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第 28 章

  祁裕最終答應了和她的見面。

  並將見面地址選在了離京北莊園近些商圈內的一家咖啡廳里。

  這個結果早在顏喬的預料之中, 畢竟就憑祁裕昨天看見她時的反應也不難看出，他並不害怕她的威脅，或許也不在乎她將一切說出去，所以更何談只是見個面而已。

  下午三點鐘。

  司機送顏喬抵達了咖啡廳。

  想當初兩人在倫敦的時候, 每次顏喬去見他都會畫上一個精緻的妝容, 這心思昭然若揭, 無非就是希望在喜歡的人面前有一個好的形象。當然除了大廳偶遇以及晚上送藥那次。

  今時不同往日，儘管她完全沒有打扮化妝的心思，但奈何眼睛腫得實在太明顯，就還是簡單上妝遮了遮氣色, 儘可能看起來與尋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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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近咖啡廳, 她摘下墨鏡，站在門口環顧，繼而朝左手邊走去。

  坐在雙人圓桌前的男人一身寬鬆卡其色西裝，看樣子是剛從公司出來, 上身內搭的襯衫領子被解開了兩顆，顯得松垮，背向後靠, 正低頭看著手機。

  顏喬拉開他對面的座椅。

  一聲響, 使得男人聽見聲音擡頭，不過他並沒急著出聲, 而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直到她坐下，兩人相對而視。

  顏喬原本想讓他先開口, 但見他倒坐的自在, 萬般無奈下，她暗諷：「怎麼, 不認識我了t？」

  祁裕唇勾了一個很小的弧度，將手機撂到桌面上，「我早跟你說過，我記性很好，小時候的事我都記得，何況這才過去沒多久。」

  顏喬冷嗤一聲，「那你還記不記得你答應過我什麼？」

  「……當然。」祁裕看著她，他收了那抹笑，「你說讓我在你回國前不要愛上別人。」

  「……」

  顏喬從沒想過他會如此坦誠。

  她看著此時就坐在自己對面的男人，胸口卻像堵了什麼東西一樣，讓她連呼吸都變得困難，直至這一刻，她發現好像真的從未徹底了解過他。

  服務員的到來暫時打斷了兩人的對話，各自從餐單上點了杯咖啡。

  等服務員離開，能夠讓他們再次交談時，她和他幾乎同時選擇開口，但場面沒有僵住，祁裕選擇讓她先說。

  顏喬：「所以你想說什麼，你想跟我說愛上一個人是無法控制的嗎？」

  祁裕看了她一會兒，沒正面回答，「那你覺得呢，你認為感情是可以由自己選擇的？」

  當然不是。

  如果愛情真的可以由自己的意志去抉擇，那就不會有那麼多失戀買醉了，乾脆施個魔法，讓自己不再愛那個人算了，那這個世界上的年輕男女恐怕就會少了很多煩惱。

  顏喬啞然，「所以你很愛她。」

  這是一個陳述句。

  但祁裕並沒有像她想像中一樣堅定地拋出一個回答，說些什麼我愛她、她是我命定之人等等肉麻的話術。

  他只在服務員送來咖啡時，緘默地端起喝了一口。

  這番迴避的舉動，放在顏喬眼裡，就是默認。

  她低下頭，自嘲地笑了聲，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些什麼呢。

  眼前不由得浮現出譚安寧那副溫婉的模樣，那個漂亮、優秀、有能力的女人，在外人眼裡處處都比自己強，如果這麼想來，似乎祁裕選擇她才是合情合理。

  看來在他回國的這數月里，他有認清他自己的心意，也找到了最合適他的那個伴侶。

  而自己，終究不是他權衡之下抉擇的人。

  想想自己第一次真情實感付出的感情最後居然落了這麼個結果，顏喬又怎會不難受呢，她手指很快地划過眼角，借著風帶走了一滴淚，然後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大口。

