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玄幻奇幻> 明燭映雪> 離恨之淵(三)

離恨之淵(三)

2024-09-14 15:52:01 作者: 柳院燈疏

  離恨之淵(三)

  「幻海」煙歸喃喃。

  這東西不是只存在於南華太君的清漣山里嗎?她親眼見過, 其雖名為幻海,實則只是一汪如同鏡子般大小的清潭。

  任何人都能被其照見一生劫難,或存在於過去, 或存在於未來。

  雪盡見煙歸面露愁思, 擔憂地問道:「怎麼了?你曾經來過幻海嗎?」

  「不是。我曾經見過幻海。」煙歸說著比劃了一下,「大概就只有我手圈起來的這麼大, 好奇怪啊,如果這裡是幻海,那我曾經見到的是什麼?」

  雪盡眉頭鎖起:「你能描述一下之前見到的幻海是什麼樣子的嗎?」

  

  已過千年, 煙歸已不大記得清了,與此同時她的腦海中卻浮現了玄夜的面容, 她想起了那日雪盡為其挽發, 玄夜手中拿著的那面寶相花紋菱花鏡, 當時碎裂的時候光芒四溢, 那光彩倒很像眼前這堵斑駁陸離的水牆,「大概, 就像玄夜用的那面鏡子, 你還記得嗎?當時他拿出來的時候我就覺得很熟悉,像是在哪裡見過似的。」

  「你看, 我們前方這一道屏障,看似是一個結界, 實則也是由海水匯聚起來形成的一堵水牆, 若是水, 按理來說應當是蔚藍色或者無色,但在月光下它泛著的光芒就和玄夜那面鏡子一樣, 五光徘徊,十色陸離。」煙歸說著眉心跳了跳, 回身望向雪盡,「所以玄夜和幻海有關係嗎?」

  雪盡否認:「我和玄夜的交情有五百多年,他這個人雖然蠢,但絕對不壞,背後也絕對不會和什麼勢力勾結,那面鏡子應當是機緣巧合得來的,畢竟他最愛收集一些美麗的物件。」他說著將煙歸垂落的髮絲攏到耳後,繼續道:「與其說玄夜和幻海有關係,不如說,當初引你去見那幻海的人和此處有關。」

  南華太君,難道他那破山裡的那一汪幻海是從此處掬來?

  煙歸想到雪盡並不認識天界中人,便避重就輕地講解了一下,「那想必應當是那位神官下凡時見到幻海,心生好奇,便帶了些回去罷。「

  雪盡覺得煙歸的反應有些古怪,「煙歸,你當時照幻海,是有看見什麼嗎?」

  煙歸不欲和雪盡聊她與槐序之間的事,便想跳過這個話題,於是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上前探查結界,那水牆堅硬無比,毫無縫隙,她試著用手頭的破雲劍劈了一下,不但沒有一點作用,反而被那悍然的牆氣震開。她回頭求助雪盡,「這,到底該怎麼過去?」

  雪盡也試著用靈力破結界,依舊是毫無結果。

  他窮追不捨:「是槐序嗎?」

  煙歸被說中心事,驚訝之餘又有些敬佩,期期艾艾道:「你怎麼,怎麼猜中的?」

  「不是猜,是推理。據說幻海能照見人的孽海劫,你千年前斬殺他一次,五百多年前他又對你那個態度,他的眼神我見過,愛恨交織,極不尋常,你們之間的關係既不是仇人,也不像愛人。」

  煙歸被說得有些心虛。

  「而你恢復記憶之後又對他百般維護,說是於他有愧,你叫我如何不多想?」

  煙歸覺得有些稀奇,眨著晶亮的眼睛看他,「你吃醋了?」

  「是有過。」雪盡老老實實地回答。

  煙歸無可奈何地長嘆口氣,將手伸出,狠狠掐了一把他的臉,「你大可不必這麼誠實。」

  雪盡笑了笑,順著她的話,「好吧,那我沒有吃醋。」

  煙歸蹙起眉頭,更加無奈,「真的嗎?這都不吃醋,狗男人,肯定是不夠愛我。」

  月上柳梢,海風徐徐,此等良辰美景,實在不適合討論這種煞風景的話題。

  雪盡索性拉著煙歸坐了下來,兩人望向水天一色處,大抵是因為靠近離恨之淵,此處也變得風平浪靜。

  「喜歡藍色嗎?」

  未等煙歸回答,一點雪盡的靈光灑下,她身上那件素白衣衫被褪去,變作了一條曳地水袖湛藍色雲紋裙,煙歸驚喜地舉起袖子,只見有盈盈光亮流轉,像是繡了漫天的繁星於這衣裙之上。

  雪盡含笑端詳她,似是覺得不夠,又加了一件淺色織錦罩衣。

  「雪盡,你的審美真不錯。以前沒少養美貌婢子吧。」煙歸說著又纏上去,環住他的手臂。

  雪盡反唇相譏:「你以前也沒少請些美男子入宮陪你解悶吧。」

  「什麼時候」煙歸滿臉愕然。

  雪盡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道:「史書記載,明華公主性活潑,愛美人,常……」

  煙歸忙捂住了他的嘴,打斷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也拿出來說,況且那個時候還是小孩子呢,小孩子能知道什麼……」

