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第 26 章

  聽家裡要有客人來, 顏喬急忙將麵包外賣收到了冰箱裡，又端正了自己在沙發上的坐姿，老實地坐等。

  門鈴聲一響，保姆走去開門, 緊接著進門處傳來聲音, 「譚小姐來了。」

  顏喬站起身往樓上方向望了眼, 見顏嘉還沒下樓，就先自己迎了過去。

  

  站在門口的女生面帶淺淡得體的笑容，合體的西裝褲搭配雪紡襯衫，五官柔和, 談不上多麼突出, 但給人的感覺很舒服。

  看著這張還算熟悉的臉，顏喬瞬間盈滿笑容，「安寧姐，我都好久不見你了。」

  譚安寧換好鞋後朝她走過來, 笑著拍拍她的肩，「聽你姐說你前幾天回來的？」她聲音溫柔平和，和顏喬咋咋呼呼的樣子正好相反。

  「是的呀, 回來沒幾天呢。」顏喬熱絡地挎上她的胳膊, 帶她朝客廳走去。兩人都是平底拖鞋，但譚安寧要比顏喬稍微高一點點。

  譚安寧：「你真是越來越漂亮了, 去年見你的時候還像個小孩子。」

  顏喬笑笑, 「不小了，我都二十多了。」

  走到沙發前, 她朝樓上喊了顏嘉一句, 要是陪聊一會兒也還行，時間長了她可就沒話說了。

  其實她和譚安寧一共也沒見過幾次面, 第一次是在父母那輩人的一個共同朋友的宴會上認識的，只是後來經常聽家裡人提起，聚餐又會碰到，加上顏喬這人有點自來熟，所以關係還是挺好的。

  況且雖然她不知道為什麼譚安寧會突然登門造訪，但直覺告訴她，肯定和家裡公司的生意有關，想必最近來往也挺密切的。

  「安寧來了。」樓梯方向傳來顏嘉的聲音。

  譚安寧放下保姆遞來的茶，站起，「打擾你們了吧？」

  顏嘉腳步不緊不慢，氣質填了些許懶洋洋的韻味，身上依舊是剛才那身家居服，「這有什麼打擾的，你能登門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

  她說著，朝顏喬擡了擡下巴，「剛才我跟喬喬一提，她就念叨著想你了。」

  「…………？」

  顏喬笑容微不可察地一凝，隨後又擠出兩個蘋果肌，「是呀是呀，真的好久不見安寧姐了。」

  顏嘉毫無徵兆地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給她來了個措手不及，要不是反應快，這話可就掉地上了。不過她也不至於連這點反應能力都沒有。

  在旁邊安靜地聽她們的對話。

  敘舊過後，譚安寧從包包里將一份合作的文件拿出來交給了顏嘉，兩人也說了幾句關於公司的事。顏喬聽著譚安寧這話里話外的意思，原來她今天來的主要目的不只是送文件這麼簡單，沒想到還有一部分原因是聽說自己回國了所以來坐坐。

