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14

  Chap.14

  「……砰……砰……砰……」

  遠遠近近的聲響仿佛從地底下傳來，隋英下意識後退，她感覺地面都在震動。

  黢黑的環境，所有感官被放大，一點點風吹草動都會變的扭曲，驀然，身後的縫隙裏漏出幾聲「嗚嗚嗤嗤」，似有什麼東西擠壓摩擦。

  她嚇得趕緊往高高的窗戶那邊跑去，腦海裏堆織交疊出無數看過聽過的殺人分屍恐怖畫面……

  河道二中這座新圖書館，原址是將乾枯十年以上的南河道填了一塊。

  荒廢十年的幹河道，誰知道底下有什麼。

  聽聞，當時有個開發商是打算建商場的，不知為什麼，又改建圖書館，還無償捐給了河道二中。

  有一種封建迷信是怎麼說的，學生陽氣重，可以鎮壓……

  不不不，隋英奮力甩了甩胡思亂想的腦子，驀然：

  

  「碰……嚓……碰碰碰！」站在最後一排書架這裡，擡頭望著有亮光的窗戶，她忽然分清楚，這是打籃球的聲音。

  隋英欣喜若狂。

  「救命！救命！」

  隋英扯著嗓子喊了兩聲救命，忽然聽到圖書館門外又傳來……像是捏碎魚泡泡的聲音。

  她趕緊閉嘴。

  怔怔盯了會圖書館的門，沒再聽到其他聲音，黑黢黢的，沒有什麼移動的物體。

  唯一欣慰的是打籃球的聲音始終不遠不近，不知道是老師還是學生在打。

  圖書館分上下兩層，正門靠東，沒有窗戶；南面是南河道，窗戶很高很小；大窗戶開在西面和北面。

  操場就在圖書館北面，幾乎相連。

  隋英望著一排排書架格子，爬上去應該沒問題。

  目測在最上面一層，完全能從窗戶爬出去。

  說幹就幹，她隻是外表看上弱稚嬌柔，實際上與絕大多數十六七歲的青少年一樣，三兩下就爬到半中|央位置。

  「呲呲……」門口方向又傳來奇怪的聲音。

  隋英一怔，仿佛下面有狗熊舔腚，一攀一縱，幾下就爬上頂層書架，頭頂天護闆，幾乎站不直。

  上半身完全能探出窗戶。

  她已經看到外面的銀杏樹，月光下的操場，與銀杏樹相互間隔的路燈。

  一下打開窗戶，夜風撲面，裹挾著銀杏葉，伸手夠能夠到，然後是水泥鋪就的校園路，以及籃球場。

  恰好挨著圖書館這邊的籃球架下有少年在打球。

  隋英高興歡呼，「同學，同學……」

  這種天氣，居然穿著短袖，「碰碰碰」的聲音，他應該沒聽到，隋英緊盯少年，她視力非常好，越看越覺得像……蔣弋。

  「蔣，蔣弋，」隋英叫了一聲，少年抱著籃球回了下頭，然後繼續投籃。

  隋英清了清嗓子，「蔣弋。」

  這一聲用了八成功力，蔣弋顯然聽到了，抓著籃球左顧右盼，然後走到水泥路上，似乎在往銀杏樹陰下覷了一眼。

  「咳咳，」隋英很尷尬，放低了聲音，「蔣弋。」

  這下，蔣弋猝然擡頭，先是一愣，隨即笑了……他幹嘛笑啊？

  少年一身短袖運動褲，碎發微濕，站在銀杏樹下，路燈羅織樹影在他臉上，仿佛故事裡的少年郎君。

  這一笑太違規，隋英險些滑手，從上頭栽下來。

  他們之間，不是在傳死對頭嗎，她不久前才打了他的小報告，他幹嘛對她笑。

  十六七歲的女孩子瞬間臉紅。

  她總算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女生喜歡他，以前其實都沒有認真仔細看過他，還是從上面的位置。

