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第 93 章

  第九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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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場一片譁然。

  玉卿神色瞬間放鬆, 只是看著孟珏的視線依舊沒有收回。

  空中無端起了撥弄琴弦的聲音，錚的一聲，氣氛低得有些詭異, 雲彌感受到了許多的視線，大多是看向她身側的玉虛, 玉虛不開口誰也不敢再多言。

  孟珏擡手行禮，「諸位長老, 可否保留第一項比試？但這一輪認可點可以展示。」

  他語氣如常，是全場唯一一個感受不到這種氣氛的人。

  五長老眼神暗了暗，視線從孟珏臉上挪開時帶了幾分別樣的情緒，雲彌沒瞧清楚，注意力已經被後方的玉石圓盤吸引，這一次上面被藍金之色填滿, 白金已經徹底消失, 五長老多看了幾息才轉身。

  「第二項, 術。」

  他話音落後便消失在原地，身影出現在雲彌旁側隔著的那個位置。

  似乎感受到雲彌的視線，他看過來面無表情：「雲莊主慣用破罐子破摔的伎倆嗎？」

  祝粲從雲彌身後冒出個頭來，笑眯眯地摸著鬍子：「五長老說話好繞, 我們莊主人年輕沒那麼多心思，我幫她問一句，你的意思是你們大皇子這般都是我們月落山莊教的嗎？」

  他們聲音不大，只有幾位長老能聽見, 其餘人的注意力依舊在玉卿與孟珏的比試上。

  這項比試不會有任何意外，雲彌也沒多看。

  玉虛同雲彌點點頭, 「玉默性子古怪，雲莊主不要放在心上。」

  雲彌勾了勾唇, 表示自己並不在意。

  「羽族比我想像中的更接近俗世。」

  隱世不出，妖界特殊種族，鳥雀羽族，住在嵐山之巔雲霧之中，無論如何組在一起似乎都帶著避世仙人的淡然，但羽族比起各大仙門，更像皇城，像皇室，對外肩負重任，內里卻又是另一幅模樣。

  若說仙門之中誰與羽族最相似，雲彌腦海中浮現出了那個擁有百尺煉丹台的宗門。

  或許也正因為與俗世接近，當年才能創立音宗，引領眾人與魔族抗衡。

  台上孟珏輕鬆將玉卿制服，玉卿也沒有反抗，雙方都知曉這一場比試是最不需要多費力氣的，結局改變不了。

  這一場結束，玉石圓盤上的白金再次出現，但比首輪展示還要少，孟珏艱難的處境在這玉石圓盤上盡數展現，想要扭轉局面後面四十一項比試都不能再出現意外，如此或可扭轉一點，但要完全扭轉……

  雲彌再度環視一圈。

  難。

  可孟珏用自己的實力向所有人證明了，他每一項都比玉卿優秀。

  隨著玉石圓盤上白金之色逐漸增多，玉卿也由開始的散漫隨意假正經，滿臉一切唾手可得之色變得越發嚴肅，甚至在比試中逐漸展現出了吃力。

  日頭從未落下，雲彌也不知曉過了多久，只是聽著五長老口中的數字慢慢增大，知道比試進度。

  而比試的推進，一項接著一項，也讓眾人暫時遺忘第一輪比試時孟珏說的話。

  人群中也逐漸有了為孟珏說話的聲音。

  「第三十六項，形。」

  五長老宣布完後深深看了孟珏一眼，隨即回到長老位。

  全場寂靜。

  這一聲似乎將人從幻象中拉了出來，瞬間清醒。

  玉卿毫不介意直接現出原身，巨大的鳥身在陽光下盤旋來回，保養過的翅膀色澤明麗，高空之中也響起了啼鳴，音色明亮，嘹亮而不尖銳，像雪山上融化的雪水，無數細流匯聚成河，自九天落下沖刷著世間塵灰。