  說著，譚安寧就將自己拎著的一個小袋子從茶几上朝顏喬這邊移了下，「我也不知道顏喬喜歡什麼，就按著女孩子的喜好挑了件，希望你不嫌棄。」

  顏喬有些詫異，猶豫不決，不知是該收下還是婉拒。

  於是她看了對面的顏嘉一眼，在收到姐姐的眼神暗示下，她這才放心地拿過收下。

  「謝謝安寧姐，你眼光這麼好，我當然喜歡啦。」

  顏嘉頗滿意地笑了笑，接茬，「正好你最近也好好想想，看看等你安寧姐訂婚的時候選件什麼禮物合適。」

  顏喬訝然，還不忘開口時跟上誇讚的話，「安寧姐，原來你都要結婚了，難怪呢，看你氣色這麼好，原來是因為愛情的滋潤呀，那我可得選件稱心的禮物送你們。」

  提到這件事，譚安寧臉上難得流露出幾分羞怯，撫了撫耳邊的頭髮。

  顏嘉看向譚安寧，道：「安寧，那正好等周末咱們兩家人聚餐的時候把你男朋友也叫上。」

  譚安寧偏頭看她，話里話外有些拿不準，「我問問他吧，他不太願意參加這種場合。」

  「嗐，又沒外人，就是聚一聚嘛。你跟他說說，他不會不聽你話的。」

  ……

  把譚安寧送走後，顏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站在門口，雙手叉腰吐了口氣。

  這種明明不熟卻還要裝作很熟的表面功夫實在太累人了，一直保持著笑臉真的好累哦，她臉都笑酸了，心疼地給自己揉了揉。

  轉身走去客廳，恢復起初散漫的姿勢繼續玩手機。

  顏嘉也坐了回來，「周末要聚餐，記著點。」

  顏喬眼睛從手機上挪開，擰眉，「這還有我的事啊？」

  她本都沒往心裡去，她們出去吃飯也是常事，卻沒想到她也要跟去。

  「當然有你的事。」顏嘉拿過水壺倒了些白開水，慢吞吞地說，「原本爸想請人家譚總一家人吃飯，想著拉近拉近關係，但也找不著個合適的理由，正好你回來了。」

  結合剛才和譚安寧的對話，那這意思就是他們兩家人一起聚餐？

  顏喬無語，腿沒規矩地翹在沙發上，嘟囔：「什麼嘛，就是想巴結人家，拿我當個幌子而已，我哪兒有那麼大的面子……」

  顏嘉拍她一下，「幹嘛說的這麼難聽。」

  顏喬弱弱道：「本來就是事實。」

  「反正又不用你怎麼著，去了之後該說什麼說什麼，跟著笑笑就得了。」顏嘉看顏喬扁著個嘴，也不說話，她擡高音量，「聽見沒有？」

  「……聽見了。」

  *

  再過十幾分鐘，一家人就要出發去和譚家聚餐了。

  雖然今天是周五，但顏霖這個高三生還在補習班學習，而且他等會兒也有晚課，要是按著以往來講等他回家的話也要九點鐘，所以家裡此時只有他們四人。

  顏喬早就化完妝換好衣服在客廳玩手機，這也都快出發了她才想起顏霖來，可一直也沒聽他們提他，正好楊琪華在客廳，她就隨口問了聲。

  楊琪華連連點頭，「霖霖去的，待會兒我跟你爸爸去接他。」

  顏定凱本正拿著手機低頭打字，看樣子大概在忙工作，聽見楊琪華這話後，他擡頭，「你不是說他晚上有個數學測試嗎？」

  楊琪華剛要張嘴，電梯停在一樓發了聲響，她下意識朝那方向瞥了眼，「……啊，是，我後來考慮著霖霖年紀也t不小了，應該多出來長長見識，學習也不急於這一時嘛。」

  敢情他倆沒商量好啊。還是說臨時變卦了？

  顏喬偷偷看熱鬧。

  電梯門打開，顏嘉邁步，目光看著別處，「您這變得挺快啊，昨天還說不去，今天就又想去了？」

  這話明顯是對楊琪華說的。

  楊琪華聞聲，意味不明地睨了顏嘉一眼，面上自若道：「主要我剛才問過霖霖的老師，這張卷子不難，等明天補上就行。」

  她輕輕搭上顏定凱的手臂，「主要以後也要替你分擔不是嗎？」

  顏嘉冷哼一聲，伸手將顏喬手裡的手機抽走。

  「行了，別玩了，該出發了。」

  「……」

  兩輛商務車從院子裡拐出去，開離了京北莊園，駛向了主幹街道上。

  顏嘉身體向後舒適地倚著，半闔眼皮閉目養神，嘴上也不忘叮囑身旁的顏喬，「等會兒見到人家嘴甜點，主動打招呼，跟長輩沒話聊就和譚安寧說話，以後少不了見面。」

  顏喬看著窗外，「哦。」

  顏嘉：「到時候下個星期她爸生日，咱們還得去，想想你穿什麼，沒合適的就去買。」

  顏喬依舊盯著窗外，「哦。」

  顏嘉睜開眼，伸手拍了把她的腦袋，引得顏喬躲閃不及哎呦一聲，忿忿道：「你再哦，我跟你說的你都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顏喬趕忙表態，委屈地揉腦袋，「你居然打我。」

