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9 章

  第 119 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清晨薄霧瀰漫在天劍山廣場, 早起修煉的弟子來來往往。

  雲彌站在天劍山廣場中心之時，認識的人都熱情地與她打招呼。

  「師妹早啊。」

  「師姐早！」

  「雲七，這麼早就出來了？」

  雲彌一一回以笑容, 踏月劍跟隨在她身側一聲沒吭，「踏月, 你去找蘇音吧，順便將她們喚醒, 我已通知幾位長老今日飛升之事，月落山莊此後便交給你們了。」

  踏月劍飛出一段又竄回來化作人形張開手：「你抱我一下。」

  

  雲彌忍住笑將她輕輕抱住：「這些年多謝你照顧我。」

  「你是我所有劍主中最快飛升的，祝你成仙后也能前途坦蕩。」她拍拍雲彌後背，鬆開手化作長劍消失在晨霧中。

  今日是個好天氣，遠處晨光照射雲海如金色海洋翻滾著浪花，可惜太陽還沒完全爬出頭便被籠聚的烏雲遮擋, 天上隱隱有了雷鳴之聲。

  雲彌周身也漸漸被柔和的光環繞。

  周圍的弟子紛紛停腳觀看。

  「雲七, 你這是怎麼了？」

  「笨蛋, 師妹這是要飛升了吧？」

  月落山莊三位家主也在第一時間趕來天劍山廣場，這一次終於無需隱瞞，他們大大方方齊聲聲地喚她：「莊主。」

  雲彌點點頭，「踏月劍已經選定蘇音, 往後月落山莊便靠幾位家主幫忙了。」她笑著，「雖說一直以來都是極為家主忙得更多，雲彌在此謝過三位家主，也勞煩三位家主代我向山莊弟子傳達, 感謝他們這些年的辛勤付出。」

  三人齊齊向雲彌行了個禮。

  如今月落山莊已經不再是極少數人才知曉的傳聞中的隱世古族，他們傳授世人除魔之法, 親身演示，這十多年裡早就深深刻在了所有人心中。

  天劍宗的幾位長老也已經到位, 只是凌虛依舊沒能出來。

  「雲七！」

  靈犀幾人很快趕來，靈犀眼睛濕漉漉的。

  雲彌周身的光芒越來越強，她環視四周，無一不是熟悉的面孔，但那個說會來的人終究沒有來。

  雲彌向各方都行了劍禮，隨後以靈力化劍刺破長空，九天之上雷聲轟鳴，天雷似銀龍俯衝向人間，一道道迅速又裹挾著駭人的力量。

  駱雪她們提前在雲彌身上調整了數據，雲彌感受到的疼痛還不如螞蟻咬一口來得厲害。

  這場雷劫萬分順利，只是直到最後他也沒來。

  漫長的沉睡，像經歷一場大戰後身體極度疲憊陷入沉睡，醒來時渾身仿佛不是自己的。

  雲彌緩緩睜眼，頭頂的白色天t花板讓她眯了眯眼，忍不住擡手擋住眼前的光亮，眼前的場景很明顯是醫院病房，她憋著的氣忽地松一口。

  「醒了？你看著她我去叫醫生。」

  旁邊走來一個穿著幹練的大波浪棕發女人，她吩咐完旁邊的人便離開了病房，另一個頂著一頭短髮的女人從旁邊伸過來腦袋，朝雲彌招招手，笑起來眉眼彎彎，「你好，終於見面了，我是駱雪。」

  她聲音和雲彌在遊戲中聽見的聲音一樣，充滿親切感。

  醫生給雲彌檢查時，她從門外進來，「有一個好消息，你阿婆也醒了。」

  雲彌當即便想起床被強行按回去，「別慌，她也在檢查，你們倆還真是一家人，醒了都著急要看對方。」駱雪在床尾安慰著。

  因為兩人都躺了四年多，等檢查完雲彌是被推著輪椅過去的，見到床上那爬滿皺紋的臉與那雙熟悉的眼睛時，雲彌鼻子一酸。

  開口聲音委屈萬分：「阿婆。」

  她趴在病床邊抱著阿婆，終於有了雙腳落在實地的感覺，整顆心都被委屈和安全感填滿。

  兩人哭作一團，駱雪幾人也在旁側耐心等著。

  待阿婆疲憊重新睡下，駱雪才推著雲彌出來：「雲彌，我們這邊有些調查還需要你配合，你累嗎？要不要先再休息一會兒？」

  雲彌搖搖頭，「不累。」

  她抓住駱雪的手腕，仰頭看她，「抱歉，我想問下師姐身上的詛咒你們幫忙去掉了嗎？」

  「放心吧，在我備忘錄上記著的事情全都辦妥了，那個遊戲暫時還有個同事在維持運營，要等後續上法院，庭審結果出來了才會停止，畢竟那可是重要證據。」駱雪擡擡下巴，「既然你還能堅持，那我叫他們過來。」