  連雲彌都覺得聽過這聲音之後，自己經脈都像被洗了一番，渾身通透舒適。

  只是前腳剛覺得舒適，後腳便覺得被封印的靈府隱隱作痛，手下意識抓緊了扶手。

  「嘭」的一聲，扶手被折斷在她手中，旁邊幾位長老與三位家主紛紛投來目光。

  雲彌臉色白了幾分。

  五長老嗤笑，正要開口卻被玉虛一個眼神堵回去。

  雲彌咬緊牙關沒出聲，魔種的事情不能再告訴更多的人，她拒絕了三位家主的關心，如今羽族的人若誤會她是為孟珏即將失敗感到憤怒她也認了。

  定睛再看向台上，玉卿已經回到台上，化身人形。

  此時，所有視線都重新聚集在孟珏身上，雲彌注意到人群中原本幾個早早轉變態度的羽族這時眼中都流露出惋惜。

  孟珏先是向各個方向擡手行禮，聲音不卑不亢：「諸位同族知曉我羽族原形不會開口，但羽族入世皆以人身行走世間，我身無殘缺，沒有原身的聲音，卻沒失去羽族的音感。」

  他一頓，擡眼淺笑：「世間音修，我屬第一。」

  雲彌剛緩過勁兒便聽見他這句話，不由得勾唇。

  果然，不論是沒來的天劍宗，還是到了的月落山莊，都只是給他撐場子的，真正能成為山的人，本身就是天地支柱。

  孟珏沒有半分猶豫，在準備好後便幻化出原身，金色鳥身化作一條線穿梭雲層，與夕陽下的光融為一體，無聲卻本就閃耀，他飛入雲層更深處，向著日落方向去，與落日熔金徹底融為一體，與此同時，雲層深處傳來悠揚琴聲，日頭竟從西邊重新升起。

  雲彌在人群中聽取「哇」聲一片。

  玉虛向雲彌解釋：「這日落幻象是音宗兩位宗主留下，自羽族遷至嵐山之巔起，便無人能改動這幻象，至今已維持了兩千多年。」

  人群討論之際，天上風雲變幻，日光被雲層遮掩，潔白的雲朵逐漸變成了黑壓壓的烏雲，原本悠揚的琴聲也在眾人注意力被烏雲吸引之時轉變，待眾人反應過來只驚覺雲層中似有雷聲陣陣，琴聲磅礴，穿透力極強，不過片刻又轉為玉珠滾落之聲。

  「下雨了？」

  不知是誰先開了口，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從雲層中落下，向來愛惜羽毛的羽族之人卻忘記了保護羽毛，悉數擡首望天。

  除了雲彌。

  她緊閉雙眼，耳朵里是夏日夜晚的暴雨，風聲呼嘯，她的身體也像置身如此場景，被雷劈中一般渾身劇痛無比。

  好在眾人都被孟珏吸引，沒人注意到她的不對勁。

  三位家主從後看她，只以為她也沉浸在孟珏的琴聲之中。

  雲彌耳朵里亂得很，全是三個家主的議論之聲。

  「音修竟可以做到這種地步嗎？」

  「一般音修只怕不能，羽族本就不一般。」

  「聽說莊主之前和他是修煉搭檔，他這麼厲害怎沒能將t咱們莊主給教出來？」

  「……」

  雲彌都無力回應，魔種藏在她四肢百骸，藏在她靈力之中，凌虛便將她所有修為匯聚封印在靈府，可未曾想過聽見羽族的聲音與孟珏的琴聲依舊會有如此強烈的反應。

  天上已經霧散雲開，金光從雲層後照射下，光芒四射。

  琴聲帶著眾人置身林中、溪邊、草原、山巔，幻象在改變，人心也在無形中被琴音洗滌。

  琴音在雲彌沉浸在疼痛中，牙關緊咬，幾乎憋不住想要提前離場之時停了下來。

  金色的鳥回到台上，幻化出人形。

  眾人久久沒有回神，五長老停了半會兒才回到台上宣布新一輪的認可點展示。

  雲彌眼睛還沒睜開，便聽見三位家主嘰嘰喳喳：「一半了？方才才一小半，這麼一下就能兩色平分？」

  聽見這話，雲彌皺緊眉頭睜開眼，孟珏依舊一副平靜淡然的模樣，玉卿卻將視線看過來，與雲彌對視，他似乎……在向她求助？

  雲彌心底苦笑，她都快被他們倆這一聲聲搞死了，還找她求助。

  也真不愧是孟珏，所有人都以為自己方才是被他的修為折服，但作為唯一一個沒有沉浸其中的局外人，雲彌很清楚，是孟珏的琴音將他們的人心洗了一遍，洗去心底的浮躁與偏見，雖不能一次性去除，卻能將本來歪了的心拉回來些，讓他們正視他的能力，正視自己內心的選擇，可這一切卻無一人察覺，這才是孟珏的厲害之處。

