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024-09-14 15:26:38
作者: 蠍子蘭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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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承六年十月二十,小皇帝李啟烆,在魯王敕封詔書上用了寶。一片懨懨的白孝中,魯王正式攝政。天上沒異象,地上沒祥瑞,民間沒動靜。攝政王走馬上任的開始顯得四平八穩,甚至於乏味,絲毫沒有影響到小民的生計。
李奉恕正式攝政第一天,啥也沒幹。皇帝坐太和殿正中龍椅,他坐左邊新加的大椅,堂下朝臣吵成一團。難為三歲的皇帝沉得住氣沒尿褲子。朝臣還沒把李奉恕揣摩透,看他沉著臉很能唬人的樣子,心裡都有點惴惴。歷來攝政王就不是什麼好詞,不和皇帝你死我活都不稱職。首輔力主迎魯王,老神在在。
眾人顧慮到魯王跋扈的名聲,恐怕不好相與。何首輔經歷過景帝成帝,伺候過倆神經病而屹立不倒,很是讓人尊敬。比較粵王和魯王,粵王是景帝老兒子,景帝死的時候才九歲,現在也剛十五。他本人也無不良記錄,無奈有個能作天作地作死的娘,把當時的皇后現在的太皇太后噁心得夠嗆,景帝一死,封他個前無古人的粵王,滾蛋就國了,一去三千里,基本等同發配。
魯王年少的時候沒攤上什麼好詞兒。景帝就罵過他一回統共八個字,民間給潤了潤色成了八百字明君教子,明君發神經把自己弄死之後擴充成了八千字,成帝即位有了個話本,驕奢淫逸欺壓百姓的「潞王」被不拘哪個青天大老爺為了正義鍘了又鍘。這回成了攝政王,戲曲回目都出來了。
大多數人都認為粵王應該比魯王好拿捏。要不怎麼說只有一個人能當首輔呢,眼界就不一樣。
當時文臣分了兩派,一派支持迎魯王,一派支持迎粵王。粵王到底還是輸在路途遙遠,魯王輕車從簡,先進京了。
文官們做了充分的戰鬥準備。畢竟魯王聲名在外,真要是個梁冀,就一定要豁得出去。這權利交接的檔口可是文死諫的絕佳時機,整個大晏朝都虎視眈眈,成帝陵還沒修好,成帝的棺材還停在干清宮呢。自古死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白死。宣帝優柔寡斷,真要懲治撒潑的大臣,人家坐念唱打一套活兒都使完了,就等著天子一怒給他的一副錚錚傲骨畫龍點睛。景帝可不,塞了嘴拖下去直接打,半句廢話也不要有。因此宣帝實際上脾氣挺好個人,風評民意甚至不如景帝。都知道景帝不吃諍臣那一套,也不給自己時間唱大戲,名聲根本落不下,一頓打只有同僚知道——同僚知道有個屁用。景帝朝的大臣反而都跟鵪鶉似的。人善被人騎,皇帝也一樣。
其實現在也像唱戲。攝政王坐得板板直,面沉似水看著大臣們激烈地吵架。他算看出來了,吵架也是有技術的。畢竟一個早朝從天沒亮開始到晌午將近兩個半時辰,一直不住嘴地打舌頭架還不用喝水,並且得保證嗓音洪亮氣勢不輸,攝政王自己都不行。這是基本功,再往上的,誰明著給誰結尾實則下絆,誰跟誰爭得面紅耳赤其實落衙回去好得一起喝酒。
吵架的嗡嗡聲很催眠,攝政王越來越困。早朝完了還有午朝,中午吃了飯根本沒法睡覺。很久沒起得比太陽還早的李奉恕困得有點犯噁心,皇帝還在那兒坐著呢。真不愧是成帝的種,雖然渾身奶膘坐龍椅里就是一坨,但是還是挺像模像樣的,天不亮就能起來,比攝政王都能熬。
李奉恕昨天收拾帶來的蔥收拾一下午,腰酸背痛。帶來的蔥真心不少,四輛大馬車裡塞的全是蔥。本來還想送送人,被王修堅決反對了。李奉恕看蔥就跟看花似的,有的人憑味道就能分出牡丹品種年歲,他也是一樣的,蔥是寶貝,理氣通絡,解熱祛痰。可惜除了他,別人不這麼想。
朝臣底下還在激烈爭論。李奉恕都忘了他們在爭啥,極有可能他們自己也偏題萬里。攝政王決定稍微挪挪屁股,將一條胳膊撐在大椅扶手上。一屋子中老年男人實在是沒啥看頭,李奉恕眼神亂飄看著看著看到藻井上。他一直聽說龍椅上面懸把大錘子,太和殿實在是高,加上有層層布幔,看不大清楚。
群臣忽然停了爭執,愣愣地看攝政王。攝政王隨意歪著,一支胳膊撐在扶手上,仰著頭向上看。比起歷朝歷代像被罰坐一樣的皇帝,攝政王這個姿勢夠狷狂孟浪的。皇帝實在挨不住好奇,轉過臉來看他。攝政王不緊不慢地把目光從藻井上放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群臣,忽然問道:
「孤聽說這龍椅上都懸著大錘。有違天意的人坐上來便會被大錘砸死。是麼。」
大臣們驚恐。小皇帝到底小,霎時眼紅要哭不哭。李奉恕懶洋洋站起來,高大健碩的影子嘩啦把皇帝給遮了。他伸長胳膊伸了個懶腰,不緊不慢道:「今日起,皇帝午朝免了。皇帝年幼,仍需讀書上進知禮明理,午膳過後歇一歇下午用作讀書習字。你們吵夠了?」
群臣面面相覷,李奉恕道:「那散了。」
說罷,他一步一步走下丹墀。他實在太高,或許他是像了那個開國的太祖,每個動作肌肉都隱蘊著力量。他穿過那群讀書人中間,老的少的都要微微瑟縮一下。許久不見的生物本能告訴著這些大人物們危險。
京城裡一直服國喪,到處白布都沒拆。京城裡本來的魯王府需要修繕,現在去踹宗人府的門估計也來不及。乾脆自己找人弄一弄算了。還要收拾一下那個花園,看看土地能不能種東西。那幫東西鼻孔都快長腦門上了,可真是求不動啊。
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