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7 章

2024-09-14 15:39:44 作者: 折春歸

  第 117 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雲彌腦子裡轟地一聲, 所有不解的東西全部串聯在一起了。

  她趕在宴月徹底離開之前發問:「這裡是逐淵對不對?這是你的本體,這裡一定是逐淵對嗎?」

  也只有逐淵這個在駱雪口中混亂得要命,懶得收拾整理的地方才能暫時不被發現, 這裡又堆了許多無用的數據,用於掩蓋她的行蹤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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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宴月是如何在這個數據胡亂堆疊的空間裡造出這麼一個房間的?

  這裡明明什麼都沒有, 在他的世界中應該也只剩下無盡的魔氣才對,他本體不曾離開, 她如今也是以非本體的形式被帶入這裡,這些實物是不可能帶進來的。

  可惜宴月沒有回答她,他消失在門口,甚至門都沒有打開。

  她作為娃娃無法動彈,呼喚踏月劍也得不到回應。

  若他不放人,駱雪她們找不到她, 這次她就真的逃不掉了。

  這屋子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雲彌瞪著一雙娃娃眼睛等啊等, 等宴月回來,想法子說通他,希望他將自己放出去。

  可在他回來之前,雲彌忽然感覺渾身得到了放鬆, 娃娃的束縛感消失,她以虛影的形式站在屋子裡,能看見桌面上自己的娃娃體……別說,與自己還有幾分相似, 像個縮小版的雲彌,但眉眼間比她多幾分溫柔。

  只看兩眼, 雲彌便想調出面板離開。

  嘗試幾次都失敗後,她選擇快速穿過房門離開, 卻在衝到門前時被回來的身影擋住去路。

  他是掐著時間回來的。

  這對望只讓雲彌感覺尷尬無比。

  「早,這麼早就回來了?辛苦了。」她後退幾步,尷尬地扯扯嘴角。

  她往後退幾步,宴月便往她走幾步,氣勢有些駭人,雲彌退過幾步便挺直腰板站定,做出停止的手勢,「停,站穩我們好好說話。」

  「說什麼?說這逐淵中的日子好不好過?」

  雲彌抿抿唇,看他眼底漫開譏笑。

  他逼問無果後轉身坐到桌邊,側身而坐,「沒有封你的嘴,你可以說話,但這是在逐淵,是我的獵場,你可要小心。」他將當初雲彌說過的話原封不動還給她。

  雲彌氣笑了,兩步走到他旁邊,「我想問問你是怎麼在逐淵中建的這房間?」

  宴月擡眼:「你不知道?」

  他看起來比她還不解,雲彌愣住,她應該知道嗎?

  他見雲彌確實不知曉的模樣,眼底划過一抹失落,垂下眼睫問道:「十年前你為何要救我?」

  雲彌在房間裡轉圈圈,「不救你就死了,好歹咱們也有個幾百年的交情,前面消耗了些卻多少也剩點,救你只是順手的事,我只是提醒你一聲,能跑掉是你自己的功勞。」

  「你能一劍將我送進逐淵,還怕我死在別人手上?」他冷笑一t聲。

  雲彌停住腳,輕聲道:「不一樣。」

  被抓住就真的死了,從此這個活生生的宴月就消失了,但她離開之後,這個宴月也會消失,還有活生生的許多人都會消失。

  也或許,他們一直都在,只是她消失了。

  宴月:「不都是死?有何不同?」

  雲彌回頭,嘴角漾開淺淺笑意,「宴月,你想讓我說什麼?只要你願意放我出去,我可以順著你說話。」

  這句話像個炸彈,讓宴月冰冷的眼刀子唰唰朝她投來,「你就這麼想回去過你那像被囚禁的生活?」

  雲彌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改口:「我要說的話有些難聽,你若是不愛聽我就不說了。」

  「說。」

  她說過的難聽的話還少嗎?

