣，「不被愛的才是3。」

  對方拍桌子站起，旁邊一個聽八卦的吳曉爍站起打圓場，「我問你們，蔣機長和顧理事談過戀愛嗎？誰聽說過，都沒有。但是蔣弋和隋英確確實實談過，人家自己都認了。」

  這話的意思就很直白。

  白安亦：「那我呢？」

  錢穗歲捂著白安亦嘴，朝他使眼色，「誒誒，」吳曉爍回頭，顧柔嘉站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