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2024-09-14 15:26:55 作者: 蠍子蘭

  第15章

  皇帝連續半個多月半夜驚醒啼哭,太后也繃不住了。皇帝那一身小奶膘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減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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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皇帝再次驚醒,哭著要叔叔。太后差人來請攝政王的時候,魯王府也雞飛狗跳。

  那天攝政王一槍砸下來的怪物僥倖也沒給天雷劈死,屁股上焦了一圈毛,前爪受傷,縮在一邊委屈地嗚嗚著舔前爪。叫聲倒是像狗,長得著實難看,長嘴獠牙像野豬也像狼,一雙眼睛蛇一樣綠色的豎瞳,瞧著牙根酸。還又肥又壯,四肢頗長,站起來乍一看像一匹肥胖的馬駒兒。毛髮倒是生得好,油黑油亮的。

  攝政王自己都鬧不清楚這打了個啥玩意兒。

  怪物縮在院子裡嗚咽,僕人們死也不敢去接近它,太嚇人了。攝政王牙疼似的嘖嘴:「這是個啥?」

  王修道:「殿下乃星君下凡,五邪不侵,自己去看唄。」

  李奉恕道:「什麼玩意兒?」

  王修沖他呲牙笑。

  那邊僕人們忽然驚叫一聲,那怪物呼噔站起來了,大半人高。李奉恕走過去,面無表情看著那東西。看了半天小怪物不情不願唔嚕一聲,在他面前趴下了。

  李奉恕一挑眉:「趕出去。」

  王修道:「不好吧。出去嚇著人呢?」

  李奉恕轉身要走,王修看了一眼擠成一團兔子似的僕人:「……再說也沒人敢趕它。」

  李奉恕道:「看身形食量少不了,養不起。」

  這幾日李奉恕為銀子上火,一提到錢王修就不去趟雷池了。他機靈一動,從旁邊抽了一根蔥扔到怪物面前。怪物嗅了嗅,打了個噴嚏,吃起來。

  李奉恕冷哼:「識貨。」

  王修道:「那是,外面人都說攝政王打死了龍子呢。」

  李奉恕道:「你看它像我兄弟?」

  王修咳嗽一聲。

  那怪物顯然很喜歡攝政王的蔥。李奉恕道:「養著吧。」

  於是這怪物就在魯王府住下來了。也沒特意取名字,就叫黑鬼。鬧不清楚啥品種,但是好養,啥都吃。當然最愛吃肉。前爪的傷得醫,攝政王一槍不是開玩笑的。魯王府請來的獸醫一看黑鬼就抖篩子,連續請了四五個結結巴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李奉恕心煩意亂,骨傷最怕延誤,長錯了位還得砸開。他親自上前摁著黑鬼:「你來。」

  獸醫一屁股坐下。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攝政王和黑鬼誰更嚇人一點。

  王修嘆氣。

  這邊收拾完黑鬼,宮裡來人了。指明要攝政王黑甲長槍覲見。

  王修道:「讓你拎著槍進宮?太后今兒糊塗了?」

  李奉恕換披掛,王修在一邊幫忙。那天晚上天雷的聲音全北京都聽見,新的謠言沸沸揚揚,攝政王的黑甲長槍儼然成了當年太宗皇帝從天上帶下來的神賜。

  「太后讓我進宮辟邪。我也是才知道原來自己竟然有這作用。」

  王修神情溫和,沒說話。

  給黑鬼治傷折騰一晚上,此刻天還沒亮透,街上都是黑的。李奉恕有點困,騎在馬上閉著眼,反正有人牽馬。到處是燈籠火把,到了皇宮門口李奉恕被透亮的光刺得微微睜眼:「這是幹什麼?怎麼皇宮這麼亮?」