  「你已經知道我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也應該清楚我一直在想辦法出去,為了離開這個世界我願意用幾十年的時間將自己困在天劍宗苦心修煉,就像……前世我為了離開心甘情願將自己困在墜仙山脈同你一起生活一樣。」她雙手背到身後,「這麼多年我對這個世界有了感情,但我分得清現實與虛擬,我會不舍,但會永遠尋求離開的辦法並用盡全力走向它。」

  宴月臉色不太好看:「這四百多年不是真的難道還是虛假的?」

  雲彌看向他忍不住笑了。

  「真的啊,但你知道嗎?在我們那裡人最多只有百年壽命,那是我們的一生,我來的時候也才十八歲,這個世界動輒幾百年計算,這對我來說太漫長了。」

  宴月蹙眉,似乎有些嫌棄:「區區十八年,這四百多年裡有多少個十八年?這難道比不上?」

  雲彌一愣。

  他說得沒錯,雖說有時間差,但她確實走過了四百多年,這四百多年的經歷自然是現實世界的幾十年不能比的,這也正是讓人沉浸虛擬的原因。

  可她分得清,外面才四年,外面還有阿婆在等著她。

  「兩者不能比較,我屬於那個世界。」雲彌坦然地笑了,「我為了錢來這個世界,只是後來出意外沒能離開,但我終究是要離開的,更何況現在有人來救我,這或許是最後一次機會了。」

  她眼神定定地看著他,「宴月,如果是你,你會抓住這次機會嗎?」

  宴月蹙眉,「兩個世界如何連通?」

  「單向連通,我們通過一些設備讓自己的意識操控某具身體,這就算是進入了這個世界,要離開這個世界也需要意識脫離,我們只是意識來到了這個世界,身體依然在原來的世界。」

  雲彌略一思索,「逐淵其實是各種數據很多的地方,你有沒有見過一些綠色的一串串的符號?」

  宴月渾身僵住。

  雲彌沒有察覺接著道:「那就是這個世界的構成,無數串這樣的符號構成了這個世界的每一樣東西,包括你我,本質上我們現在都只是一串串符號,離不開這個世界,能夠擁有這樣的意識自由是因為他們插入了這樣的程序……總之,後來這個程序出了問題,導致這個世界崩壞,我因此離不開。」

  她與宴月眼神再度對上那一刻,他收起眼底的疑惑。

  他撇開視線,「他們為什麼殺我?」

  「修仙界越來越多人對外宣布閉關,其實就是失去了自己的意識,做回了那一串什麼都沒有的符號,只會按照既定的程序行事,而這個程序由現在操控這個世界的人來決定。」

  她向宴月走兩步,眼底多了幾分無奈,「所以不是要殺你,是你現在太自由了,你會用計謀將我綁走,而不是按照原定計劃在某個地方修煉然後毀滅整個世界,簡單來說,就是這個娃娃會動了,讓它回到不會動不會說話的樣子。」

  她看向桌上自己的娃娃體。

  宴月久久沒有說話。

  雲彌又等了會兒,輕嘆一聲。

  從前他只知道她是世界之外的人,如今得知自己是虛擬的那個任誰也會有些接受不了。

  「這就是我一直對你隱瞞的事情,現在全都告訴你了。」她攤攤手,想了片刻後伸出手虛虛地摸摸他頭。

  明明沒有摸到,他卻僵著脖子擡眼看她,眼神冰冷,「手拿開,你跟我透露這麼多就不怕我殺了你?」

  雲彌嘆氣,「怕啊,所以跟你老實交代向你投誠,換一個機會。」

  她看過去的眼神保證萬分真誠,這或許是這輩子她第一次這麼真誠地跟他說話,沒有想要利用他的時候。

  可偏生這人不按她的來,欠欠開口:「我若偏不放你,你又能如何?」

  兩雙眼睛再度對視,一個充滿挑釁,一個略有些驚愕。

  「你們外面的人聽起來就像宴家那群人一樣高高在上,想如何下面的人便得如何,那我偏不按你們的來。」他笑容有些邪性,「這逐淵眾多魔神盡在我控制之內,你敢走我就敢帶著他們出去。」

  他做得到,他可以複製一個自己出去隨意操控一個人過來解開封印。

  可他作為最年輕的魔神,又是如何控制住這麼多被困上千上萬年的魔神的?

