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第 83 章

  第八十三章

  在問詞不耐的眼神下, 陸淵抱著琴站起身直接離開。

  雲彌沒有阻攔，留下同問詞一起等候下一位音修的到來。

  問詞話少，雲彌也累, 忙著琢磨其他技法的調整，兩人一站一坐各自安靜待著。

  不過片刻, 些微腳步聲傳來。

  兩人齊齊擡頭，卻見陸淵去而復返。

  「我會簫, 但琴瑟笛鼓，吹拉彈唱我都可以學，我學東西很快。」他緊張得眨眼很快，眼神中透露著堅定與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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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彌懶懶看眼問詞，道了聲，「你若覺得他有這能力學會你便教他, 全憑問詞姑娘做主。」

  陸淵年歲小, 天賦不低, 教他完全可以。

  但看問詞個人意願，便只是為了除魔，眼下情況不緊急，來來回回換兩個人也不是不可以。

  雲彌再打個哈欠, 「你們慢慢商量，我去琢磨一下符修和陣修。」

  一連好些日子，雲彌都將自己關在屋子裡，有點想法便叫踏月出去抓個對應修行的人進來, 練練手又送出去。

  漸漸的，外間的人便也習慣了。

  很快又有了人主動進入屋子, 向雲彌分享自己的修改想法。

  沒兩日，屋子裡便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有時候激烈起來外間聽著還像是在爭吵一般。

  又過了三日，房門敞開的那一瞬，外間來往的人都頓住腳視線看過來，眼神中隱隱帶著期待。

  屋子裡一個接一個人出來，不約而同出門便伸個懶腰，長嘆一聲。

  雲彌、蘇靜、韓池、方重關與另外幾人手中都拿著厚厚一沓紙張，上面密密麻麻不是鬼畫符就是龍飛鳳舞的字，她單手叉腰，「嘆氣做什麼？這不是已經修改完成了嗎？」

  片刻靜默後，眾人涌了上來，大聲歡呼著。

  「當真成了？」

  「可算是成了！我練那些練得手腳都要順拐了！」

  「我的符白費了一千多張！」

  「以後我應該不會再被自己起的陣法困住了。」

  眾人感嘆過後，方重關撓撓頭，「你們就不會自己變通一下嗎？比如說自己嘗試一下什麼的？」他撇撇嘴，「畢竟當初我學這些可是自己吃了不少苦頭，不過現在你們不用再吃這些苦頭了！我們已經修改完了！後續實際練習中可能有細微偏差，大家可以根據自己的修煉習慣調整。」