  顏嘉看她戲精的樣子，撲哧一笑，「你還裝上了，我又沒用力。」

  顏喬死皮賴臉地把腦袋伸到姐姐面前，故意去蹭她，「都有響聲了，明明很疼！」

  顏嘉拿她沒辦法，只好象徵性地安慰了一番。

  顏定凱和楊琪華還要繞彎去補習班接顏霖，所以自然會比她們遲一些。

  車開進停車場時，顏喬就有向外尋找過另一輛商務車的身影，見他們果真還沒來，於是等車停穩後她就從包里掏出手機準備看一會兒來打發等待的時間。

  結果連包包都還沒打開，顏嘉就推開了車門。

  顏喬愣，「？不等爸他們嗎？」

  「等什麼等。」

  顏喬又想追問，可顏嘉咣一聲關上了車門，她也只好拎著包先跟上。

  服務員帶她們去預訂好包間的一路上顏嘉都在打電話，讓顏喬是想問又沒機會問，直到在包間內等了會兒顏嘉才終於將電話掛斷，可這掛斷後就又轉身朝門外走。

  「去門口。」

  顏喬聞聲，收回了剛要坐在沙發上的屁股，呆呆地跟了過去。

  兩人站在樓道里，終於等到姐姐沒事，她便問：「為什麼不等爸他們呀？」

  顏嘉看她一眼，「這有什麼為什麼，幹嘛非等他們。」

  她話音剛落，兩人餘光便瞥見從前邊電梯拐角處迎面走來一對中年夫妻，氣質端莊大氣，穿著更是顯而易見的華貴。

  顏喬還在判斷來人是誰的時候，顏嘉早已先一步迎了過去。

  「伯父伯母。」

  譚父笑著揮了下手，「讓你們等久了吧。」

  顏嘉：「沒有，我們也是剛到。我爸那邊臨時有點事，我剛剛聯繫了，還有幾分鐘就到了。」

  譚父：「不急，安寧他們兩個也在半路上。」

  譚母看緊跟過來的和顏嘉有幾分相像的年輕女孩，問：「這是你那個妹妹吧，都這麼大了。」

  「對，我妹妹，顏喬。」顏嘉將顏喬拉到身邊，「快，跟伯父伯母打招呼。」

  顏喬揚起一個自認為很乖巧的笑容，「伯父好，伯母好。」

  譚母看她的目光慈愛，笑著拍拍她的胳膊，「真是個漂亮的小姑娘，亭亭玉立，跟安寧說的一樣。」

  「謝謝伯母。」

  幾人在樓道里寒暄客套幾句，而後在顏嘉的提議下進了包間。顏喬剛要跟在身後走進去，就被顏嘉用手肘捅了下。

  她會意，「……伯父伯母您先坐，我讓他們上些茶水。」

  話畢，她火速從包間裡溜了出去，關上門也依舊能聽見他們隱約的說話聲。

  譚母：「你這妹妹人蠻機靈的。」

  顏嘉：「這幾年在國外沒少鍛鍊，也確實長大了不少。」

  譚父：「有一個你這樣的姐姐做榜樣，肯定差不到哪兒去。」

  ……

  顏喬讓服務員上好茶水，就又回了包間，在旁邊干坐著聽他們說話。

  又過了幾分鐘，包間門再次被推開，進屋的是顏定凱三人，頓時，包間內再一次恢復了熱鬧，一群人圍在門口你一句我一嘴地說起話來。

  顏喬看見走在最後邊的顏霖，朝他擠了擠眼睛，原本以為他倆能做個伴，也不至於一個人無聊，結果顏霖被楊琪華拉去跟譚父譚母聊天了，看那樣子一時半刻也不會放了他。

  唯一一個想法也泡湯了，她閒屋裡憋得慌，就跟顏嘉說要去趟衛生間，當然顏嘉在聊天估計也沒聽清她的話，總之顏喬就自己無人在意地推門離開了。

  和路過的服務員打聽過洗手間的位置，道謝後朝那邊走去。

  洗手間的位置需要她沿過道走到盡頭然後再拐個彎，可就在她腳步即將轉過去的剎那，莫名的，她手顫了下。

  但她並未在意這個微末的細節，眼睛始終向上，尋找著牆壁上的標識。

  明明已經看到了，可顏喬行走的速度反而減慢了下來，因為……

  標識下方，站了一個男人。