  「原來殿下小小年紀就貪圖美色了。」

  煙歸無法反駁,只得順勢而為,「是呀,要不怎麼會喜歡雪盡大人呢?你說是吧,美人~」

  「不許喜歡別的美人。」雪盡垂眸看她,神色正經,不似開玩笑。

  煙歸輕輕勾住他的衣袖,拿在手裡繞了繞,狀若無意地擡頭看天,「雪盡大人真是霸道。」

  雪盡默然。

  煙歸察覺到他的情緒,忙討好地貼上去,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好了好了,我既然已經有你了,怎麼可能會再喜歡別人呢。任他們美若天仙,都和我沒關係。」

  雪盡這才展顏。

  煙歸覺得自己像是在哄孩子一樣,得捧在手心裡,說點好聽的,想到此,她倏地笑了。

  雪盡面色忽然沉了一沉,和方才的嬉戲打鬧截然不同,煙歸正欲開口詢問,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她立刻會意,乖乖地不往後面看。

  「好吧,我們繼續來說,你的孽海劫怎麼破的?」

  怎麼又提這茬煙歸無聲地把雪盡的袖子擰成了麻花,以表達自己的不滿,但面上神色不改,恭恭敬敬回道:「按南,按那位神官的說法是,遇到孽海劫必須斬殺,否則就會受其牽連隕落凡塵。之前既霖便是因此隕落的。」

  「那你當初殺了槐序?」

  「算是殺了吧。」煙歸說罷將頭埋進雪盡袖子裡,深深嗅了一口,真是清香撲鼻。

  雪盡被她捉弄得有些癢,一把把她撈起來,「什麼叫算是殺了?你現在說話可真是叫我捉摸不透。」

  煙歸意猶未盡地湊近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方才繼續說:「當日,我心魔發作,刺了他一劍後,將他打入了魔淵。後來槐序應當是被老魔尊所救,所以之後我也順利隕落了呀。」

  煙歸故作輕鬆,「所以我就說這什麼破孽海劫,是命中注定的劫,怎麼都躲不過的。」

  一陣密密的鈴聲從身後傳來,「不是躲不過,而是你太過於優柔寡斷。我說得對嗎?明華殿下。」

  煙歸頭也沒回,揉著雪盡的衣袖,漫不經心道:「夢師大人,有時候太過遵循天道,也是會錯的。」

  執鈴復走上前一步,停在了距離二人四米遠的位置,不置可否地冷笑一聲,「錯不錯我不知道,我只知逆天而行的代價是很慘烈的。明華殿下,莫要忘了夢t中的警示。」

  「什麼警示?」雪盡很快抓到了重點,「你又瞞著我什麼?」

  煙歸安撫地拍了拍雪盡的頭,示意他不必擔心。

  而後拉著雪盡站起身子,面向執鈴,語氣淡漠,「我自有分寸,不必你來提醒我。」

  執鈴一襲黑衣肅穆,立在不遠處,神色淡淡,薄唇緊抿,倒真像是來索命的。她也不欲和煙歸多言,目光落向那道結界上,「你們打不開這結界嗎?」

  煙歸微一挑眉,嬉皮笑臉道:「哦,神通廣大的夢師大人可以嗎?」

  自然是可以的。執鈴廣袖一揮,召出了兩隻琥珀色鈴鐺,飛舞於海浪之上,和遠方的鮫人互相應和,奏了舒緩的一曲。

  那結界果真緩緩打開了。

  執鈴躬身一禮,笑靨如花,「就送殿下到此處了。」

  雪盡心中覺得蹊蹺,幻海是天地混沌之時的古物,執鈴一個活了一千多年的小神怎麼會?莫非天君也攪合進來了。

  他意味不明地看著執鈴。執鈴卻只回以淺淺一笑。

  在二人進入結界之後,執鈴方才隱去氣息,也化作一道靈光悄然潛入內。

  「若幻海為鏡,可照見孽海劫,若置身幻海之中,則會受心緒影響,照見你最懼怕之事。」雪盡依照自己對幻海的了解,簡單地向煙歸介紹。

  最懼怕之事

  煙歸心頭急跳幾下,面上依舊風輕雲淡,面不改色道:「那我們緊緊牽著,別放開彼此。」

  「殿下最怕失去我嗎?」

  「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煙歸嘴上否認著,手卻牽得更緊了。

  周遭漂浮著無數五彩斑斕的泡沫,像是一隻只蝴蝶,翩躚飛舞,輕輕一觸又碎裂成水珠。

  雪盡繼續解釋著:「這是一個個幻夢。眾生的夢最後都會流到此處。」

  「難怪夢師能打開結界,原來是同根同源。」煙歸恍然。

  雪盡想說夢師應當也是不能打開的,幻海這種古物,就像已覆滅的國家,只存在於古書之上,後世人只能從隻言片語中去了解它。但是他沒有說,他還不想暴露自己對天界的了解程度。

  兩人借著細碎的光芒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道金光從頭頂劈下,煙歸和雪盡同時察覺到,以掌結印去抵擋那道攻擊,奈何那氣勁太過強悍,以開天闢地的姿態迎面而來。

  煙歸被金光刺得睜不開眼,而無數碎片從身上划過,削弱了她的感知,小半刻鐘後風平浪靜,攻擊停止,她緩緩睜開了眼,雪盡已不在眼前。

  手邊那條系帶已被劈成兩半。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