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2024-09-14 15:19:46 作者: 璞蘅

  第9章

  恐懼也如潮水一般將她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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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時回過神來時,口鼻充斥著青草與泥土的氣味,她半跪在草叢間,艱難地喘著氣,心跳如擂鼓,血液流動的聲音衝擊著耳膜,宛如驚雷。

  撐在地上的手背忽然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拍打了一下,那東西隨即纏上了她的手腕,皮毛之下是溫熱的□□與硬質的骨骼。

  ——呼吸奇蹟般地恢復了,一同恢復的是剛才完全停擺的大腦。

  那是一條尾巴,柔軟蓬鬆的尾巴。

  如同她曾在夢中見到的那樣。

  斐時調整了一下呼吸,慢慢地站起來,剛剛的應激反應讓她的後背滿是冷汗。

  濃郁的黑暗中,走獸龐大的身形被斐時「捕捉」到了,完全不是狐貍該有的身形。

  狐貍的尾巴還死死纏在她的手腕上,斐時伸手過去,捏住它的尾巴尖:「鬆開,我已經沒事了。」

  尾巴在她手裡僵了一瞬,隨後慢悠悠地撒開,尾尖卻還輕掃著斐時的手掌。狐貍轉了個身,往林立的碑林中走去,像是指引著她往什麼去。

  斐時果斷跟上自己的同類,最終回到了

  ——自己的家門口。

  斐時在無語之中翻出火柴再次給油燈點上,然後回頭看向蹲伏在自家門口的狐貍。

  看見一人高的狐貍實在是世上難得的體驗,斐時坐在門檻上仰著頭與它對視。

  尤其是它長了一雙如同人一樣的眼睛,眉眼彎彎,神態有種人類彎眉淺笑的感覺。

  好像是故人久別重逢。

  斐時不太懂心裡忽然出現的這種異樣的感覺,溫暖而悲傷,莫名讓人有種想要落淚的衝動。

  這遊戲還帶角色扮演元素的?斐時腹誹著,擡手擦去眼角滲出的液體。

  「要不要進來說話?嗯……t列那?」

  斐時起初疑心自己就是故事裡那個斗贏了狼,卻最終被「羊之鄉」傳說所隱藏的「列那」。

  但這隻狐貍一出現,斐時就認定了它才是列那狐。

  列那並沒有否認,它往後退了幾步,蹲坐在斐時的門口。火光透過它的身體照亮了背後的草地。

  它甚至不如在黑暗中時輪廓明晰,燈光的映照下,只有一具隱約的動物輪廓昭示著它的存在。

  透過它那淡色的身體,黃色的泥地與草葉清晰可見。

  ——這並不是活著的列那。

  靈體,或者說鬼魂溫柔地注視著斐時。

  注視著「海默琳」——故事中列那的妻子。

  「狼不能傷害我?」半晌後,斐時冷靜的聲音響起,「但我也不能在夜晚傷害其他人?」

  列那再一次點了點頭,發出了低低的叫聲,尾部似乎有些不安地左右搖動起來。

  「怎麼了?我有什麼做得不對嗎?」

  猜想得到驗證的斐時察覺到了它的焦躁。

  列那擡頭咬住了斐時的袖口,撇頭示意斐時去看床。

  它該不會在催我睡覺吧?

  這個莫名出現的想法真是荒謬非常。

  但剛剛被思考壓下去的困意確實翻湧上來了。她似乎只是不會被強制入睡,並不代表沒有困意。

  她也不能斷定村人們不會把困不困當做判斷狼人的標準。

  斐時垂下眼,端詳著眼前再次歸於平靜的列那,它看上去似乎也有些困了,下頜搭在交疊的前肢上,大尾巴卷過來覆蓋了大半個身體。

  斐時忍了一下,最終還是沒忍住,雙手齊上把列那一身的毛揉得猶如一朵炸開的蒲公英。

  她在列那無奈的眼神中沖它擺了擺手:「晚安。」

  *

  再次坐到桌前的眾人面上的表情十分難看,就像是被迫吞了十隻蒼蠅一般,噁心,又有點後怕。

  「還是十個人——」傑弗瑞默默點完人頭後愣了一下,「居然沒有人死……你們、你們家裡有沒有……」

  「有!」馬倫狠狠地啐了一口,「居然敢在老子的房間裡弄那種噁心的東西,老子非弄死那些」

  「可是,昨晚不是沒有人死嗎?」傑弗瑞在村長有些嚴厲的目光下縮了縮脖子,「也就是說昨晚狼並沒有殺人,那我們也不殺人不就好了嗎?」

  「哈——你也太天真了,傑弗瑞。」格瑞斯扯著嘴角發出了一聲冷笑,「說這種話之前,不該先問問『烏鴉』的意見嗎?」

  「對,沒錯,我就是烏鴉。很抱歉,昨天因為要自保的原因我沒有說出來。」格瑞斯仰著下巴,掃視了一圈表情不一的眾人,最終眼神落在了斐時的臉上,她激動得幾乎破音,「不過還是有回報的,我昨晚查出狼了。就是你——」

  「斐時!你就是狼!」

  斐時哦了一聲,配合著她的表演露出一個茫然而驚怒的表情來。

  「放屁!你是個屁的烏鴉!」

  果然,不需要她說什麼,真正的烏鴉就會立刻跳出來的。

  格瑞斯發出了個輕蔑的鼻音:「馬倫在撒謊!他想保自己的同伴!我早就知道,狼會假扮烏鴉的!怎麼啦?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揭發忍不住了?」

