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月色西沉, 窗上倒映著枝葉的影子，隨著夜風輕輕搖晃。

  室內昏暗，床上雲彌雙眸緊閉, 眉頭輕蹙，似在夢中看見了什麼不好的畫面。

  宴月靜站床邊, 默默看著她。

  她明明喝了一夜的酒，臉上卻不泛紅, 若非一身酒氣絕對是察覺不出她喝過酒的，可她此刻就暈暈乎乎地躺在這裡。

  屋子裡安安靜靜的，僅能聽見窗外微風搖晃枝葉的聲音。

  如此過了不知多久。

  請記住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網站，觀看最快的章節更新

  那道聲音才冷冷開口：「裝睡做什麼？」

  床上之人沒反應，他又道：「當我是傻子嗎？」

  幾息之後，雲彌終是睜開了眼，與正常的面色相比, 她雙目泛著些許茫然與笑意：「夜闖女子閨閣, 還以為魔神大人是要讀取我身上的惡念。」

  她扶著床邊坐起身。

  「過幾日便知曉了, 何需來讀你的惡念。」

  宴月輕嗤，語氣中的一切盡在掌握讓腦子暈乎的雲彌有了瞬間清醒，果真，道衍果真藏了些秘密, 而宴月也即將破解他身上的那些秘密。

  雲彌擡眼看著他，久久沒有說話。

  宴月被盯得久了，乾脆轉身往桌邊走去，顧自坐了下來, 雙腳翹起二郎腿，自己又給自己倒了杯冷茶：「你這院中, 一日都無熱茶。」

  「底下的魔不懂事，魔神大人要幫忙調教一下嗎？」

  雲彌半靠在床上, 視線微眯，「你怎麼沒走？」

  宴月瞥她一眼。

  她忽而笑了，「不會真是來探底，準備端了我這月落山莊吧？」她哎呀兩聲，短嘆：「知道這月落山莊命不長了，只是沒想到這麼快。」

  她兩句瞎說讓宴月蹙了眉。

  他直覺這次的雲彌真的不一樣，她從前還不至於這般向他說話。

  她應當會利用他，利用他的所有想法去達到她的目的，同時，她也會無比自信地相信他不會做任何對她不利的事情，這樣的玩笑話也不應當有才是。

  雲彌說罷話後宴月久久沒有接話，她挑了挑眉。

  「你有什麼事想跟我說嗎？」宴月問。

  問得雲彌愣住：「你指哪件事？」

  他氣笑。

  雲彌又似醉酒般傻笑一聲，腦袋慢騰騰地左右歪了歪，「我瞞著你的事情有點多，你瞞著我的應該也不少吧？」

  她重重點頭，「不過也是，咱們誰也沒有要對對方負責的責任，互相隱瞞互相猜忌都是應該的。」

  宴月臉色微沉。

  「但是在逐淵魔族這件事情上，我想代表修仙界代表普通人……」她頓了頓，修正道，「或許我沒有資格代表這個世界上的他們……我想說的是，在這件事情上我想與你做個約定……你是魔族，即便不出手相助也在常理之中，只是……我……我想說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幫助他們，給予他們便利。」