  大長老笑了笑，他揮揮手，「好了，發下去讓他們學去吧，一個月後組織測試。」

  大長老話音落下，眾人便如水湧上來。

  雲彌在討論後都帶著對應的人出去找零散的魔族試過，確認可以後再讀檔回來，這般也可節約下他們的時間。

  可還沒有等到一個月後的測試，再往南的天衍宗便傳來消息，道是宗門內又出了魔族。

  這次發現得晚，只有一部分被留在了天衍宗，其餘的已經逃了出去。

  天劍宗眾人得了消息都爭搶著要去天衍宗，極寒界的弟子必須留在極北，他們的主要任務是看守逐淵，若非必要不會大批量離開極寒界。

  月落山莊弟子無端出現，一個個都稱自己是散修，卻都用同樣的招式，這陣子教給眾人的除魔技法也如出一轍。

  他們的身份早已在仙門弟子中有了很多懷疑的聲音。

  但云彌只當沒有聽見，月落山莊弟子也個個都表現得冷漠，絕不與仙門弟子單獨相處，除了魔族與教習之外的事情一概不說。

  蘇靜與雲彌一同教習，討論修改的事情，勸說天衍宗與歸一宗的事情由祝粲與舒洵處理。

  三人沒有一同出現在眾人面前，仙門弟子中的傳言便是他們與蘇靜一個宗門，神秘的小宗門，對除魔略有研究。

  這些言論極寒界與天劍宗長老聽聞後也都沒有制止，這樣的猜測會在歲月中歸於沉寂。

  前往天衍宗的路上，蘇靜帶領月落山莊弟子走前面，先行趕往天衍宗支援。

  雲彌坐在踏月劍上，閉眼小憩，這段時間以來她便沒有好好歇息過，白日裡眾人實際學習又出現許多問題，晚間又與相應的人一同研討如何進一步調整。

  如今這會兒好不容易靜下來，疲憊便席捲全身，讓她很快陷入睡夢中。

  「雲彌。」

  半夢半醒間，她聽見熟悉的聲音喚她，眼睛卻睜不開。

  「別睡了，雷劫來了。」

  雷劫？

  雲彌瞬間驚醒，上一次經歷雷劫也是在天衍宗的時候，是被懲罰的，痛得要死，印象深刻。

  她睜眼環視四周，卻不見聲音主人的影子，腦海中的聲音提醒：「魔種。」

  雲彌抿了抿嘴，望向九天，果不其然，原本只是陰著的天色漸漸暗下來，白色的雲朵快速變成烏雲，眾人一路南下速度本就快，無端吹來的大風翻滾著雲朵也叫眾人沒能察覺出來。

  「找個人幫你護法，共三道雷劫，你小心些。」

  「靈犀。」

  雲彌喚一聲旁側正與方重關說話的靈犀，「我想起來有點事情忘了，你隨我去一趟可好？」

  靈犀沒有半點懷疑，當即便飛身落在踏月劍上。

  韓池疑惑：「什麼事這麼重要？馬上便到天衍宗了，附近說不定有魔族，你們單獨行動安全嗎？」

  雲彌遞過去一個放心的眼神，「安全。」

  說罷，帶著靈犀便脫離了隊伍。

  遠離人群後，靈犀也忍不住好奇，還不等她先問，雲彌便主動承認：「我方才看了下，我確實要突破元嬰了，一會兒你幫我護法便好，雷劫我自己來，韓師姐說得對，天衍宗突然出現魔族，附近或許會有危險，一會兒你要小心一些。「