  問話一直持續到深夜。

  雲彌完整講述了自己進入那個世界的原因和情況，至於遊戲中的事情他們都已經做好了調查，只需要雲彌確認一遍。

  晚上，雲彌躺在病床上依舊有一種不切實際的感覺。

  半夜三更，她杵著拐杖穿過走廊去了阿婆的病房，路上被護士抓住又是一番解釋。

  阿婆自中午時候入睡還沒醒來，雲彌小心翼翼坐在她床邊，趴在床上拉住阿婆的手，這才終於又重新有了安心的感覺。

  雲彌與阿婆雙雙醒來，警局與醫院通知了雲彌的父母，可惜沒有人來。

  不久後，取證完成，雲彌與阿婆也都出院了。

  「謝謝你們幫忙墊付醫藥費。」雲彌坐在駱雪兩人對面。

  駱雪笑眯眯地拍拍旁邊女人的手臂，「這都是舒姐做的，你要謝就謝謝她吧。」

  舒姐擡手止住雲彌的動作，「回去好好讀書，明年重新考個大學，以你當年的成績明年應該也不會差到哪裡去，缺錢就跟我說，也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等你學成出來也是要還錢的。」

  即便她說不用謝，但云彌還是滿懷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我是對你有絕對的自信才願意借這麼多錢給你，對你來說那是實打實的四百多年，到我們聯繫上你之前沒有完全被那所謂反人類的無情道同化，保持著本心，並且堅持不懈地尋找出路，這樣的毅力和心態，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

  她眼底的欣賞與肯定毫不掩飾。

  雲彌卻低下了頭。

  哪裡沒有被同化呢？為了離開不惜一切手段，將宴月一劍送進去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想什麼？」

  駱雪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這個案子還沒有結束，你的訴訟也已經提上去了，開庭還需要些時間，你先暫時不要離開這，有什麼事我們會再聯繫你，當然你要是有事也可以主動聯繫我們。」

  雲彌點點頭。

  後來雲彌才知道，那個遊戲製作組被抓是那天有認識的阿姨看著她走進了營養倉體驗，後來阿婆住院她卻不在，那位阿姨上警局報了案。

  庭審那天雲彌在原告方看著被告的那幾人，他們臉上寫滿了冷漠，除此之外沒有任何表情，連焦慮擔憂與恐慌都沒有，雲彌與他們也僅進去之前接觸過一次，說實話她若不是當場再次看見他們的臉，她是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他們長什麼樣子的。

  雲彌拿了一筆賠償，賠償款到帳那天她拿著卡去找了駱雪與舒姐。

  「我想請你們這段日子負責運營那位同事幫我繼續運營這個遊戲，沒有營養倉，只是維持日常運行不要有大bug就好。」

  駱雪瞪大眼：「營養倉已經被銷毀了，這個遊戲僅作為小遊戲被拍賣，你買下來了？」

  雲彌抿緊雙唇，點點頭，「製作組有錯，但世界崩壞的時間裡，這裡面的人如真人一般擁有情感與我相處，我想只要我活著就幫幫他們。」

  舒姐略一算雲彌手上的賠償款，「可以，你目前手裡的錢足夠支付你與阿婆的生活費用、學費以及維持這個遊戲普通運行的費用，但這個活我們不能接，我可以幫你找人接手，費用我會幫你控制。」

