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表演

  狂歡表演

  「你們在家好好的, 不要出去，也不要睡覺，可以找點電視劇之類的轉移注意力。」出發之前, 毛茂事先就給她的乾爸乾媽囑咐這許多。為了避免造成恐慌，警察局那邊不打算把這一消息告訴民眾，只希望晚上能快刀斬亂麻, 把幕後使者給抓出來。

  不過, 也不知道她猜想的是否準確。打開大門離開時, 外面的街道一片漆黑，但偶爾可以聽到一兩聲烏鴉叫聲。如果聽覺靈敏, 則或許可以聽見拍打翅膀的聲音。

  德科和萊納已在門口等候毛茂多時，在她靠近時, 德科展開手掌, 上面趴著一隻昏死的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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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鬼鬼祟祟在你家盤旋，我直接打暈了。」

  毛茂有點怕蝙蝠這種長得醜陋又看起來邪惡的生物, 不過現在它被打暈, 看起來還有點可憐。或許這也是個獸人？還是真的動物什麼的？毛茂有些混淆了。

  「我們趕緊過去吧。」現在不是閒談的時候，毛茂讓德科把蝙蝠放在門口的花壇上，在它身上放了一條手帕，就趕緊擡腿向市中心的許願池走去。

  「待會萬事都得小心, 你把這個拿著, 萬不得已時可以自救。」萊納把一枚小型的武器遞給毛茂, 「雖然有我在, 他們應該掀不起多大的風浪，可是來者蹊蹺, 你還是多小心。」

  氣氛因此有些凝重，毛茂捏了捏手心, 這時光腦傳來消息，朱莉她們已經在趕來現場的路上。

  「啪嚓」閃光燈亮起，毛茂下意識用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黑夜變成了白天，吵嚷的聲音如洪水一般由遠及近，灌進毛茂的耳朵。等她睜開眼睛時，完全是白天的樣子。

  這個魔術，也太厲害了……等等，毛茂側身，原本緊緊跟在一起的萊納和德科，此時都消失了蹤跡。

  才一開始，她的兩個物理外掛就都失效了！毛茂抱住腦袋，這可真是一件恐怖的事情。遠遠的，螺號的聲音從遠方響起，像是接下來即將進行的節目的背景音樂。

  「艾尼莫馬戲團表演秀即將開始，盛大的演出即將開始，千萬——不要走開哦！」空中大屏亮起，顯示出維奇自信而張揚的臉龐，他今天穿著翠綠色的西服，上面刺繡著黑色的花朵，禮帽壓在他卷翹的頭髮上。只見他說完後拿下自己的帽子，用手杖在禮帽口輕輕地旋轉兩圈，數不清的黑兔就一個接著一個地往外蹦躂。

  這些兔子從空中跳到地面，然後後肢站著，前肢和上半身仰起，和人類的行走姿勢差不多。他們排成兩列，身著警察制服，兩隻眼睛被黑色的綢緞做的布條蒙住，前肢端著黑色的槍，如黑色的滾水傾瀉向前。

  「喜天樂土，哀傷不存，正義仁慈，私自裁決！」

  赤紅色的眼球隔著布條掃射出尖銳的雷射，被光芒照耀到的地方，都會留下槍彈的痕跡，冒著虛偽的煙氣。毛茂閃到許願池外的雕像旁躲起來，這些兔子無差別地掃射，還看起來真是真槍實t彈的，也太危險了。

  可下一秒，遮擋她的一群乳白色的雕像像是被電擊似的渾身戰慄起來，他們搖擺著自己的身體，雙腿輕盈地交叉向前，遠遠看去，像是剛學會走路的蛇妖一般。雖然毛茂沒有在獸星上過文化課，但她也長了眼睛，來散步時細讀了這些雕像前的介紹，他們都是獸星建立後有名的名人，有文學家、科學家……來自各行各業的具有貢獻，因此才能被做成雕像。

  「無上的榮光，懦弱的藝術，金錢的包裝，享樂的玩具！」

  從他們嘴裡發出輕浮的哼唱，這些光鮮亮麗或者雄偉的獸人們一邊妖嬈地走著，一邊脫去身上的一層皮，腐爛的垃圾就藏在他們空洞洞的身體裡，「城市的垃圾，無處掩蓋的蛆蟲，在心臟鑽來鑽去！」

  毛茂看著他們混入了兔子的隊伍里，空氣中瀰漫著垃圾發酵的臭味，讓她忍不住捂上了鼻子。這都是些什麼和什麼啊？太糟糕了，太糟糕了！

  「利益的輸血泵，跳下去即可獲得永生！」

  聽到聲音，毛茂向後看去，原本是寫字樓的樓頂擠滿了穿著西服的獸人，他們皮膚浮腫，挺著大肚子，四肢卻瘦小得可憐，彎曲的脊椎從斜方肌外爆破而出，屁股卻死死地粘在椅子上，十分扁平。他們的臉上滿是呆滯，長長的輸血管從喉嚨伸出，連接到老闆的錢包上。