  他兩手插兜背抵牆面站著，米白色的襯衫搭配西裝褲，袖子向上挽了一截，他垂眸看著地面，挺闊的脊背微微弓著，薄唇微抿，看他側臉時總會一眼注意到他高挺好看的鼻樑。男人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好像在思考什麼，又好像是在發呆，總之面上看不出任何起伏的情緒。

  顏喬停住的雙腳像是被灌了鉛，一步也邁不動。

  她就這樣傻傻的、像個木頭一樣站在原地，而垂著的手又像剛才那樣止不住地顫起來。

  這一刻她究竟在想什麼呢，她大概只覺得是自己思緒過多而產生的幻覺，可直到拇指指甲掐進了肉里而產生的絲絲刺痛才讓她意識到。

  她真的沒有看錯。

  顏喬努力平復著自己的心跳，用幾乎只有自己可以聽到的聲音喃喃了句。

  「祁裕。」

  但他好像聽到了。

  因為他動作有明顯的稍頓，繼而扭頭，那熟悉的目光輕飄飄地投擲了過來。

  顏喬曾想過，如果兩人偶然在北城相遇，那場景會是怎樣，他或許會很詫異，驚訝兩人之間不可多得的緣分，然後……

  沒有然後了，因為她沒有從他的眼睛裡看到任何，平靜又深邃，甚至連一丁點的驚異都沒有，一如剛認識時那樣，就靜靜地和她隔著距離對視。

  就像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十幾米長度的走廊再無外人，原本應是顧客服務生絡繹不絕的時間段，卻像被清場般的空了下來，這種宛如特意安排的模樣更像是著重突出了那個人的存在。

  也就在這時，顏喬終於回過神來，朝他的方向挪動了腳步，只是還沒等她邁出一步，洗手間內就傳出了道女聲。

  「好了，我們走吧。」

  顏喬猛地停住。

  伴隨著這道說話聲，從祁裕身旁的洗手間內走出了一個女人，她看過去，發現……是譚安寧。

  譚安寧整理著胸前的頭髮，走到和祁裕相併站立的位置，她放下胳膊，餘光這才遲鈍地察覺到眼前還站著一個人，她笑起來，「誒？顏喬，你怎麼在這兒？」

  他們和她離著幾米的距離，譚安寧便挽上了祁裕的手臂，兩人一同走到了她面前。

  此刻顏喬眼裡只看得到他們親昵的動作，大腦已經完全卡頓了，她來不及細想任何事，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嚨，發出的聲音都變得結結巴巴。

  「我、我要……」她眼眶越來越澀，「我要洗手。」

  譚安寧另只手回身指了下，「就在這裡，你去吧。」她說完後，見顏喬還站著不動，她看了眼身邊的男人，含笑，「對了，給你介紹一下，這就是我男朋友，祁裕。」

  「……」

  顏喬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將他們敷衍過去的，總之她像個小丑般慌張地跑進了無人的洗手間內，不被注視的時候就像是有了一處庇護之地。

  她將門反鎖，身體順著牆壁慢慢滑落到了地下。

  耳邊有些嗡鳴，只盤旋著譚安寧最後那句話。

  她說祁裕是她男t朋友，那他是要訂婚了嗎，難怪他剛才那樣冷淡地看自己，原來他早就把她忘了。

  越想，眼前的視線就越模糊，淚充斥了眼眶，再也控制不住地哭出了聲。

  回想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是他站在原地，亦是她越過人群跑到了他面前。如今數月後的重逢，他依舊那般。

  原來那幾月的相處就像個笑話，原來什麼都沒有改變。

  哦，不對，其實是有改變的。

  這次，顏喬甚至都沒有機會走到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