  站在宮門外的內侍道:「回殿下,陛下吩咐所有宮室必須點燈,整個宮城必須亮如白晝。」

  李奉恕有點火,這又要多少錢。

  下馬進宮,富太監顛顛跑出來。他手下的徒孫把陳駙馬打了之後,李奉恕就一直沒見過他。他看李奉恕的笑容更謙卑了些,帶著討好的小心翼翼。

  李奉恕跟著富太監走,看到宮中侍衛全部脫甲,甚至刀都沒拿,手持木棍。他怒道:「簡直胡鬧!皇宮戍衛司的人都死了?」

  富太監低聲道:「殿下這幾天沒上朝也沒進宮不知道,陛下的意思。陛下自打上次風寒之後精神就一直不好,這幾天晚上一直聽見兵器相搏的聲音,還有吶喊……」

  他不說還好,李奉恕倏地聽見金甲撞擊摩擦的聲音。他驚疑地四處張望,所有侍衛都沒穿甲,也沒有刀。

  那聲音細細碎碎,遠遠近近,一時貼著耳,一時隔著山。刀砍劍劈,肉搏廝殺,仿佛都能看到那鋪天蓋地的血。

  李奉恕擡腳進了養心殿,奶皇帝面目青白,小小一團縮在床裡面抱著被子瑟瑟發抖。太后在一邊垂淚,兩隻眼都是腫的。

  嚇的。

  這小胖子是給嚇的。

  李奉恕看奶皇帝兩眼無神,一身胖肉所剩無幾,不免有點心疼。他站了半天,突然舌綻春雷大喝一聲:「李啟烆!」

  所有人都一哆嗦,太后眼前一黑,差點仰過去。

  皇帝看他,眼神里竟然清明了幾分。

  李奉恕半跪在床前,低聲道:「陛下可知我大晏李家如何得的天下?」

  小胖子低聲道:「太祖……」

  李奉恕道:「正是。太祖爺爺太宗爺爺金戈鐵馬東征西戰,逐韃虜,復華夏,重開朗朗干坤。征戰廝殺這四個字,早在我李家血脈中。陛下,您怕什麼?」

  皇帝眼圈紅了,吸吸鼻子:「有,有刀……」

  李奉恕大笑:「陛下錯了。刀是好東西,侍衛有刀,才能保護陛下。士兵有刀,才能捍衛大晏。陛下為什麼要怕刀?陛下聽見刀的聲音,是當年太祖爺爺開疆之聲,也是太宗爺爺拓土之音。他們讓陛下再聽一聽當年他們縱馬沙場的記憶,讓陛下不要忘了大晏江山來之不易。」

  皇帝張著小嘴,愣愣問:「太祖爺爺和太宗爺爺為什麼讓我聽,你聽不見嗎?」

  李奉恕道:「聽不見,陛下。您能聽見,因為您從他們手裡接過了江山,您是他們的繼承者,也是……他們的小孫子呀。」

  皇帝似乎心中鬱結稍解。他委委屈屈道:「即是太祖爺爺和太宗爺爺的教訓,我當然要恭敬領了。之前不識好歹誤以為什麼什麼作祟,希望他們不要怪罪我。」

  李奉恕道:「自然不會,怎麼可能。」

  太后被李奉恕唬得一愣一愣的。李奉恕站起來沖富太監道:「今兒皇帝不上朝,你把摺子撿重要的司禮監先看了。通知尚膳監別弄那些沒用的,用蘿蔔蒸出水來給皇帝喝一碗,讓他老老實實歇一歇。」

  富太監應了。李奉恕沖太后一揖,離開了養心殿,直奔干清宮。

  富太監奇怪,又不敢問。李奉恕進了干清宮,東西找找,忽然又趴下,貼著地在聽。干清宮一直沒住人,正殿還停著成帝靈,燭火都點著也陰森。富太監有點害怕,李奉恕撩起前襟對著成帝直直跪下,輕聲道:

  「哥啊,你有話跟我說?」

  整座正殿燭火霎時間全部熄滅,富太監和一群宮人跪一地,低著頭髮抖。冬天的早上,太陽沒出,濕冷濕冷的水汽像一隻手,在每個人的脊樑上惡毒蠕動。

  李奉恕道:「哥啊,有事跟我說吧。不要嚇著孩子。你的心思我知道,你走吧。」

  「哥,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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