  她說話語速明顯慢了下來，前後有些重複，顯得醉醺醺的樣子。

  宴月慢慢站起身走到床邊，彎身靠近雲彌，雙目相對。

  「雲彌。」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他緊盯她眼眸，看她動作遲緩地眨眼點頭。

  「你說，宴月，站在我這邊。」他輕聲引導。

  雲彌片刻後才道：「宴月，別幫他們。」

  行，腦袋轉一下還是能有清晰的自我意識，不會跟著別人的思路走，但他也更加確定了雲彌的不對勁。

  他抿緊雙唇，再度重複：「你說，宴月，站在我這邊。」

  這次雲彌只是呆愣愣地看著他，久久沒有開口。

  宴月伸手握住她肩膀，臉色難看得緊，語氣帶了幾分執著：「你說，宴月，你去盯北邊，別放過一個。」

  眼前人依舊不開口，他不由繼續引導：「雲彌，重複我的話。」

  他要她像從前那般相信他，將事情交給他，而不是像個陌生人，像個局外人一般拜託他，請求他。

  雲彌垂首搖了搖腦袋，口齒不清念叨兩句什麼，宴月只隱約聽清了「無情」「離開」的字眼。

  待念完這話擡頭，她掙開宴月雙手。

  醉醺醺地半是正式道：「若可以，還請行個方便，若不行，我並不強求，多謝。」

  她說罷身子往床上歪去，雙眼閉上沉沉睡去。

  宴月坐在床邊，第一次生出了要讀雲彌心上惡念的念頭，只是手指動了動，最終又生生將這念頭壓下去。

  他將雲彌抱起重新調整睡姿，掖好被子。

  正是因為走後依舊覺得雲彌不對勁，他才決定返回。

  依照雲彌這一世的態度，她現在應當是真的完全放棄他了，為了她那不知道是什麼的目標。

  今夜的她疏離，但並非往日那般刻意的疏離，而是他們只是認識對方那般疏離，她徹徹底底將他排除在她的未來世界中。

  完全放棄他了。

  他深深看她一眼，轉眼消失在原地。

  翌日。

  後山秘境的樹掛上了白雪，寒意徹骨，這是月落山莊最泥濘的一段路，三位家主將雲彌與蘇音送至秘境外，又做了幾番分別感言後才放兩人進秘境。

  一進秘境雲彌與蘇音便走散了，互相看不見對方的身影。

  踏月這才飛起來圍著雲彌轉圈。

  「劍主，你昨夜與他談的是什麼事啊？」

  雲彌怔愣住，「我改了個除魔陣，想試試有沒有效果，但我不記得昨夜發生了什麼，昨夜可有發生什麼？」

  踏月：「……沒有，你的除魔陣還有待改進。」

  宴月來去自如，這陣法明明半點作用都沒有……

  「好吧，也沒期待它一次就成功，不過會不會是他修為太高，這種簡單的陣法對他不起作用，我應該換換試驗對象？」

  雲彌完全不記得昨夜發生的事情，只一心琢磨著她當下關心的事情。

  月落山莊的秘境與天劍宗後山的混沌地不同，雲彌身處陣中，打坐修煉療傷之時身體留在秘境中療傷，神識卻可以自由行動。

  一開始她神識只敢在秘境中轉圈圈，待後來發現可以自由出入後，她便一頭扎進了月落山莊的藏書閣，翻找起與天道相關，與挽星這種情況有點關係的書籍。

  但儘管月落山莊傳承這麼多年，歷任莊主全數飛升，當是整個世界與天道關係最多的，可雲彌翻了三個月的藏書閣，也沒有翻到任何與挽星這種情況相關的記錄。

  三個月後，三位家主齊齊回到月落山莊，都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雲彌四處遊走的神識。

  「……」

  「您不是在療傷休養嗎？」

  「t忙什麼呢？」

  「看咱仨在外面辛苦，給咱仨準備了點小驚嚇……」

  三人圍著雲彌弱小的神識轉圈圈，一句句像山般砸下來，雲彌越發覺得自己沒理，但她自己覺得還能接受。

  待她說過在找的東西後，三人又是對視點頭恍然模樣。

  「原來，別人的命比自己的命重要。」

  「原來，別人的事比月落山莊的未來重要。」

  「哎……不敢回想沒有莊主的月落山莊有多可憐。」

  雲彌：「……」

  她沒來之前他們怎麼過的？她來了之後也長期不在月落山莊，倒也不必裝得這般可憐。

  但迫於三人3D環繞的念經，雲彌服氣，答應回秘境好好修煉調養。

  又順勢將話題轉到他們這趟的任務上。

  「蘇鈞與我一起去歸一宗見了封墨宗主，天衍宗發生那樣的大事，他自然是清楚的，但他依舊選擇親自去極寒界與逐淵確認，回來說要與天衍宗與天劍宗商量後再議。」

  「天劍宗擺平。」

  相比於蘇靜，祝粲樂呵呵地摸把小鬍子，小腦袋搖了搖好不高興。

  舒洵嘆氣：「天衍宗態度很強硬，幾個長老圍著我審訊似的，害得我天天一頭汗，到頭來還是不同意，說他們自己會注意，但在道衍的屍體找回，事情調查清楚之前他們不會輕舉妄動。」

