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2024-09-14 15:24:45 作者: 貝玖

  第 42 章

  祁裕和譚安寧認識的時間的確不短, 自然也是因為父母輩的關係才有的往來。

  他們雙方的父母年輕時就認識了,起初是合作夥伴,後來因祁裕的父母幫助譚家度過了一次公司危機,慢慢的, 兩家就成了關係很好的朋友。

  但關係的好只停留在父母那裡。

  祁裕和譚安寧根本算不上什麼青梅竹馬, 甚至在讀大學前他也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小他兩歲的妹妹而已。

  真正要多些的接觸其實是在大學。

  譚安寧高考結束後選擇了和他讀同一所大學, 最初的祁裕只覺得是巧合,畢竟同等分數線下北城能選擇的大學就那幾所。

  可直到後來一次聚會上,他聽著父母們那一句又一句的調侃,再結合譚安寧平時和自己說話時臉紅的模樣, 祁裕才後知後覺她對自己的感情。

  

  只是他很清楚, 他不喜歡她。

  沒有遲疑,他很確認。

  儘管母親總會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有意無意說著譚安寧那些優點,但他也只當了耳邊風。因那時候他的年紀不大,所以也只是日常說說罷了。

  關係真正的轉折是發生祁裕母親重病去世的那段日子裡。

  祁母或是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有些話也不再遮遮掩掩,在譚安寧去醫院探望的時候,她當著祁裕的面, 拉住譚安寧的手, 像是託付什麼一般說著那些後話。

  或是發現無論怎樣的暗示祁裕都不為所動,所以直到臨終前, 祁母才直白地將心裡話說了出口。

  在譚安寧的見證下, 她說她唯一的遺願就是讓他和譚安寧結婚,且逼迫他發誓, 不然死不瞑目。

  不過祁裕還沒來得及回什麼, 母親就咽了氣。

  這件事成了他心中許久都過不去的坎,且久久陷入夢魘。但因那時的他沒有喜歡的人, 也自覺可能一生都不會再遇到,所以他就和譚安寧開誠布公聊了這件事。

  兩人最終商量的結果,就是倘若在祁裕二十八歲之前沒有遇到喜歡的人,那他就會和她結婚。

  聊之前祁裕也很清楚地告訴過她,就算結了婚他也不可能愛她。

  譚安寧接受了,因為她說她不在乎。

  她說她只要跟他在一起。

  ……

  祁裕的過去發生了很多事,那些他願意的、不願意回憶的經歷,他都想一點點地告訴顏喬,只要她願意聽。

  顏喬垂著頭,原本按捺不住的情緒也在他低緩的聲音里漸漸平穩了下來,「所以你是因為你母親的遺言?」

  「是。」

  「這件事除了你和譚安寧,別人都不知道了嗎?」

  「不知道,包括她父母。」

  顏喬甚至沒有問一句關於他說他喜歡她的這件事,似乎只是一個旁人八卦什麼秘密一樣。她聽他講述時,或許眼裡曾流露過一絲憐惜,但當她再次擡頭時,眼裡的情緒就早已消失殆盡了。

  她目光淡淡地看著他,「我又怎麼知道你說得都是真的呢,而不是又編了什麼故事來騙我?」

  祁裕眸光暗了暗,「我不會拿我母親來撒謊的,況且我剛才已經說過,我不會再瞞你任何事。」

  「如果你實在不信的話,」祁裕又說,「我可以去找譚安寧說清一切,讓你聽我們對話的全過程,這樣你就知道我沒有在騙你了。」

  顏喬眼底的驚愕一閃而過,看著他這副淡定的模樣,她詫異道:「你不會早就計劃好了吧?」

  祁裕點頭:「當然,既然我告訴了你我喜歡你的事,那我自然要和過去撇清關係,我不會再讓任何影響我們的感情。」

  「……」

  顏喬指甲在皮膚上划過,留下絲絲堅硬的觸感,她沉寂了許久。

  這期間包廂外的音樂聲和人群哄鬧聲也越來越大,但可以聽的出來相隔很遠,足以見得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就算有人趴在門上,也一定聽不到他們的對話內容。這樣想來,也的確很適合說些私密話題。

  就在顏喬又留下一條淺淡的痕跡後,她擡眼和他四目相對。

  「沒必要的,既然你和譚安寧在一起是你母親的願望,那我祝福你們。」

  顏喬從桌上拿起自己的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揚了下唇,「你也千萬不要和譚安寧透露什麼,不然影響我和蔣緒的相處就不好了。剛來的時候你不是問我和蔣緒談的怎麼樣嗎,那我現在回答你,我對他很有好感,他也是。」

  她說完,最後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顏喬!」

  祁裕動作很快地離開桌前,大步走去攔在了她的面前,他兩手扶住她的肩,弓下脊背,眼裡的紅血絲明顯,一字一句道:「你剛才說什麼,你喜歡上蔣緒了?」

  顏喬倔強地和他對視,「是,不可以嗎?」

  祁裕咬緊牙關,手掌上不自覺地用著力,「他是不是沒跟你說實話,他女朋友四年前去世了,他不會——」

  「他跟你不一樣!」

  顏喬朝他大聲喊出來的同時,她眼眶就蓄上了淚水,喉嚨發哽,「他不會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就騙我……」

  祁裕:「……」

  他手上力道輕了許多。

  時間好像在他們對視的時候放慢了幾倍速。

  顏喬眼睛不敢眨動,恐怕那滴淚會率先落下來。

  她好像也學會用這種話來傷害對方了,她看著他眼裡明顯的苦楚,可自己卻沒有一絲成功報復回去的快感。

  「我知道都是我的錯,但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真的愛你,我不相信你這麼快就會喜歡上別人……」