  靈犀手肘撐在雲彌肩頭，另一隻手甩著自己的大辮子。

  「嘿嘿，你放一百個心吧，我受不住還有百獸，絕對給你保護得安安全全的。」

  說完又嘖嘖一聲，「你這修得也太快了，半年多前還是修為倒退三重，如今便已經要突破元嬰，晚點這消息傳開，只怕仙門弟子都要哭了。」

  雲彌低聲笑了，「你哭一個我看看。」

  靈犀搖頭：「我只算半個仙門弟子，嘿嘿，我還有一半是妖族，所以不能算上我，回頭叫方重關給你哭一個，他肯定能哭出來。」

  雲彌看準一處林子讓踏月劍向那邊飛去。

  靈犀提前將方圓三里的妖族都先請走，保證不會發生由妖族引起的突發事故。

  一邊陪雲彌等候天上的雷落下，一邊感嘆：

  「你這樣修仙，只怕飛升都是有可能的啊。」

  雲彌的手下意識握緊。

  又聽她道：「你可就是我在神仙里唯一的人脈了，以後多多罩著我啊。「

  雲彌側過頭，對上那雙明亮靈動的眸子，此刻正如月牙彎著，盛滿笑意與驕傲。

  靈犀完全信任她。

  天劍宗、月落山莊弟子也完全信任她，連短暫相處的極寒界弟子近來也都願意相信她。

  雲彌忽地沒來由道了句：「罩著你，就算我不在也沒人能欺負你，離了妖族天劍宗也會給你撐腰，天劍宗不給你出面，師兄師姐們會私下給你撐腰。」

  他們曾經也是這般對她的，天劍宗不能出面的事，弟子會聚眾擔責，私下出面解決。

  可在天劍宗家常便飯，融入日常生活和下意識的事情，在原來的世界中，她卻極少感覺到。

  這裡沒有人會被放棄。

  可她從小就是不被選擇的那一個。

  雲彌的心好似沉入了一片海中，隨著浪涌被淹沒被浮起。

  「雲彌，別想死的事情。」宴月的聲音嚴肅認真，打斷了她無邊際的沉浮。

  雲彌嗤笑：「你別聽我的心聲。」

  靈犀茫然：「啊？我……聽你心聲？」

  宴月淡聲道：「是惡念，魔種吞到你這惡念，我便知曉了，看來你方才真的又想死。」

  「我沒……」

  「雷劫來了，去吧。」

  宴月打斷他，他著急結束話題，似乎也在忙著什麼事情。

  雲彌拍拍靈犀，示意她走遠一些，免得被波及到，她則起身與靈犀反方向行走，她眼睛一直盯著天空。

  手中踏月劍緊握，踏月今日倒是安靜，一句話沒講。

  正巧，雲彌也想全身心關注今天的雷劫，她倒要看看這雷劫背後到底有沒有人。

  天上轟隆一聲，驚雷乍響，豆大的雨珠子噼里啪啦落下，不過幾息，便化成傾t盆大雨落下，雲彌全身都濕透了。

  天上的雷卻依舊只是有響聲沒劈下來。

  靈犀在遠處看著那挺立的背影，竟看出一絲執拗與不服氣來。

  兩人各懷心思。

  等了許久，那雷也沒有落下來，倒是魔種有一瞬間發燙。

  雲彌沒有理會。

  明明烏雲已經聚成團，將天空壓得極低，天像要塌了一般，壓得人喘不過氣，卻始終沒有雷劫降下，雷鳴聲甚至漸漸小了。

  雲彌挑眉，高聲嘲諷：「怎麼不劈我？果然有鬼對不對？」

  靈犀眼睛瞪大。

  她沒遇見過這種情況，但云彌應當是第二次挑釁天道了。

  而那天道也像真的聽見了一般，雷鳴聲又起。

  兩人屏息等待之時，一道驚雷沒有任何徵兆直接衝破厚厚雲層，裹挾著令人恐懼的力量快速劈下。

  雲彌反手踏月劍生生抗下，卻也被劈得彎了腰。

  電流順著踏月劍傳遍雲彌全身經脈，密密麻麻的過電感覺讓她腦子有瞬間空白。

  靈犀手心捏緊，隔得遠遠地，「雲七？你還好嗎？」

  雲彌被喚回神，甩了甩腦子又笑起來，「果然是吧！果然能聽見！」

  靈犀傻眼了，「雲七！你在做什麼？不要分心，只有兩道了。」

  雲彌沒有聽她的，顧自嘲諷著，像上次罵天道慫貨一般，狠狠地罵著。

  可剩下的兩道雷劫始終沒有等來，只等來了雲開月明，明月光輝灑下九州，什麼雷劫，什麼烏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就像從來沒有發生過。

