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奇與魔法師

  維奇與魔法師

  「噢, 這可是個不妙的消息。」

  幽幽的屏幕折射出森然的冷光，落在一張崎嶇如山路十八彎的老男人臉上。他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身著一直袖子長一直袖子短的黑色西服, 卷卷的頭髮看上去髒兮兮的，凌亂地散落在枯瘦的肩膀邊。

  當他的嘴張開的時候，蒼蠅就落在了它金燦燦的黃牙上, 但他並不會把它趕走, 因為這一切在世人看起來污濁而討人厭的東西, 正是他最好的朋友。

  當他住在長著黴菌的陰暗角落時，蘑菇是他依靠的樹木, 老鼠是給予他食物的同伴，蚊子是他的黃鸝鳥, 蒼蠅則是他扇動著玲瓏的翅膀的戀人。

  認識他的獸人都厭惡地稱他為「邪惡魔法師」, 不認識他的獸人，會以為他是髒兮兮的乞丐（有衣服版）, 但他有自己的名字——維奇, 這個名字太普通的，沒有人會想聽見的。

  維奇的眼睛紅紅的布滿血絲，像是得了鼠疫，但這只是他精神力勃發的表現。他認為魔法師對他而言是個很好的形容詞, 但他更想叫自己——造夢者。他活了這麼多年, 唯一的夢想, 就是親手製作一場美麗的噩夢, 全星際的人們，都要成為其中的扮演者。

  在他得到「魔法道具」的時候, 他認為，這一天越來越近了……只是有一個純潔的人兒, 阻擋在他通達的道路中間，十分礙眼。

  屏幕里正閃動著萊納發出的照片，博文下的評論如陽光一樣刺著維奇的瞳孔，看著他們歡呼的樣子，真是讓人討厭。

  「呵呵……」但是，哪又怎麼樣呢？他只要略施小計，把她除掉，就像拔掉一顆蘑菇一樣簡單。即使她的身邊潛藏著種種看起來有兩下子的保護者，哪又怎樣——只要雞蛋有了裂縫，他們就能有鑽進去的機會。

  

  「大人，一周之後，整個市中心都能開始偉大計劃的試點。」一個長著長長的老鼠尾巴的男子跪在地上奉承道。這將是一個偉大的計劃，在夜晚十二點的鐘聲敲響，人們都進入夢鄉開始。

  ——

  「你好，這裡是毛家按摩店，抱歉小程序已經崩潰正在維修……」

  自從萊納被治好復出後，狐三每天要做的事情就是接電話。由於毛茂人氣的暴漲，大批量的人要預約來按摩，實際上是想見見毛茂。預約程序因為太火爆而崩潰，狐一他們按的手都顫抖，還要被客人問一句能不能讓毛師傅來。

  這些毛茂都看在眼裡，她想到自己會因為這個特別的技術火，但沒想到會到這種程度，使他們店完全容納不了。

  其實，按摩這個技術，除了頂尖的按摩師會一些獨門技法，實際上是可以普及的技術。在老家的時候，就有大量的家庭按摩啦、古法按摩啦等紙質教程和教學視頻上傳，讓大眾也能實現簡單的按摩，滿足基礎的需求。當然，更進一步的穴位對他們而言有些困難，只需要知道大致的點位就可以了。

  毛茂想著，現在人擠著這麼多也不是辦法，是時候實現轉型了。

  這些天，他在閒暇的時候會讓狐一來協助自己錄製按摩入門教程，現在就是把它們發布到網上的好時機。這樣，狐一他們的手也能休息休息，不再那麼辛苦。

  不過，在這個計劃開始之前，狐一也提出過疑問：「毛老師，我們把技術直接教出去，會不會以後就沒有客人了呀？我們的店還能辦的下去嗎？」

  毛茂笑了笑，看著狐一懵懂又老實的臉，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那時候她扯著爸爸的衣角，也問出了同樣的問題。他的爸爸這樣說：「孩子，固守下去雖然可以得到一時的穩定，卻不利於長遠發展。既然是創業，就不要害怕冒險，要跟上時代的浪潮，拼搏出大事業。」

  這樣說著，毛茂爸媽頂住了轉型的壓力，在按摩的基礎上一步步擴大規模，邊緣化的按摩並把它分為企業里的一小模塊，從而創造了更大的洗浴中心，接納了更多的客人，有了更多的受眾。