  祁裕手掌摸上她的後頸,說話間想將她攬進懷裡,卻被她一把推開了。

  顏喬閉了閉眼,兩手臂揮開他的桎梏,後退一步和他拉開距離,表情疏離,「你沒必要跟我說這些,早就不重要了。現在我和蔣緒相處的很好,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譚安寧。」

  「我們早就不可能了。」

  「……」

  只有說些絕情且不留餘地的話才可以徹底和他斬斷關係,可說給他聽的同時顏喬也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她想要趕緊逃離這裡,她太怕自己t心會軟。

  說完她便離開了他的身前,在他視線里漸行漸遠。

  就好像這一走他們就再也不會見面了。

  -

  拉開包間門,顏喬剛要轉身便看到了在門口鬼鬼祟祟的兩人,她愣了愣,看著何瑾一和季朝銘面面相覷,「一一?你怎麼在這兒?」

  何瑾一有點被抓包後的尷尬,摸摸頭髮,看了眼季朝銘,「那個……」她走到顏喬身邊,望了眼半開的包廂門,「他給朝銘哥哥打電話的時候我也在旁邊,聽到你倆要過來,我就跟著一起來了。」

  她借著走廊里藍紫色的燈光觀察顏喬的表情,「姐姐,你們沒事吧?」

  顏喬牽出一個笑容,搖了搖頭。

  「朝銘哥哥。」何瑾一手挽上顏喬的胳膊,扭臉,「那我就跟顏喬姐姐回去了。」

  季朝銘看包間門關上後就沒了動靜,想了下,點頭,「也行,那你們注意安全。」他又跟顏喬道,「麻煩你幫我把一一送回去。」

  顏喬點頭,「放心吧。」

  見她們兩個走出了樓道,季朝銘也轉身推開了包間門。

  寬綽豪闊的屋內,中間的桌前站著一個孤零零的身影,男人一手撐著桌面,另一隻手拿著瓶酒正仰頭往嘴裡灌,像沒個停歇一樣,他喉結上下滾動,溢出來的酒液順著他的下巴滑落至鎖骨處的衣領上。

  而桌上那放著的一個空瓶證明這已經是他喝的第二瓶了。

  季朝銘急忙走過去奪下他手裡的酒瓶,皺眉,「裕哥,你這什麼情況啊,你電話里不是說有事跟顏喬談嗎,我這還以為你倆能握手言和呢,談崩了?」

  祁裕斜瞥他,嗓音有幾分啞,「你有事嗎?」

  「……沒事。」

  「沒事就陪我喝酒。」

  祁裕把他手裡那瓶拿了回去,仰頭又喝了起來。季朝銘嘆口氣,從桌上也拿了瓶,打開後過去跟祁裕的那瓶碰了下,玻璃撞擊的清脆聲響起,他也喝了口。

  祁裕低著頭,「朝銘,幫我個忙。」

  「你說。」

  *

  另一邊,走出酒吧,顏喬從包里拿出車鑰匙,朝那頭摁了下,「一一,你回家嗎?」

  何瑾一遲疑的嗯了聲,看著顏喬欲言又止,最後還是選擇先上車。

  左右兩道關車門聲響起。

  顏喬沒急著開車,拿出手機隨手翻看了眼,正好看到幾分鐘前蔣緒給自己發的微信。

  蔣緒:【到家了嗎?】

  顏喬:【剛到。】

  蔣緒:【好,我也到了,那就按照咱們說得那樣,我會告訴我表姐的。】

  顏喬:【嗯嗯。】

  蔣緒:【早休息吧,晚安。】

  顏喬放下手機,左手向後拿安全帶,系好就要開車,卻被何瑾一攔了下。何瑾一手搭在她胳膊上,朝她這邊扭扭身體,觀察著她的表情謹慎開口:「顏喬姐姐,你還好嗎?」

  顏喬看著她,然後垂了下眼。

  從走出包間門開始她就在強撐著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試圖幻想自己拍拍衣袖瀟灑離開的樣子,她一直在給自己洗腦告訴自己她根本不在乎。

  可好像還是做不到。

  而何瑾一這句關心詢問的話語,更像是導火索。她心臟的某一處止不住地發痛,眼眶越來越熱,一滴淚終於掉了下來。

  何瑾一看到她臉上晶瑩的水珠後差點以為是自己看錯了,歪頭又確認了眼,慌張地從旁邊抽了張紙巾,伸過去擦她的臉頰,「姐姐,你別哭。」

  短短几秒鐘的時間,顏喬就變得淚眼婆娑。

  「你知道嗎一一,我寧可他從來沒喜歡過我,我寧可他對我沒有一點感情,可他為什麼要在我努力把他忘掉的時候,又跑過來告訴我他愛的是我?」

  何瑾一眼睛睜大,詫異道:「他說他愛你了?他不是……」

  顏喬沒心思向她解釋那麼多,哭得越來越厲害,痛苦地抽泣,「一一,我真的好難受啊……」

  何瑾一從沒見她哭成過這個樣子,心疼地抱住了她。

  顏喬頭靠在何瑾一肩膀上,將自己哭泣的臉埋了起來,一句話都說不出口,車內迴蕩的只有她的哭聲。

  很多次,顏喬都認為他們已經結束了,就算以後依舊有交集和往來,但他們都會有各自新的生活。他會和譚安寧結婚,她也會找到自己未來的另一半。

  儘管在這個過程中難過的只有她自己。

  而造成她現在痛苦的根源,就是不該在她還沒有將他從心裡除去的時候,知道了他愛她的這個事實。

  倘若說上一次和祁裕在車裡談話過後,顏喬的傷心是來源於被愛的人所欺騙,那麼這一次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什麼。

  為什麼明明知道他一直都愛她,卻還是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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