  靈犀慌了神，「雲七？是不是失敗了？」

  雲彌垂眸，半晌後才搖搖頭，「沒有，元嬰二重了。」

  「啊？元嬰二重？！」靈犀震驚。

  三道雷劫只下來了一道，本以為沒有成功突破，卻不想不僅突破了，還超額突破了？

  雲彌沒有說的是，她體內的修為還在漲，像個葫蘆一般吸納天地靈氣儲存起來，轉為她用。

  她什麼都沒做，這樣的修為漲幅是不正確的。

  「宴月。」

  她沉沉喚他一聲，沒有得到他的回答，但她知道他能聽見，她問：「為什麼？」

  為什麼會漲成這樣。

  踏月劍今日第一次開口：「劍主，周圍有魔族在向我們靠近，數量眾多。」

  靈犀聞聲趕忙奔向雲彌，拉住她想要離開。

  雲彌卻像心中憋了一口氣，必須得要吐出來，她掰開靈犀的手，漫不經心道：「你先回去，我來收拾他們，你回去搬救兵來。」

  靈犀手執離恨，辮子甩到身後，」我是這樣的人嗎？正巧叫你看看我近來學得怎麼樣。「

  雲彌沒有說話，短短片刻，她的修為已經來到了元嬰三重。

  與此同時，原本的雲開月明又變成了烏黑一片，上下左右都被濃濃的黑霧籠住，連光亮都透不出來。

  雲彌豎起踏月劍，沒同靈犀打招呼直接衝進了魔族堆堆里，口中還不忘念著清心訣的原版口訣。

  周圍魔族很快便發出哀嚎的聲音，卻依舊前仆後繼向他們靠近。

  雲彌與靈犀兩人成陣，將周圍的魔族往陣中趕。

  可這些魔族不是平日裡給他們陪練的魔域魔族，更加兇狠不認人不知痛楚與死活，不要命地群對二，數量龐大沒有盡頭。

  夜色下，雲彌兩人的身影都被濃霧籠住，看不清楚。

  「靈光！現！」雲彌惱了。

  踏月劍化作無數飛劍，一柄柄全數散發著微弱的光芒，卻將這黑暗照亮。

  這些微光像火灼燒著這些沒有實體的傢伙。

  靈犀喚來被請走的百獸，里外配合，終於將這些魔氣全部趕到了陣法之中。

  陣法成了，靈犀便收手，等待晚些時候將這些魔族收走。

  雲彌卻沒有停下來，獨自執劍舞劍，身影如鬼魅般在不同方向出現，伴隨著低念口訣的聲音，眼前的陣法越縮越小，裡面的魔族也近乎被淨化完全。

  直至凝聚成拇指大小的微弱光點懸在半空，像螢火蟲奔向草叢。

  泛著銀色微光的踏月劍劍尖將其穩穩接住。

  靈犀茫然：「雲七，你……」

  雲彌看來，沒有察覺到自己眼神與語氣的冰冷：「如何？」

  「你……元嬰五重，這是不是太快了一些？」靈犀也擔憂起來。

  雲彌沉默，她擡劍將托著微弱光點的劍尖遞到靈犀面前，「走吧，天衍宗。」

  「你真的沒事嗎？這樣的修行天賦可以有，但這樣的靈氣儲存是完全不同的量，我怕你撐不住爆體而亡。」她伸手要拉雲彌的手檢查。

  卻有一隻手搶先拉住了雲彌的手。

  踏月劍懸在半空。

  兩人一劍側眼看去，宴月不知何時已經來到，夜色昏暗，月光投下的樹葉的影子落在他臉上，掩住他臉上本來的神色。

  他手邊拖著一具已經僵硬的屍體，正是天衍宗前任宗主道衍的屍體。

  「靈犀，你先回去。」

  雲彌向靈犀遞去眼神，靈犀猶豫片刻後：「你們要說什麼趕緊說，我在外面等你，你這情況可能很危險，我帶你去找大長老瞧瞧。」

  雲彌點了點頭，她才放心離去，走幾步又回頭叮囑雲彌快些說。

  可這並不是雲彌能決定的。

  宴月一直不肯交出道衍的屍體，今夜卻突然帶著屍體來了。

  來者不善。

  雲彌腦海中浮現這四個字，但宴月隱在黑暗中不說話，她便主動道：「查完了，這屍體不能經我的手，你直接丟去天衍宗吧。」

  她等了片刻，宴月依舊不講話，只能感覺到他周身氣息格外的冷。

  「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魔種的事我回頭空了再找你。」

  她還未轉身，宴月抓著她的手又緊了緊，緊到雲彌覺得有些發疼。

  她蹙眉。

  卻聽宴月終於開口：「雲彌，你又騙我是不是？」

  他聲音顫抖著，雲彌聽過類似的，就是在逐淵之中她無限下墜的時候，她最想死的時候。

  但現在的聲音里還夾雜著些許憤怒。

  「什麼意思？」雲彌盯著地上的屍體，不看宴月。

  下一瞬，宴月另一隻手擡起雲彌下巴，逼迫她看向黑暗中的他。

  他咬牙：「你不是要死，你是要離開是不是？離開這個世界，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