  毛茂想，她也是時候走出這一步了。並且，一家獨大從而引來災禍，還不如把技術分享給大眾，讓他們覺得自己也能按。當然，當他們自己也會了，就能分辨出哪些是正宗的，哪些是不正宗的。現在看按摩火了，越來越多的山寨按摩店出現，都是些畫虎反成犬的招式，不僅治不好人，反而會壞了毛茂他們的名聲，因此改變是有必要的。

  這麼想著，她也這麼給狐一說了。對方對此深信不疑，並且獻上了崇拜的眼神。

  「這個我們錄製成一個十二集的系列教程，我發在自己的帳號上，大家就都能看到了。」毛茂接收過狐一傳來的文件，利落地配上轉到自己的厚博上，「最近辛苦你們了，這段時間先休店休息，就當給你們放年假，你們想去哪裡玩？我可以直接給你們報銷喲！」

  「真的嗎？」年齡最小的狐貍獸人噠噠噠地跑過來趴在毛茂的膝蓋上，眼睛裡滿是純真和好奇，「我想和毛姐姐一起出去玩，可以嗎？」

  「我？」毛茂想到接下來的挑戰，光是攀大那邊將要展開的治療就夠她忙一陣子的了。她何嘗不想去旅遊呢，她想去弗瑞星球和弗瑞們貼貼，想去海洋星看海獸星人，想去蟲族星看看是不是和星際小說里描寫的一樣……可是，她沒有空啊！於是，她只好t抱歉地摸摸小狐貍的下巴，「姐姐最近都很忙，你們去玩吧，記得拍好看的照片給我哦。」

  「那好吧。」小狐貍癟了癟嘴，接受了這個現實，「那等姐姐不忙了，我們再一起去玩！」

  而在星網上，隨處可見人們在討論萊納的消息，對毛茂的關注則又多了一層，開始逐一細緻地審查她發的博文，並搬運到專組進行討論。

  一樓：家人們，我們毛茂發的所有博文都看了一遍，得出她最愛萊納，發了好多可愛的照片。其實，獸型也挺可愛的嘛。

  二樓：小孩子是獸型還可以，成人的獸型，總會讓人有負面的聯想。比如，狂躁、混亂、失智……有時候我也覺得自己有點偏見，可是社會上誰沒有呢？

  三樓：你們看她發的最新第二條博文沒有，那個黑白色的背影好眼熟啊，可是我不敢說……

  四樓：我也發現了，同樣不敢說……這個級別的獸人……不可能的吧？

  五樓：有什麼不可能？自從她治好了萊納，我就相信，沒有什麼是她做不到的。

  六樓：你們都不說，那我也不說。

  七樓：來個獸人解碼啊喂……

  八樓：你們還擱這叭叭叭呢，她又發新厚博啦，還是半個小時長的視頻，快快去看！

  於是，專組一下子消了聲息，紛紛跑到毛茂的帳後底下。

  曼多就是這專組裡的一員，她是個普通的獸人，卻時常幻想自己可以成為拯救世界的英雄。也正因如此，她十分沉迷於看各種戰場的視頻，對上過戰場的厲害將士可以說是都認識，萊納正是其中之一，她強大、冷靜、沉穩，並且有一種天然的領導力，在戰場上指揮千軍的模樣，精神領域展開席捲一片的場景，都深深地印在她的心裡。

  在萊納戰敗受傷甚至獸化後，她也一直默默地關注著她，直到萊納失去了所有消息。現在，如同做夢一樣，萊納恢復了健康，這一切都得益於這個叫毛茂的女生的奇特的技術。明明看起來年紀小，卻有著這麼奇特而厲害的技術……這是別的獸人模仿不來的。而在看到那團黑白色的模糊背影后，曼多的心裡冒出了一個確切的答案。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應該就是……攀大。這個熟悉而可怕的名字，深深印入了每一個曾經歷過那一場災難的獸人們的心裡。例如，有小孩子晚上哭鬧不睡覺，就會有媽媽用「你再不睡覺，攀大晚上會爬過來抓你哦」這樣的話來騙小孩，其惡劣名聲已經達到了這樣的程度。