  雲彌第一次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可怕。

  他微微挑眉,「你說的那些什麼數據我早就知曉,我初入逐淵醒來後便看見了那些綠色的符號,顛倒重疊,歪七扭八,我閒得無聊便擺弄它們,誰料有些放到正確位置後便不再動了,就這樣,我控制了逐淵中所有魔神,在這逐淵中建了個這樣的房間。」

  他說:「你們可以隨意更改這個世界,我亦可以。」

  雲彌眯起眼。

  「果然是你,我與師姐綁魂契,後來與靈犀方重關練到爬不起來掉進的無名空間就是逐淵?那隻我看不見的手是你?一直以來是你在整理逐淵的數據。」

  宴月憑空端出一杯茶,優哉游哉地飲茶,算是默認。

  雲彌笑眯眼,「那把我當球一樣推過來推過去,掐著我下巴打量的不是外界要救我之人,而是你?」

  宴月:「你看過你的符號嗎?我看過,所以今日才能複製出一個你來。」

  她是複製的數據?

  「不可能,我不屬於這個世界,數據代碼是獨一無二的,無法複製。」雲彌立馬發現問題所在,她是以意識附著的形式進入這個世界,若是都能被複製,那這遊戲也太逆天了,得有多少富豪拿錢來讓自己達到永生?

  宴月挑眉,「確實不能,所以我將你的本體帶進了逐淵,現在天劍宗那個就是你們口中沒有意識,只按程序辦事的空殼子。」

  雲彌僵住,本體?她在月落山莊那個本體?

  她不是已經封鎖月落山莊了嗎?月落山莊之人雖不知曉她這麼做的原因,但十多年來從沒有人找她要過回山莊的權利。

  「禁止出入月落山莊只能禁止你自己的人,想徹底困住我,非天下人死絕不可,人只要活著便會有惡念。」

  雲彌這時候才發覺,在這個世界裡,或許已經沒有人能贏過宴月了。

  一個人本身能利用惡念去想去的任何地方,操控任何一個表示聽話的人,又漂浮於世界之外,可以利用世界之外的造物來給自己創造便利,讓世界之外的人都難以尋找到他。

  這十多年來,他的成長無疑是可怕的。

  她說過很多次他瘋了,但都不如這一次來得更直觀猛烈。

  對上宴月笑著但明顯冷冰冰的眼睛,她平靜開口:「原來掌管這個世界的人將我困入這個世界後便沒管我,前世今生我都靠自己對任務主題的理解去想通關的辦法,如果我出不去,這四百多年我受過的苦流過的血就全白費了。」

  她勾勾唇角,「你都覺得我是被囚禁在天劍宗受苦,我願意忍受是因為知道只要堅持過去我就能回家了,宴月,這次我絕不會再失敗了。」

  她眼底浮現出決絕。

  兩人眼神對峙片刻後宴月突然笑了,「不想看看你的本體嗎?」

  他起身,雲彌被不受控的力量強推著跟在他身後,房間門自動打開,露出外間漆黑一片,仿佛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盯著雲彌。

