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會

  行會

  待聽清林淮書說的話後, 沈昭昭只覺得面色一燙，騰的臉色迅速躥紅。

  她扭過臉不去看他，但紅暈已經從脖頸爬到耳根, 她強撐著否認道： 「我哪有！」

  林淮書憋著笑，也不再激她，順著她的話道：「好好好，你沒有。」

  他把她圈在身前，此時視線全落在她身上, 包括他的一顆遇見她之前從未動搖過的心。

  他擡手拂過她的, 蠱惑著她, 「昭昭, 看看我。」

  沈昭昭只覺得大冷天裡, 自己的麵皮有如火般灼燒，燙得不行，她緩緩側過頭來，對上他滿是溫柔寵溺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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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 是我一直想著要娶你。」

  「昭昭，我從來沒想過有其他人, 以前沒有，以後也不會有。」

  林淮書的聲音輕緩，在夜色里愈發顯得溫潤醇和，沈昭昭聽在耳里沒來由地想起了前幾天調製的那杯桂花烤奶酒。

  他握緊了她的手, 凝視著她, 聲音堅定, 「相信我。」

  沈昭昭知道他是守諾的人, 所以不懷疑他說的話的真假。

  換做平時，她能想到很多藉口打哈哈過去, 但今晚，或許是他的聲音太好聽，又或許是他的眼神太真摯，她沒辦法忽視他眼神里坦誠地近乎直白的愛意。

  此刻，她的心告訴她，她不想拒絕。

  不想再去懷疑什麼，什麼是真實？什麼是虛幻？

  她現在只想抓住眼前這些，畢竟此刻的情感是真實的，面前的人也是真實的，她看著林淮書的眼睛，那雙透亮清澈的黑眸裡面是全部的自己。

  然後輕輕點了點頭。

  林淮書看到了她的回答後也笑，擡手輕輕撫上她的背，加深了這個擁抱。

  她把手搭在他的肩上，略微隔開了些距離，眨著眼笑看著他。

  頃刻間，昏暗夜色里，生澀的、凌亂的、呼吸沉重的吻落了下來，先是溫柔輕吻，再是唇齒交纏，深情繾綣又無比綿長。

  ----

  林全覺得最近日子過得真不錯，他大口地咬著手裡的蜜桃肉，喝著沈記新出的特調暖飲，當下很是愜意。

  他心道還好自家少爺真是開竅了，跟沈家娘子兩人和好了 ，要不每次自己送東西來沈記都得吃上幾個白眼，有時候甚至直接是閉門羹，哪裡來的好吃食吃哦。

  要說這沈娘子做的東西真是......這明明都是些常見普通的食材，咋到她手裡轉一圈出來的成品就那麼香、那麼美、那麼稀罕呢！

  真是人間美味不過如此！

  這邊百味齋開分店的事情遇到了不少絆子，這天宋明遠約了臨安商行的各行頭在一酒樓見面探探路，沈昭昭也跟著去了。

  到了約定的地方，沈昭昭跟宋明遠被酒樓小二帶著進了二樓一雅間，進門的時候見房內已坐了不少人。

  沈昭昭一眼掃過去，一張頗大的八仙桌上已經坐了不少人，都是些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