  「你被關在裡面了？」少年扯動嘴角，有點幸災樂禍。

  這才對嘛，隋英總算回過神，老老實實點頭，「對，停電了，管理員不知道我在裡面。」

  「停電？」蔣弋挑眉。

  隋英抿了抿嘴唇，人在屋檐上，不得不低頭。

  打人家的小報告，害的他挨批評，還損失了一沓精神食糧，總要表示歉意的。

  「蔣弋，我應該跟你道歉，我不應該打你的小報告。」隋英趴在上方窗戶上，誠心誠意道歉。

  「就這一件事？」

  還有？隋英盯著他，少年擡著頭，目光直白，她忙錯開視線，再次忍氣吞聲，「還有你物理考47分，我，我，」

  怎麼感覺少年臉色不對，他都已經收回目光，不再仰著頭。

  從這個角度看，少年眉骨壓著眼睫，鼻樑高挺，再看不到其他。

  隋英趕緊拐了話題，人家考47分的事實在不應該再拿出來鞭笞。

  「我一直想道謝，你借我的書我很喜歡，你也喜歡飛行對不對？書我已經看完了，在宿舍，我明天拿給你。」

  少年默了一瞬，「喜歡就留著吧。」

  隋英想推辭，又覺得這不是重點。

  歉也道了，謝也道了，她偷偷觀察少年臉色，小心開口，「你能幫我開一下門，呃……你有管理員手機號嗎？能不能幫我問問學校有沒有備用鑰匙。」

  「等著，我去拿。」

  這麼好說話，隋英一喜，驀然想到什麼，忙開口阻攔，「等等，」期期艾艾了半天，「你能幫我給蘇韞打電話嗎，讓她找學校拿鑰匙。」

  少年再次擡眸，這次表情有些不悅，似在思忖什麼。

  魯駿幾個聽到隋英親口說的：學校傳他倆的緋聞，隋英為了撇清關係才打小報告的，還故意叫蘇韞告訴他們，不惜以交惡的方式劃清界限。

  現在叫他找蘇韞，也是為了避嫌。

  蔣弋第一次被女生嫌棄的徹徹底底。

  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少年擡頭，「門是電子鎖，停電了有鑰匙也打不開。」

  「那，」隋英朝後看了一眼，黑咕隆咚的，又往窗戶這邊靠了靠，害怕失去這一點光亮，目光從離得最近的銀杏樹到貼牆的水管…

  她也不是成龍。

  「不如這樣，你跳下來，我接著。」說著，少年走到她這邊的窗戶下，敞開雙臂，笑意盈盈。

  隋英呆了。

  窗戶距離地面，至少超過兩層樓高，圖書館的高度比普通住宅的高度要高兩米左右。

  她又不是傻子。

  「……我不敢。」隋英聲音弱稚，小鹿般的眼睛透著無辜，任誰見了都會生出保護欲。

  少年展顏，笑的唇紅齒白，山花爛漫。

  隋英別過臉去，高處缺氧，她有點暈。

  「那我去找個梯子。」見女孩服軟，少年又高興又熱情。

  「好。」隋英極快回答。

  傳聞蔣弋性格乖戾，能幹出將美女三點雜誌夾進同學作文本裏交上去，在學校公告欄裏張貼情書的惡劣事件，能是什麼好人？

  傳聞還有蔣弋先是和隋英早戀，然後成了死對頭。

  可見傳聞一點不可信。

  他對得罪自己的人都能做到以德報怨，可見品質正直，心地善良，樂於助人，模範好學生。

  隋英沖蔣弋笑笑，誰知下一秒就光速打臉。

  「那你叫聲哥哥來聽。」

  隋英目瞪口呆，她這是被調|戲了嗎？

  沒吃過豬肉，難道沒見過豬走路啊。

  連累她受父母老師逼問的學姐早戀事跡她不清楚，但之前高中楊樹林裡，經過時，偶爾能聽見羞羞答答的「哥哥妹妹寶貝」~

  上課時，她還看到過上身闆直，桌子底下牽手的同學。

  還有招惹過她的，如果不是她及時裝傻充愣如臨大敵般防禦，還真有可能吃上豬肉。

  隋英無比慶幸她及時打小報告劃清了界限，心裡僅存的一點抱歉蕩然無存。

  蔣弋，性情果然惡劣！

  關鍵是他一直仰著頭沖她笑。

  穩住，隻要她不看他的臉，就不會被迷惑。

  隋英稍微放鬆了下腰身，跪趴在窗戶上，倔強地等著。

  如果從籃球架下看去，就像隻小白狗趴那兒。

  蔣弋也不著急，退後一步，靠在銀杏樹上，拿出手機來玩。

  耗了五分鐘，沒有其他同學或老師經過，隋英熬不住了，決定退讓一步，「哎，我叫你大哥行嗎？」

  「我已經是很多人的大哥了。」蔣弋頭也不擡，「你好好想想吧，我這把贏了就走。」

  屏幕上機翼翅膀彈出「勝利」，蔣弋隨即裝兜轉身就走。

  「等等，等等，」隋英都急了，她可不敢一個人在黑黢黢的圖書館裡呆一夜，「蔣弋，你，」

  「想好了，」少年已經走出銀杏樹，站在水泥路上，路燈拉出長長的影子，他還做出了保證，「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褲兜裏偷偷按下錄音鍵。

  隋英抿著唇，忍了又忍，「…那你過來。」

  少年一個箭步跨過銀杏樹花崗欄，仰著頭盯著她。

  「再近點。」隋英聲若蚊蠅，一臉認命。

  少年又走近了些，直直站在窗戶下，女孩雖然低著頭，可正好能看清她眼裡的狡黠……「嚯！」

  少年跳著躲開，指著她，「你敢偷襲？」

  隋英懊惱地看著丟下的鞋被他輕易躲開，氣的在窗台上打了一拳。

  蔣弋挑眸，他就覺得女孩沒有看上去那麼乖巧，小小一激，就露出藏在絨毛裏的爪子，撲空後自己跟自己生氣的樣子像極了他養的那隻白貓。

  「我看你是不想下來了，你就在裡面呆著吧。」

  「…餵…喂，」眼見他真的要走，隋英急的亂撲騰，「啊！」一把抓住窗戶把手，整個心差點跳出嗓子眼。

  她慢慢縮回去，剛剛差點倒栽蔥下來。

  少年幾乎在她驚叫地瞬間跑來，撐著雙手，

  這是危急時刻下意識的舉動，沒有時間思考的。

  就剛剛一下，隋英嚇得發抖，蔣弋拿出手機，「我是要去找梯子，嚇唬你的，…沒誰，到籃球場這來，我記得宿舍樓下有梯子，你帶過來，…你是廢物嗎，等我過去。」

  蔣弋掛了電話，「哥哥去搬梯子來救你，等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