  等跨出房間門,腳下吞雲劍現身,將兩人托住在黑暗中穿行。

  這一次的逐淵不再是堆滿綠色代碼的世界,什麼都沒有,雲彌感受到了濃濃的魔族氣息,讓人忍不住心生惡念,暴躁易怒,隨著越來越靠近黑暗身處不適感變得越來越強。

  她皺緊了眉頭。

  萬籟俱寂之時,宴月忽地開口:「你口中從前的世界管理者可對你做過什麼?」

  「不記得了t。」雲彌聲音懶懶的,沒有思考回答的興致。

  他似乎轉過身來了,又問:「可曾操控過你做什麼事?」

  黑暗中雲彌甚至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她答道:「沒印象。」

  「當真沒有?」

  他聲音沉了幾分。

  這一下子三連問讓雲彌忍不住有些懷疑,「你是在整理逐淵數據的時候發現了什麼還是想要我給你什麼答案?直接告訴我我可以配合你。」

  下一秒,他的手精準捏住她下巴,像曾經在逐淵中那隻看不見的手那樣。

  雲彌下意識反手拍開,他也當真順勢就鬆手了。

  一時間,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奇怪。

  雲彌眼角餘光瞥見一絲光亮,在黑暗中這一點點的光亮顯得尤為吸引視線,她不由自主看過去,那光亮越來越明顯,逐漸照出宴月的輪廓。

  「看前面,有光。」

  他不動,雲彌又指了指光的方向,「那裡有光,這次真沒騙你。」

  宴月聞言嗤笑,「騙人的次數太多,偶爾一次不騙人也必須強調來讓人相信你。」

  隨著光亮變強,雲彌的面龐都被照亮,他語氣不明再次發問:「雲彌,我最後問你一次,你真的沒有被控制著做過什麼事情嗎?」

  他似是故意稍稍側身,擋住光源方向,逼迫雲彌不得不再次正視他的問題。

  方才是黑暗雲彌看不清他神情,如今有光了,偏生他背對著光,給人永遠都別想看透他的感覺,他好像已經與黑暗融為一體了。

  雲彌湊近到他面前,才終於稍稍看清了他眼睛的位置。

  便盯著他看,「我也最後問你一次,你到底想問我什麼事?哪件事你希望我是被控制的情況下做的,還是說你遇到了什麼事情不確定是不是我被控制著做下的?」

  光越來越強,即使背對著光也能看清他的五官。

  由於太過靠近光源,他已經無法完全遮擋雲彌的光。

  他擡手,手掌擋住雲彌的眼睛,像是不敢看那雙眼睛深處的冷淡。

  直到吞雲劍停止飛行,又過許久他才輕聲開口:「踏月劍刺向我時你是清醒的嗎?」

  他手掌太近,雲彌眨眼時睫毛掃在他掌心,這問題問出口後她眨眼變快了,宴月不清楚她這是準備撒謊還是怎樣,只是向來掄劍掄拳頭皮糙肉厚的手掌有些癢。

  她似乎笑了起來,睫毛更加快速地掃了幾下。

  「真話是我很清醒,假話是我清醒地被自己迫切想要離開想要解決一切麻煩想要邁入無情道想要得到世界的認可的心控制,在那一刻不受控制一劍刺向你,只為證明自己可以斷情,足夠無情。我都告訴你,你喜歡哪個便信哪個。」

  他的手依舊擋在她眼前,這個回答沒有讓他滿意。

  良久後,他啞著聲又道:「你要修無情道,那為何至今不與身邊幾人斷情?」

  雲彌睫毛再次快速掃幾下,「因為有人來救我了,我不必再摸著黑前進,他們會幫我改數據,只需幾十年我便可飛升。」

  他的手指微微蜷縮,緩緩落下。

  隨後他轉過身,雲彌也終於得以看見那被擋住的光源是什麼。

  只消一眼便叫她挪不開視線。

  巨大的人像如神靜坐,面容溫柔祥和,保持著最初進入秘境時那般盤腿打坐,在金光的環繞下添了幾分神聖不可侵犯的疏離感,如沉睡的神仙降臨人間。

  那是她的本體,是她在月落山莊秘境中修煉保存的本體。

  她雙眼驚愕地看向宴月,他不知何時側過身,半回首看她,眼底涌動著瘋狂:

  「飛升成仙也不過是享受世人供奉敬仰,我以萬魔、以整個世界奉你為這世間的神,比你回去做那短壽的尋常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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