  他說得不錯，世間音修未有能與其比肩者。

  雲彌注意到孟珏嘴角上揚了些，想來這一切都在他的計劃之中。

  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在這個環節功虧一簣，殊不知他正等著這個環節，出其不意利用這反差反轉局面。

  她徹底相信了孟珏能贏。

  後面的比試便沒了懸念，被琴聲無聲無息「洗」過一遍之後，孟珏的白金之色還在增大，只是漲幅變慢了。

  「四十三項比試結束，請羽族仙靈。」

  五長老臉上的神色雲彌已經看不透，看不清他現在的選擇。

  隨著他的聲音，所有羽族都站了起來，垂首靜立，看起來十分恭敬的模樣，台上孟珏與玉卿也是，雲彌率先站起來微微垂首，身後三位家主便跟著站起來微微垂首。

  玉石圓盤上兩種顏色消失，隨後天上日頭遮蔽，片刻間夜色降臨，明月升空，玉石圓盤在月光下散發著淡淡光芒，顯得瑩潤透亮。

  如此，五長老才開口讓眾人重新坐下。

  玉卿與孟珏對視一眼，孟珏主動退開半步，做出「請」的動作，玉卿頜首上前。

  「羽族玉卿拜見羽族先輩，今日玉卿若獲認可，玉卿立誓，必帶領羽族重建音宗，剿滅魔族，重回當年榮光，不負眾位先輩與諸位同族所望。」

  一模一樣的話語，這是雲彌第二次聽見。

  她看向孟珏，今日便可知她的猜想與支持是否正確。

  只見孟珏跟著上前半步，恭敬行禮，「羽族孟珏拜見眾位先輩。」

  「孟珏天生無聲，雖為音宗聖子卻也被視為不詳，今日我再站到眾位先輩面前也是想為這王位爭上一爭，與魔族抗爭是羽族的使命，與這無聲的命運抗爭是我的選擇，無聲之困我已解開，然其仍存於人心，人心生惡念，無聲於幼時之我，堪稱是魔，身為羽族，我自與魔抗爭，將其征服，諸位卻不肯正視一眼，無聲於現今之諸位便是惡念，惡念為萬魔之起源，諸位不敢正視，將來又如何能走出嵐山之巔與魔族抗爭？」

  孟珏轉身面向眾人，抿了抿唇，道：「我現在回答第一輪比試的問題。」

  他視線不斷在眾人身上來回，緩慢卻如刺一般，逼得所有人不得不與之對視。

  「要變人心。」

  「人所以為人，因有情，生惡生善皆有，羽族善音，可除魔也可控人心，不知底三十六項之時有多少同族發覺我將諸位的心變了？」

  他這話一出，眾人面面相覷，玉卿眯起眼眸，「你搞這種小動作誰能察覺出來？」

  孟珏沒有生氣，他勾了勾唇，「與魔族正面相對是羽族所擅長之事，但聲音不只是我們的武器，也可以是我們的『手段』，春雨潤物無聲，若能入世將此帶向俗世，自源頭控制惡念的產生，與魔族未戰便已先占三分贏面，縱是耗也無所畏懼。」

  「音宗覆滅之仇呢？不報了嗎？」

  孟珏眼神添了幾分堅定：「若能教世人少生惡念，如何不算與魔族抗爭？人心可控，魔族便可控，魔族可控，此仇便可得報。」

  他話頭一轉，看向玉卿：「與魔族抗爭是羽族使命，犧牲難免，抗爭是為了護百姓周全，若仇不能報，可護世人周全也算不辱使命。」

  玉卿似乎終於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孟珏往雲彌的方向看了眼，雲彌暗自鬆了口氣，確認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在眾人視線下，孟珏轉身向散發著淡淡光芒的玉石圓盤，垂首恭敬行禮，擲地有聲道：

  「孟珏若為羽族之王，願帶羽族重新入世，欲重回世人眼中，必先站在世人眼前，這一點，月落山莊已經為我們打了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