  「艹!」馬倫猛地啐了一口唾沫,但搜腸刮肚都找不出話來反駁格瑞斯,只好罵了一長串髒話。

  暴躁的馬倫和尖酸刻薄的格瑞斯立刻引發了化學反應,火藥味瀰漫在這張圓桌上。

  馬倫的兩位家長也對污衊自己孩子的格瑞斯展現了十二萬分的憤慨,一大段聽也聽不懂的惡毒詛咒從泰絲薄薄的嘴唇間被吐出來。

  傑弗瑞扒在馬倫身上阻止他沖向格瑞斯的動作,愛德華則牢牢將格瑞斯護在身後,一副正義使者的表情。

  周婷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緊緊貼在椅背上試圖削弱自己的存在感。這時候威爾又開始一邊吐血一邊發出怪異的尖叫。只有唯一的靠譜人布魯斯站起身試圖控制一下場面······

  ——真是一副地獄繪卷。

  斐時心裡感慨萬千,不過好像還不夠熱鬧啊······

  斐時把一直捏在手裡擺弄的紫玫瑰髮飾別到耳後,隨即拿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砸在了地上。

  巨大的聲響引得所有人齊刷刷一顫,扭過頭來看她。

  「你們在說什麼?」斐時漫不經心道,「明明我才是烏鴉啊?」

  第三隻烏鴉的出現沒有讓戰火燒的更旺,倒像直接把鍋子從火上端走了,場面立刻安靜下來。

  所有人都傻了。

  馬倫瞠目結舌:「你、你在說什麼啊······」

  「我說,我是烏鴉。」斐時笑了笑,平靜道,「可以讓我繼續嗎?」

  沒等眾人反應,她直接點了點頭:「謝謝,那我開始了。我是烏鴉,昨天我說的話就是這個意思。」

  愛德華正護著格瑞斯回到座位上,聽到這話他擡手扶了下眼鏡:「那昨天村長問你的時候,為什麼不承認?」

  斐時看了眼被愛德華按著肩膀的格瑞斯:「哦,理由就和格瑞斯一樣吧。承認的話狼大概昨晚就會殺了我吧,一條線索還沒有得到就死,那我這個烏鴉也未免太無用了。」

  「這樣是否可以證明我對這個『羊之鄉』並無惡意呢,泰絲夫人?」斐時看向仍在碎碎念著的老者,對方連眼皮都沒有擡一下。

  斐時不在乎她的冷淡,轉向還在聆聽她說話的眾人,「我一直以來都很感謝大家,是大家給了我這個外鄉人溫暖。在這裡,我有朋友,有長輩,還有······」她瞟了眼前傾身體認真聽她說話的傑弗瑞,臉頰紅了紅,「還有很多很多人。雖然到現在我也時不時會忘記一些東西,但我早已把這裡當成了自己的歸處。」

  「所以,我才會在現在把自己的身份說出來。即使今晚狼會殺了我也不要緊,只要能給我們村子貢獻一點微薄的力量。我真的、真的很希望能好好保護它,保護我們的家。」

  說到最後,斐時居然有些哽咽。

  四下有人發出低低的嘆息聲,莫爾醫生甚至探過身子遞了張沾滿酒精味的手帕給她。

  透過朦朧的視線,斐時看到周婷錯愕地張大了嘴,眼裡寫滿了「這是戲精啊」的複雜神色。

  「至於我昨晚查驗的人,是周婷,她是羊。」斐時繼續道,「基於我是烏鴉,而格瑞斯指認我是狼,我認為她才是真正的狼。」

  周婷大鬆了一口氣,隨後臉色又是一沉:「那、那馬倫也是······」

  「你/他/媽——」馬倫面帶不忿,立刻就想要反駁。

  「你覺得作為狼,馬倫可能會想要帶著我們一起離開這個村子嗎?」斐時的話恰到好處地安撫了馬倫,但他似乎立刻意識到了什麼,瞪大了一雙森綠的眼睛,神色複雜。

  「喂!你可別——」

  斐時打斷了他:「你大概是想活下去才撒謊的吧,但謊稱自己是烏鴉很不明智,因為狼一定很想殺了烏鴉,你今晚死的概率只會更大。」

  「這個說法對於你而言也是一樣的吧。」布魯斯露出了懷疑的神色。

  「是啊,不過格瑞斯都已經指認我是狼了,我也只有說明自己的身份這一條路可走吧。何況,」斐時無所謂地笑笑,「有個人說過會保護我,我想相信他一次。」

  傑弗瑞擡頭看了她一眼。

  「這麼說,」愛德華鈷藍色的眼睛中閃過一絲思索,「你已經知道誰是犬了」

  「是,或者不是,誰又說得清呢?好了,我的發言就到此結束,其他人可以說一說自己的想法了。」

  「你分明就是個狼!!大家可不要被她的花言巧語給騙了!」格瑞斯咬緊牙關,「說多錯多。你能闡述一下,為什麼昨晚選擇周婷查驗嗎?」

  「周婷昨天可沒有提出什麼好建議,又不像烏鴉或犬。你急著查她幹嘛?我看啊,你不過是想拉攏一個和自己關係好的人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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