  雲彌眼眶一酸直接落淚。

  「謝謝舒姐。」

  「好歹也是掌管那麼多號人的莊主，四百多年都沒崩心態，怎麼一出來反而回到小孩子一樣？」

  舒姐一邊輕聲說一邊遞給她紙巾。

  雲彌說：「不論是在遊戲內還是遊戲外，我都遇到了很多好人，給了我很多幫助，謝謝你們。」

  「小事小事，你回去好好學習。」

  駱雪拍拍雲彌的頭，兩人看雲彌像看自己的妹妹一般。

  雲彌苦學一年，第二年拿下全市第三名，那天阿婆還沒出門買菜，熟悉的叔叔阿姨們便送了菜上門來：「恭喜啊阿婆，小雲就是厲害，怎麼著都能考個好成績！」

  「今兒可不得吃頓好的？」

  阿婆被熱情的重任環繞，一開始臉上還裝著嫌棄，後來卻裝不住笑得合不攏嘴。

  自從醫院醒來之後，阿婆便再沒有和雲彌提過嫁人的事情，雲彌也在夜裡問過，阿婆只是嘆著氣。

  「你那死鬼老爸老媽這幾年都沒來看過我們，醒了也不來管我們，他們的婚姻太失敗了，躺了四年多再醒來，發現只要我們妮兒活得好好的就行。」

  「但我也不是說就讓你不要嫁人，這世上男人那麼多，要是能遇到個合適的也可以，要是遇不到就算了。」

  「總之，人警察都跟我說了，我們妮兒厲害得很。」

  那天晚上雲彌背對著阿婆默默流了一晚上眼淚。

  雲彌選了計算機專業，四年期間不忘兼職找些事情做積累經驗，帶著阿婆重新租了房子。

  四年後出來第一件事，她還上了舒姐的一部分資助，第二件事便是在社交軟體上和負責幫她維護運行遊戲的人溝通交接。

  往後這遊戲她便要拿在手中自己運營，如此也能在屏幕上看看那些熟悉的人，四年裡她也看過，但對方拒絕線下見面，每次都是讓雲彌上去簡單看看便下線。

  接近五年時間過去，遊戲中已經是五百年。

  熟悉的那群人已經成了長老的存在。

  深夜，雲彌捧著臉坐在電腦前看屏幕上的畫面，看他們忙碌說話，偶爾還有拌嘴，只是隔著屏幕看都覺得開心。

  她也幾次試圖去看看逐淵裡的畫面，但可惜，逐淵有宴月自己掌管，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

  雲彌捏捏手心，試圖在今夜破一下宴月的防守，卻沒想到負責運營維護的人說無論如何也進不了的逐淵，她一秒鐘就進去了。

  可裡面早就已經空空如也，房間還在那，許多魔神的數據也還在，星雲之路也在，甚至連她的那個娃娃體也在，偏偏就是沒有宴月。

  雲彌扒著數據一點一點翻都沒找到宴月的痕跡，仿佛他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中，她去翻看惡念值的記錄，去了幾個惡念較重的地方依舊沒有找到這人。

  雲彌有些慌了，她翻了一整夜依舊沒有找到。

  她不得已開始翻找記錄，一次次讀檔進入遊戲世界尋找宴月還在逐淵的時候。

  卻沒找到，只找到了他留在逐淵娃娃體下面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單向連通也可以變成雙向，虛假的世界之外依舊是虛假的世界。」

  看到這兩行字雲彌心底一顫。

  他的意思是這個世界也是由數據構成的？

  此時外間天蒙蒙亮，澄藍的天空籠罩在在城市燈光之上。

  正這時，窗外響起敲窗的聲音，連續幾次，雲彌猛地一顫，拿著好幾斤重的鍵盤當武器t走了過去。

  床簾拉開那一瞬間，一張慘白的臉隔著玻璃映在她面前，雲彌嚇得手中鍵盤脫落，忙不疊打開窗，那人便直直從窗外砸了進來，雙雙跌倒在地上。

  雲彌扒拉著他的臉摸，「你是真人？」

  來人目光沉沉，「我走了兩百多年，終於走到這裡。」

  他臉龐冰涼，身上還穿著黑色的長袍，頭髮梳得一絲不茍，活像個古代人走進了現代世界。

  雲彌拉他進衛生間放熱水擦臉，依舊不敢確信地伸手摸摸肩膀又戳戳手臂，衣服的觸感都還在，完完全全是個真人出現在她面前，她久久沒能再開口問話。

  不知過了多久，她震驚著擡眼看向宴月，卻猛地被一把拉入懷抱，他緊緊抱著她。

  雲彌依舊不信地擦擦眼，「我是不是熬了一宿出現幻覺了？還是要死了？」

  宴月啞聲回答：「沒死。」

  雲彌下巴抵在他肩頭被他緊緊環抱，「你怎麼能來到這個世界？你留下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這個世界也是虛假的？」

  宴月過了許久才回答她：「是，你還要繼續離開這個世界嗎？」

  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秘密，隨後便尋找著世界的出口，兩百多年，他才從找到的出口處來到這個世界，出現在她面前，若她還要繼續離開……

  「那我也是數據？」

  雲彌奇怪地捏捏自己手腕，可分明遊戲都是這個世界的人創造的……

  「不知道，你還要走嗎？」宴月繼續追問。

  雲彌搖搖頭，「這是我降生的世界，我屬於這個世界，只是覺得有些荒謬，之前拼盡全力想要回到真實的世界，到最後原來也是虛假的，或許一切都是相對的。」

  她也沒有更多興趣去探索世界之外的真相，誰知道會不會是套娃，世界之外依舊是虛假的？

  雲彌輕輕推了推宴月卻沒想到就此被他帶著倒在地上，他走了太久，已經沒有多餘力氣再站立。

  眼睛裡滿是血絲卻不肯閉上眼。

  雲彌近距離看著他的眼睛，低聲道：「好在，我們現在都是自由的，一切都是順利的。」

  她彎起眉眼：「歡迎你來到這個世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