  液體順著喉嚨進入胃裡，傳達給大腦冰涼的感覺。

  身體溫度降了降，顏喬莫名起了些勝負欲，她說：「哦對了，打聽你個事？」

  祁裕朝自己看過來，看她雲淡風輕的樣子，「我這次回國剛落地我爸就給我介紹了一個男生，叫…吳林序，跟我差不多大，不過我還沒去見呢，你認識嗎，給我透露透露？」

  她好像在很幼稚地證明一件事，就是她有的是人要。

  只是眼底的紅和牽強的表情看起來有些違和。

  祁裕不易察覺地蹙眉，伸手毫無章法地扯了扯自己的襯衫領，「他家是做什麼的？」

  他看起來很樂於助人。

  「不清楚，他爸和我爸是朋友，應該挺有錢的。」顏喬邊回，邊又喝了幾口咖啡，直到她不願再待下去，便放下杯子，拎包起身，「看起來你不知道，那就算了。」

  她走出桌椅的中間位置，「咖啡錢我會轉你。」

  「顏喬。」他倏地出聲，她還未邁出的動作停住，轉身。祁裕坐在椅子上，仰頭看她。

  「你還喜歡我是嗎？」

  顏喬緊了緊攥著的包包肩帶，「還有意義嗎？」

  ……

  她離開了。

  祁裕側眸，看和自己漸行漸遠的女孩的背影，直到目睹她離開咖啡店，他才緩緩將視線收了回來。

  看向對面空蕩蕩的座位時，他注意到那杯被她喝剩了三分之二的咖啡，默了兩秒，伸手拿過，將杯子調轉方向，果不其然，杯口處殘留著絲絲口紅印記。

  祁裕將自己的拇指貼上去，輕輕蹭過，便印到了他的指腹上。

  然後就這樣看著那抹紅，他靜坐了許久，久到空調屋裡的冰塊化成水。

  他撚著指尖，打開手機從最近通話中翻到一個號碼，撥過去，嘟嘟聲響了幾下。

  「餵？裕哥。」一個年輕的男聲響起。

  祁裕向後靠，嗓音隨意，「在哪呢？」

  「我在我們家公司呢，我爸讓我跟他一塊開個會，沒事，你有事就說。」

  「吳林序你認識嗎？」

  對面人頓了下，把這個名字重複了一遍，「男的啊？咱們這圈子的？」

  祁裕：「嗯，二十出頭，單身。」

  「我想想啊，姓吳，誒和健那老闆不就姓吳嗎，他兒子……不對，他兒子前年結的婚。」對面男人說，「你急嗎，我給你打聽打聽。」

  祁裕：「不急，你先開會吧。」

  「好嘞裕哥。」

  *

  車往京北莊園開去。

  顏喬坐在車的後排，側臉看著此時外面較好的天氣，車窗被她降下了一截，暖風拂在臉上，她裝出了一副無事發生的瀟灑模樣，任由髮絲向後，實則眼底的紅色早就暴露了她此時不能再糟糕的心情。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給祁裕轉帳了一百塊錢過去，緊接著她做下了某種決定，給顏嘉發消息。

  顏喬：【姐，幫我和姓吳的那個人安排時間吧。】

  都說走出一段感情的最好方式就是進入下一段，她此刻倒是希望那個叫吳林序的相親對象能給她些驚喜，倘若真的可以，那她願意嘗試。

  髮絲黏到臉上，顏喬伸手撫下，借著窗外刺眼的陽光她睨到了自己深棕色的頭髮，指尖撚了撚。她這顏色還是去年染的，現在幾乎看不出什麼了，和天然的差不多。

  也就是這一瞬間，一個念頭從她的腦海閃過。

  顏喬變得果斷，開口，「先不回家呢，去我姐經常去的那個理髮店，我看一下叫什麼，你開慢點。」

  司機點頭，放慢了車速，「您要去理髮嗎？」

  顏喬低頭翻著手機，「不，我染頭髮。」

  ……

  車掉頭駛向那家理髮店。

  半個小時的車程總是無聊又枯燥，她只要閒下來，滿腦子都是祁裕和譚安寧，顏喬煩躁地晃晃腦袋，打開自己的視頻帳號，試圖轉移注意力。

  上一條視頻還是幾天前發的，她便滑動評論翻看著。

  絕大多數都是一些誇讚以及粉絲的點歌，所以顏喬看的速度也很快，手指唰唰地滑動，但突然，她目光就巧鎖定在了一條評論上。

  看清的那刻，她心臟不由得咯噔一聲。

  【你是顏喬嗎？】

  每個人對自己的名字都格外敏感，尤其是在從未透露過自己個人信息的網絡平台上，一瞬間，她大腦閃過無數種可能。急忙點進了這個帳號的主頁，發現是一個男性，但並未發過視頻。

  顏喬拿著手機滯了片刻，點進私信界面，原是準備私聊詢問，卻驚異地發現原來對方早已給自己發過數條消息。

  她一條一條看上去，發現無一例外地在問她是不是顏喬，其餘均是些閒話，總之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顏喬按捺不住好奇，但又謹慎地說：【你是誰啊？】