  曼多想到這一可能，心臟砰砰劇烈跳動起來，毛茂能夠創造一個更大的奇蹟嗎……

  還沒想個明白，看到眾獸人吆喝著說毛茂發了新視頻，她也連忙順著網線摸過去看。點開後2，她睜大了眼睛。

  「大家好，我是毛茂，歡迎大家來到我的頻道。隨著大家對按摩技術的了解更加深入，並且認識到按摩對身體的好處，為了讓大家都能體驗按摩的美好，從今天開始我將在星網發布家庭版按摩學習教程。現在，我們就開始吧！」視頻里毛茂說完話，鏡頭就轉移到按摩床上的仿真人玩具身上。

  「視頻教程全程我會以這個和獸人體型差不多的人偶老師作為輔助哦，大家可得看仔細啦！」

  曼多看著細緻的教程視頻，鏡頭隨著女生的手指翻飛而移動。她想了想，從光腦里投屏出了3D人偶成像，跟著毛茂沉浸式地學習了起來。三十分鐘後，曼多看著黑下去的視頻仍然有些依依不捨，她試著自己按揉酸疼的肩頸，居然真的感覺到了一陣舒緩。等她的爸媽回家，她就打算給他們也試一試。

  看著蹭蹭蹭上漲的點擊和評論，毛茂滿意地點點頭，收拾工具就打算去監獄裡了。自從第一天上崗，許多員工見識到她的特別，都自發地跟她聯繫，並且請求她快一點過去處理。

  這些天，德科居然真的跟她簽了合同打算過來上班，每天跟在毛茂的身邊……官方說法是，為了保證她的安全。

  「喂，我現在要去上班，那地方你去不了，還是老師待在店裡吧。」毛茂阻止了德科想要一起跟出來的步伐，堅決地說。

  「外面，危險。」德科簡潔地吐露出這四個字，最近店周圍的蟲子都變多了，讓她一個獸人出門太危險。

  「怎麼會，我現在有了私人飛行器，根本接觸不到別人的，下了車就到單位，兩點一線，很安全。」毛茂這樣說，想著打消德科的憂慮。

  德科深深地看她一眼，然後搖頭，跟著她上了飛行器，「我送你到門口。蟲子，會飛。」

  這跟蟲子又有什麼關係？毛茂不理解，但犟不過德科，還是讓他上了飛行器。現在飛行器已經是無人駕駛的級別，兩人待在一個空間裡，毛茂心裡有點尷尬。飛到一半，她還沒有想好用什麼話題開口，就聽到了一陣由遠及近的嗡嗡聲。擡頭忘記，毛茂差點暈倒，這不是她老家下雨前會出現的水蚊子嗎？不過是膨脹十倍大的版本，長長的翅膀拍打在飛行器上，毛茂都站不穩了。

  由於身體膨大，蚊子的口器也看的清清楚楚……毛茂發誓，自己從來沒有覺得這麼可怕過，以前都是一巴掌的事。要是讓這個蟲子吸一口，怕是整個人都會被吸乾吧。蚊子持續強烈地撞擊著，團團圍住飛行器，毛茂密恐症都快犯了。現在她才知道，為什麼德科說外面很危險。

  德科一點不慌，「毛茂你就在原地不要走動，我出去解決他們。」

  一瞬間，毛茂聯想到了背影……她搖了搖頭，目送德科打開門的一條縫隙鑽了出去，跳上飛行器掏出槍跟他們打鬥起來。不一會兒，翠綠色的蚊子的血液就迸濺到了整個飛行器的外表，嗡嗡聲也越來越淡。

  原來自己被保護得這麼好，她居然不知道外面會有這麼多的危險。毛茂嘆息一聲，看著飛行器上的蚊子屍體，幸好德科跟了上來。

  戰鬥結束，德科打開艙門進來，脫掉了身上滿是粘稠血液的外套。毛茂連忙過去，掏出濕巾讓他擦擦手，有些慚愧地說：「德科，謝謝你，要不是你，我——」

  「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德科淡淡地搖搖頭，轉身按下了一個按鍵，下一秒，沾滿蚊子血液的飛行器就被兩個大雨刮器給掃得乾淨透亮，又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了，「你不用擔心這些，小事。」

  說完，德科又沉默了下來，直到到達目的地。

  毛茂朝他搖搖手，轉而走向了監獄，德科就站在原地，一直目送著她安全地進入後，再緩緩離開，並且給葛德撥打了一個電話。

  「他們又出現了，需要馬上清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