  他倆一進門，屋內的人也立時在打量他們，眼神瞟到沈昭昭的時候，見宋明遠還帶了個女人過來，意外過後目露譏嘲，還有不小的輕嗤聲。

  沈昭昭瞧這屋裡的氣氛感覺她跟宋明遠這趟有種單刀赴會的意味了。

  宋明遠先是笑著過去跟行會的總行頭潘丙打了聲招呼，「潘行頭，久仰久仰，宋某來晚了，叫各位好等，今日宋某必先自罰三杯。」

  原本就還沒到約定的時間，不過既然他們都已經先到了，宋明遠也只好稱是自己晚了。

  潘行頭瞧著年近五十，圓臉盤，寬濃眉，個子不高，第一眼瞧上去倒是一幅面善和藹的模樣。

  見宋明遠這麼說，他起身擺手，笑道：「哪裡哪裡，只不過這是自家的地盤，過來了早些也不妨事兒。」

  沈昭昭在邊上看著，見這潘丙待人很是有禮，倒跟屋裡自他們進門後坐在桌邊不發一言，表情嚴肅，甚至未正眼瞧他們的那幾個中年男人很是不同。

  她心道，「這幾個長得跟老古董似的怎麼比商行總行頭派頭還大。」

  潘丙請了他們倆坐下，宋明遠順勢向他們介紹了沈昭昭，「這位就是沈昭昭沈娘子，是百味齋跟沈記的掌柜。」

  潘丙聽了立時眼睛一亮，笑著道：「原來這位就是沈娘子，沈娘子一人成為沈記和百味齋兩家的掌柜，最近在城內可是風頭一時風頭無兩啊，聽聞長公主在壽宴上對沈娘子也是讚賞有加，今日我們大傢伙兒真是有幸得見。」

  沈昭昭也笑著回應了下，「潘行頭過獎了。」

  桌上坐著的那幾位這時聽完也在看沈昭昭，沈記這幾個月在臨安城內名聲大噪，這位沈掌柜他們自然是有所耳聞。

  沈昭昭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些落在自己身上的點點目光，她擡起頭微笑著一一對視回去，眼神不卑不亢、態度落落大方，這些人被沈昭昭看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屋裡的人都落座後，酒樓小二上了茶便退下了。

  宋明遠也不賣關子了，直奔主題，「宋某此次來，正是為了百味齋開分店的事情，正想向各位討教一二。」

  「哦？宋老闆不妨有話直說。」潘丙看了他周圍的人一眼，而後又轉過來看著宋明遠說道。

  「宋某在百味齋分店的選址上屢屢碰壁，是以到現在還沒選定好一塊地方，很是著急，今日前來也是想問問，各位行頭在臨安深耕多年，根深葉茂，宋某剛來此地，還請不吝賜教。」

  宋明遠一番話說下來言辭懇切，態度誠懇，也很有新人拜碼頭的誠意，眾人聽了臉色都有些舒緩，不似剛剛那般嚴肅緊繃。

  坐在宋明遠對面的一男子此時開口道：「不知宋老闆新店的選址想在臨安城內的哪裡？」

  宋明遠依言報了幾個之前已經定下卻最終沒談成的地方。

  那人聽完冷笑一聲，「倒都是些人多熱鬧的好地方。」

  「做酒樓生意，這選址當然是衝著人多的地方去，所謂始由布得嘛。」宋明遠依舊這番坦然的態度，好似沒見這人冷笑一般。

  「宋老闆跟沈掌柜剛來臨安不久，可能還不懂我們這兒的規矩，想要開酒樓，好的地段大家都想要，大家都要搶，那豈不是亂套了？既然商人有了行會，那自然要按商會的行事章程來。」那人說話一番話還陰測測地笑了下。

  「哦？不知是什麼行事章程？還請劉行頭賜教？」宋明遠眯著眼回道。

  說話的這人是菜行的劉行頭，臨安的蔬菜供應、倉貯都在此人麾下管理。

  一旁的潘行頭見話已經到這兒了，他從身上抽出一張紙簽來，遞給了宋明遠。

  「宋老闆，非是我們要為難你，只不過一行有一行的規矩，你跟沈掌柜既然來了這臨安，又要做這酒樓生意，這紙上劃的地方跟相應的菜食酒水就都不能做了。」潘丙還是那張和藹可親的臉，好似這些冷冰冰又道貌岸然的話不是從他口裡說出來的一般。

  偽君子，沈昭昭心裡暗罵，一開始對他的對他的觀感也完全變了。

  宋明遠接過後瞧了一眼那紙上寫的，看完後又遞給了沈昭昭。

  沈昭昭接過那紙簽，看完後頓時就覺得血氣上涌，除了一些熱門的街區地點不能作為新店的選址外，這紙上竟還寫明了百味齋以後甚至不允許賣羊肉相關的菜食，連酒水的品種都有所限制。