  也就是說，歸一宗所謂的商議天衍宗也沒有同意，只有天劍宗輕鬆應下。

  「就這？」

  祝粲挑眉，眼神蔑視：「你們倆就這？」

  「有屁就放。」蘇音翻白眼。

  「莊主，我們祝家不僅拿下了天劍宗，羽族、妖族也以已一同拿下。」他笑得最為自豪。

  下一瞬，舒洵笑眯眯：「那這樣看來，大家一樣沒用，祝家主說的天劍宗、妖族、羽族都是莊主自己解決過的。」

  他狠起來連自己都罵，蘇靜與祝粲都垮了臉，看他眼神帶著埋怨。

  雲彌的注意力不在三人身上，稍加思索後道：「你們去趟魔域，叫魔神交出道衍的屍體，但不要直接交出去，順便暗中打聽觀察天衍宗內部的情況。」

  上次她便叫獨孤長老和沉嫣長老查他們內部，也不知道查出來了沒有。

  「莊主回秘境後我等便出發。」

  蘇靜雙手環胸，另外兩人也「友好」地盯著雲彌。

  在三人的監督下，雲彌回到秘境好好休養了三日這三人才離開月落山莊。

  雲彌不出去，也只能將沉睡養精蓄銳的踏月喚醒，將繼續翻閱藏書閣古籍的重要任務交給她。

  就在眾人都忙於各自的事情之時，雲彌的身體也在快速恢復。

  正當她以為半年便可以恢復修為離開秘境時，她一睜眼，發現自己身處一眾魔族之間。

  以一團弱小魔氣的身份……

  一股前所未有的味道充斥在她呼吸間。

  油膩、酸、臭、嗆人，甚至能隱約聞出苦。

  「靠！都是魔族，誰還看不起誰了？！」

  「也不是這麼說，他們畢竟是逐淵的魔族，由歷任魔神分化出來，自是覺得比我們高一等的。」

  「打也打不過，魔神為什麼要叫我們來攔截他們？」

  「近來好些魔族都被他們吞噬，若是歷任魔神出世，我們該追隨誰呢？」

  「還能輪到你想跟誰嗎？被誰吞了就跟著誰唄，笑話。」

  周遭的情況雲彌看不清，她太小了，藏在一群高大魔族中間，他們的黑霧讓她連周圍是什麼地方，是何情況都看不出來。

  但依稀可以判斷出，她現在是宴月手下的魔族。

  從前對人來說如雲霧虛幻的魔氣這次好似有了實體，她在魔氣中擠啊擠，好不容易擠到邊邊上，便見一群穿著熟悉藍色衣裳的修仙弟子向這邊走來。

  身旁的魔族發出吸溜口水的聲音，「誒嘿，誒嘿，好多惡念，惡念，開飯，開飯……」

  它剛說罷，雲彌另一側的魔族幻化出一隻手狠狠賞了它腦袋瓜一個栗子。

  幻化出的手太長，快速落下時，雲彌也被一下子打中，頓時頭暈眼花。

  「艹，傻逼嗎，魔神下了死命令，這他爺爺的是天劍宗弟子，你動一口試試。」

  這邊正吵架，那邊天劍宗弟子如同發現新大陸一般：「魔族？是不是魔族？列陣列陣！」

  「靠，跑！」

  身旁無數身軀龐大的魔族一溜煙消失，雲彌被他們帶起的風吹出一段，又被緊追而來的天劍宗弟子帶起的風吹出一段，像落葉飄呀飄，飄到地上，一蹦一蹦地翻過身。

  兩隊人馬你追我趕，誰也追不上，誰也跑不掉。

  天劍宗這隊弟子云彌不認識，看起來像是她閉關這幾年的新弟子。

  「師弟師妹們勿追！」

  「回來！」

  雲彌正望著那邊時，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蹦著轉過身，來人正是她印象中的陳辭唐意。

  陳辭二人帶起的風更強，直接將雲彌帶在身邊。

  天劍宗弟子聞聲終究放手停下，雲彌也順利落在了他們中間的地上。

  但她實在是太小了，小到所有人都沒能看見她，也沒有人感知到她。

  「師弟！說過多少次，此次歷練安全為主，你們這般如何敢要求與北焦的魔族正面相對？」陳辭一臉嚴肅。

  唐意嬉皮笑臉：

  「哎呀呀，我與你們陳師兄可是擔心死了，只怕那群魔族回頭你們立馬斃命，就你們這修為，一丁點兒魔氣你們都得死。」

  「是，陳師兄，唐師兄，我們知道錯了。」

  雲彌原地崩了蹦。

  一丁點兒魔氣在這呢！

  被兩人教訓過後，弟子們便再度與二人拉開距離，口中還低聲念叨著：

  「這算什麼歷練？來了北焦不能與魔族一戰，我修仙做什麼？」

  「難不成，它魔族說不打我們，我們便當真不收拾他們了？

  「小些聲，我記得宗規里說對師兄意見這麼大，好像是不利於團結，是違反宗規的。」

  他們說著跑得更快更遠了。

  陳辭唐意扶額。

  見人跑遠，雲彌才又在兩人面前蹦起來，對著兩人張口大喊：「陳師兄、唐師兄！」

  她實在是太小了，就像是不被人感知到的一丁點惡念，可以忽略不計，任憑她如何蹦躂，如何大聲呼喊，兩人都聽不見她的聲音。

  雲彌只得一蹦一蹦跟在兩人身後。

  她不知自己這是怎麼回事，只是她太小了，若是一不小心被其他魔族吞噬，那她或許就噶了。

  保險起見，她願意一直跟著他倆，直到她找到新的靠山。

  正奮力蹦躂時，她新的靠山出現了。

  「陳師兄，唐師兄，韓池師姐讓我來叫你們去那邊集合！」

  方重關一路小跑著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