  ……

  走進理髮店，髮型師詢問她想染什麼發色，顏喬便將提前從網上找好的圖片給他看，是一個淺色調的灰粉。

  原本要按著她自己的想法，是很想染個靚麗的芭比粉的，但主要回去後怕顏嘉會把自己的腿打斷，最終權衡下還是選了個保守些的粉調。

  坐著染頭髮時，她不忘那條私信，意外的，打開就看到了回復。

  【真的是你？我叫陳遠泊，你還記得我嗎？】

  陳遠泊？

  顏喬在嘴邊念叨著這個名字，好像真的有些熟悉。

  ……猝不及防地想起，這不是她的高中同學嗎？一個穿著校服，戴著眼鏡胖胖的男生形象漸漸浮現在眼前。

  顏喬：【你高中是在三中讀的嗎？】

  陳遠泊：【嗯，我那時就坐你後邊。】

  陳遠泊：【加個微信聊可以嗎？】

  高中那陣顏喬和他壓根沒什麼交集，連話都沒說過幾句，所以提起這個高中同學，她並沒有過多評價，唯一的大概就是他學習挺好的，性格也挺老實。

  她略微猶豫，將自己的微信號發了過去。

  倒不是想和這個突然蹦出來的高中同學敘舊，而是一種好奇。仔細想想，過了這麼多年，能單單通過聲音就推測出是她的人，聯繫的目的也肯定不簡單。

  陳遠泊：【你現在是回北城了嗎？】

  顏喬想起了自己小號發的那條畢業回國的vlog，想著他一定是看到了，【嗯。】

  陳遠泊：【那你還回英國嗎？】

  顏喬：【不，以後就都在國內了。】

  陳遠泊：【那你現在有找工作嗎？】

  顏喬：【沒，在家啃老（笑.jpg）】

  顏t喬：【你呢？】

  陳遠泊：【我本科畢業後就去了家科技公司。】

  顏喬：【是嗎，好厲害。】

  這條消息剛發出去，理髮師那邊就喊她去洗頭髮，顏喬就把手機收了起來，等十幾分鐘後坐回椅子上才重新打開微信。

  陳遠泊：【沒有，就是很普通的一份工作，在北城根本算不上什麼。】

  幾分鐘後他又發來一條，【你最近忙嗎，有時間出來聚聚？】

  顏喬靜了半響。

  【好。】

  ……

  換了一個全新的，且從未嘗試過的發色，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總有些不適應，結束後顏喬沒四處亂逛，主要也沒朋友陪著，就直接回了家。

  原本還忐忑了一路，擔心被顏嘉看到後會罵自己，可事實是姐姐當晚根本就沒回這邊。雖說知道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可起碼能拖一天算一天，也正好能讓她想想說辭。

  一家人各行其是，這幾天也就沒人注意她的異常，別墅內日子照舊。

  至於那給祁裕轉帳的一百塊錢，他自然是沒收的。到了二十四小時，系統就自動退了回來。

  周日，是她和陳遠泊約定吃飯的日子。

  地點就在二環外的一家日料店。

  顏喬跟著服務員朝內里的一個小隔間走去，木棕色的門沿著平行方向推開，一個男生正盤腿坐在對面位置，上方圓形的燈光將原木花紋的餐桌照亮，襯得人也很溫和。

  他擡頭，在看到顏喬時，表情明顯的呆愣住了，就不知道究竟是因為她的臉還是因為她不拘一格的發色，總之足足過了三四秒才回過神來，陳遠泊有些匆忙地起身，朝對面位置伸手。

  「你來了，坐。」

  顏喬禮貌微笑。兩人都入座，她平視對面男生。

  不得不說，畢業工作後人確實會變好看，就比如陳遠泊，他人不僅瘦了一大圈，也把眼鏡摘掉了，五官輪廓顯露，簡單的條紋襯衫襯得人氣質乾淨內斂。

  總之看起來就是會被長輩說老實的男生。

  她說：「你變化還挺大的，比那時候瘦了。」

  陳遠泊摸摸頭髮，「是，上了大學就知道健身了，減了二十多斤。」

  顏喬挑眉，「那你真的很有毅力誒，減肥可難了，我之前吃胖的那幾斤到現在也沒瘦回去。」

  陳遠泊：「你不胖的，況且體重這種事只要不影響健康就行，沒必要追求過瘦的身材。」

  他說話時的表情非常誠懇，看起來倒不像在說違心話的樣子。

  聊著聊著，服務員敲門拿著菜單進來詢問是否要點菜，剛才光顧著說話倒是干坐了半天。陳遠泊將菜單遞給顏喬，顏喬沒推辭，接過後問了問他的忌口，隨便點了些。

  陳遠泊：「你現在是和父母一起住嗎？」

  顏喬點頭，「因為剛回國嘛，在家住挺方便的。」她回答完他的問題，停了下，問，「你結婚了嗎？」

  陳遠泊笑，「我看起來像已婚人士？」

  顏喬：「不，隨便問問，周圍同學有不少結婚的。」

  陳遠泊：「我單身。」

  顏喬：「噢。」

  按道理來講像他倆這種說認識但又不熟的人見面，應該會互相詢問對方的情況，異性之間又不免得多問一句有沒有戀愛，不過陳遠泊倒沒問她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顏喬想，估計還是從她日常視頻中分析出來的。

  餐上齊。

  顏喬夾了只甜蝦，「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啊，就因為我唱歌？」

  陳遠泊拿張紙巾擦了擦嘴角，默了下，認真看她，「對，你在高三畢業晚會上唱的那首歌，我到現在都忘不了，包括，你的聲音。」

  顏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