  一個接著一個，一個接著一個，形狀扭曲的社畜從樓上跳下，在地上碎成紅色的番茄醬！眼裡閃著藍光的掃地機器人一排排出現，不到三秒鐘就清理掉了人們存在的證據！人們活著最重要的是什麼？是快樂，是歡暢！

  無數個小小的光腦投射出屏幕，密密麻麻的眼球如同消消樂一樣在上面分解組合，娛樂八卦頭條是重中之重！正所謂幸福享不盡，行走的獸人們眼球空洞洞，一直到腦袋也變成了虛擬的屏幕，但這些都還不夠看呀！瀏覽刷新到下一個才行！

  這正是由欺騙組成的社會！五顏六色的氣球從天上飄下，炸裂開來散發的是耀眼的金粉。戴著黃光的紅龍盤旋在金子做成的纜車上，牢牢地圈住那顆明亮的寶珠，自上以下階級平等，鐵質的欄杆旋轉著擊落想要往上使勁爬的獸人，他們都穿著光鮮亮麗，腳底板上都無一點灰塵，卻戴著面具裝作俯首稱臣。

  一板一眼的公職人員如方塊一般魚貫而入，紅色的印章高高地舉起，拼命地蓋在飛舞的白紙黑字上。被蓋上章的合同捲入遊蕩的廢紙機，又全部變成了金箔紙做成的小彩帶。

  「所見是何物，所見是虛無，一切無意義！」

  穿著袍子的獸人固執地待在自己做成的籠子裡，朝著外面拼命地大喊，直到被起重機吊起來扔進碳酸飲料做成的河裡，被消解成飛向天空的泡泡。飛行器被滑過天空的炮彈擊中變成碎片潛入血肉做成的道路里，電影院裡玫瑰色的嘴唇還在講解著自由與烏托邦的理想。

  未來是什麼？未來是廉價的！背著書包的獸人孩子被機器人捧在懷裡餵奶，滋滋的電流如清泉湧入他們的口腔，發出清脆的爆破聲。只要吃下這些書本，或許就有向上爬的機會！

  毛茂在一旁看的心臟怦怦直跳，不得了了，這些獸人是全部是控制了嗎？還是，這些其實都是幻象罷了，不是真實的……毛茂混在這場盛大而瘋狂的遊行里，四處尋找著可能的線索。如果這是真的，整個社會都瘋了……

  萊納、德科，你們都去哪兒了嗚嗚嗚，毛茂被粉紅色的屁股擠到角落裡，還有維奇，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他是逃了出來，還是他一切都是裝的？

  從地上狼狽地爬起來，毛茂在一個角落看到一塊大大的圓形曲奇，上面還有巧克力的碎屑。它出現在這裡，一定有著特殊的意義。這麼想著，毛茂用力把它推到了一邊，看到曲奇的後面是一處長長的甬道，或許可以通往前方未知的秘密。

  管不了這麼多了，毛茂決定進去看看。她鼓起勇氣爬了進去，裡面漆黑一片，一點光也沒有。過了很久，毛茂才看到盡頭，她爬了出來，四周軟軟的，還長著黑色的草。站穩後，毛茂朝四周望去，周圍像是一片幽暗的森林，透露著一點點光。

  這地軟得有些不對勁，毛茂蹲下來觀察，卻發現，這根本不是地面，而是皮膚……這些草是毛髮，圓圓的洞是毛孔……所以說，她剛從別人的嘴裡面爬出來？？毛茂嚇得一身冷汗，在這裡，似乎真實與虛幻早就已經分不出界限了。

  這裡又是哪裡？她可以確定，自己肯定沒在夢裡，因為她並不能隨意想像並且轉換自己的身體。那她該如何行動？從這個巨人的身上走下來，或許都要花上她一天一夜的功夫。

  「你終於找到我了。」維奇突然出現在毛茂的身邊，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好狠的心呀，就把我這麼扔在那個冰冷的鐵屋子裡，也不來找我，也不來看我，你就是個騙子……」

  說完，他往毛茂的手裡放了一塊曲奇，「你要吃嗎？這是我最喜歡的……」

  「要說騙子，那還得是你吧？你就是造成混亂的根源。我居然相信了你的鬼話，覺得你只是被利用了。」毛茂冷冷地說，對方憂鬱的眼睛變換出萬花筒一般的色彩，迷人心智。

  「我只是想多被你關懷一些罷了。」維奇按住毛茂的肩膀，「你知道嗎？我一個獸人生活在下水道里，太孤獨了。這個社會是多麼的無聊呀，我們需要一些慶祝的儀式，讓它歡騰起來。只可惜，這要犧牲蠢笨者的腦髓。」

  維奇指了指身下巨人的人臉，死人的皮膚看起來仍然潤澤。可毛茂被維奇帶飛到空中的時候，就發現這個人脖子以下已經被蠶食得只剩一副空殼。

  好熟悉，這個人，毛茂覺得自己肯定見過。

  「為什麼你可以飛……難道是我還在做夢？」

  維奇輕笑一聲，「你跟我在一起吧，讓我感覺到一絲絲的快樂也好……」

  在冰涼的手指撫摸到毛茂臉頰的時候，維奇突然渾身抽搐，腦袋旁長出一個新的、略蒼老的頭部來，「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