  簡直是欺人太甚！

  沈昭昭都看笑了，又想起這潘丙潘行頭除了是商行的總行頭以外，同時還兼任酒樓行會的行頭，今日這一出講不定就是他攛掇的。

  她冷冷開口道：「潘行頭，我竟不知這商行的行會定下的規矩竟比大周的律法還要嚴苛。」

  潘丙仍舊端著一張笑臉，不痛不癢地回道：

  「沈掌柜，你一個婦道人家常年管的不過是後廚之事，廚房之外的事情可能就不懂了，行會皆有章程，若無這些章程規矩約束，臨安城下，小到提籃叫賣的小販，大到皇城腳下的酒樓茶館，如果都按自己的想法來，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說t完這些，潘丙還煞有介事地兩手擡著相合朝著南邊方向遙遙一祝，「既然官府的大人們將商場管轄之事交由到我們幾人手上，必定是要替大人們鞠躬盡瘁，以維護商行商人利益為首要準則。」

  一席話說話，除了沈昭昭和宋明遠，在座的幾人都面露贊同之色，點頭附和，又輕蔑地瞧著他倆，大有一幅你們不想干就別乾的意思。

  沈昭昭沒空聽這道貌岸然的狗屁商行行頭在這說什麼冠冕堂皇的話，心裡氣得不行但臉上並未顯露分毫，這人提到官府，無非就是想要威脅他們。

  要說歷代以來士農工商，商人排在最低位，這商人最怕的就是官府，但要是這商人跟官府搭上了邊，那就立刻跟其他商販切割開了，腰杆子也硬了起來，氣焰也囂張。

  所謂仗勢欺人，為虎作倀，不過如此。

  潘丙原本以為他說完這些條件後面前的這兩人要麼是憤怒異常拍案而起，要麼開始低頭討饒，那麼他後面準備的話也好說出口了，比如以這沈娘子菜式方子來作為交換條件也未嘗不可。

  他自然也不怕他們去哪裡告狀，若是他們真有什麼背後撐腰的人，又怎麼會求到他們這裡來呢？

  但奇怪的是面前這兩人聽完後神色如常，仿佛是聽了什麼稀鬆平常的話一般，這讓他一時倒覺著有點奇怪了。

  沈昭昭正想著如何破局，宋明遠拍了拍她，沈昭昭轉過頭，只聽他緩緩道：

  「潘行頭說的是，這官府將如此大的重任交給您，自然是不能辜負了大人們的期望，」一邊說著邊看了眼沈昭昭，繼續道：

  「就跟咱們沈掌柜一樣，大理寺的林寺卿林大人常常關顧沈記跟百味齋，每次來沈掌柜必定是誠惶誠恐地拿出百般的手藝來招待林大人，為的就是這林大人能吃好喝好，但要是按這紙上所說的來，倒時肉食酒食都供應不上，招待不周，屆時林大人如果怪罪下來，可如何是好？」

  「宋某越想越惶恐，還請潘行頭能指教一二。」

  沈昭昭聽完皺了皺眉，怎麼提到林淮書？

  要說他來沈記之前是來過幾次，但最近這段日子他忙著辦案已經很久沒來了。

  而且要說光顧百味齋就更是有點扯了，都忙得昏天暗地呢，哪裡有空來光顧了？

  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心裡卻提上來了，宋明遠這是要拿林淮書做大旗？

  可她從未想過將林淮書扯進這些事情里來，更別說打著他的旗號替自己保駕護航了。

  桌下輕輕扯了扯宋明遠的袖子，想讓他不要再說了。

  潘丙聽完宋明遠的話，臉上凝上一片狐疑之色，這林寺卿他自然是聽聞過的，卻未曾聽說過跟這兩人有什麼交集。

  這時他眼神又落到沈昭昭身上，才發現這沈掌柜長得明眸皓齒，五官精緻，膚色白膩，說是個絕色美人也不為過。

  一時又拿不定主意了，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

  他側過身瞧了瞧邊上的幾人，那幾個菜行、酒行、肉行的行頭此時也是臉色微變，收起了一開始的傲然神色，一時也吃不准這宋明遠的虛實。

  「要是他們說的是真的，咱們可得罪不起啊，這林寺卿可是聖上眼前的紅人......」一人附耳在潘丙耳邊小聲道。

  潘丙何嘗不知道，不弄清他們說的真假，今日這些事情是沒法再談了，於是當即扯著臉呵呵笑道：

  「宋兄怎不早說？來，來，都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