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2024-09-14 15:19:36 作者: 璞蘅

  第3章

  和斐時不同,周婷這樣的正式玩家從系統那裡得到了小鎮的地圖與所有人基本信息。

  回村路上斐時就以「幫助周婷了解該以什麼方式去對待每一個NPC」的理由從她嘴裡套出了所有人的名字。

  「上了年紀的老婆婆應該也會來玩這樣的遊戲吧?」半小時後,周婷板著一張臉,瞪著教堂頂上的公雞雕塑,對斐時發出了靈魂拷問。

  「倒是不排除這個可能性,」斐時隨口說,「但很明顯,神父是玩家的可能更大吧。」

  她們核對過一遍NPC的名單後,發現還沒有見過面的NPC只剩下了兩人。

  ——一個是村子裡的女性年長者,另一個則是教堂的神父。

  EN的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則,雖然玩家可以選擇捏臉,但以自己的臉為基礎美醜值上下浮動不能超過20%,性別與年齡也不能進行改變。否則一部分對於現實中的自己不滿的玩家,很有可能沉溺於遊戲的世界中。

  因此,將兩個身份對比一下,哪一個是玩家就十分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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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當答案昭然若揭的時候,周婷卻怎麼都不願意去找最後一個隊友了。

  「我要是走進舊神的教堂,會渾身發抖噁心嘔吐的誒!」周婷可憐巴巴道,「大佬你一個人去吧,拜託拜託。」

  斐時倒是沒太驚訝於周婷是個新教徒,畢竟在新時代擁有信仰的人已然超過了世界人口的一半還多。

  不過見鬼,她心說,信這個新神還有這種副作用。

  但她也沒力氣再吐槽什麼,因為還沒等她敲響教堂那破敗的大門,它就被從裡面猛地拉開了。

  一個穿著黑色修道服的男人邊走邊扯著衣領,臉色青白仿佛隨時都會暈厥過去。

  斐時落下去的手,就這麼錘在了他軟中帶硬的胸口上。

  斐時:「······」

  周婷:「······」

  男人:「······」

  為了掩飾尷尬,斐時立刻後退一步,對著男人露出了彬彬有禮的微笑,繼而報出了從周婷那裡打t探到的,屬於神父的名字:「真是不好意思,弗朗西斯主教。」

  男人這時也調整了過來,他伸手梳理了一下凌亂的半長金髮,向斐時伸出手:「美麗的小姐,可能您記錯了我的名字,我叫愛德華。」

  *

  愛德華是個頗有紳士氣質的歐/洲男人,腰背挺拔,氣質超然,平光鏡後鈷藍色的眼睛閃爍著星辰一般璀璨的光芒,不過目前的動作卻讓他的形象大打了折扣。

  ——他,正和周婷共同蹲在教堂外的草叢裡。

  而斐時,唯一一個敢踏足教堂的玩家,正坐在窗沿上,晃著小腿和他們說話。

  「你就不能坐在外面?我們真要一直這麼說話?」

  周婷不安地四下掃視著,似乎只要此刻有個人出現在她的視野里,她就會立刻用腳趾摳出個地道來以供自己逃跑。

  雖然四周環境清幽,教堂的紅磚在太陽底下閃閃發亮,三個置身於其中的人顏值都高於中等水平,說句如畫一般也不過分。但古怪的站位和姿勢,讓她和愛德華兩人活像是隨時準備從草叢裡跳出來,擄走教堂聖女的歹徒。

  「周女士,您不用擔心。」愛德華發出了輕笑,「這裡不會有什麼人來的。」

  「可是——」

  愛德華輕巧地截斷了周婷的話頭,沒讓她問完:「這裡處在村子的偏遠處,何況您看,周圍的雜草已經長了這麼高。如果村子足夠重視這個教堂,絕不會放任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您說是不是,斐女士?」他含著笑意的眼神投向了斐時。

  斐時隨手抓過窗邊的便條紙,寫了幾個字後遞給他。

  「你說得對。」斐時有氣無力地寫道。

  愛德華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周婷十分善解人意地為斐時解釋道:「她很早就說沒力氣說話了。」

  愛德華:「······難道寫字不花力氣嗎?」

  「你不懂。」斐時嘆了口氣,繼續寫道,「這兩個動作不共用一個藍條。」

  愛德華:「······我確實不懂。」

  「你們看,我們隊友已經齊了。」周婷終於開始運用大學生的腦子開始分析情況,「但系統至今還沒提示遊戲正式開始。我在想,我們是不是還需要做什麼前置任務,或者觸發什麼劇情?」

  「那麼周女士的看法呢?」愛德華又撥了一下長發,充滿魅力地微笑了一下。

  斐時無精打采地瞟了他們一眼,繼而把目光投向窗外的天空。

  太陽已經在西沉,顏色由金轉紅,天邊的雲彩仿佛被潑上一層淋漓的鮮血一般,有種異常的美感。

  似乎要與這場景相呼應似的,遠處傳來了讓人毛骨悚然的,裂帛一般的尖叫。伴隨著尖叫聲,還有立刻響徹了不大村落的騷動聲,宛如蜂鳴,醞釀著暴風雨的序曲。

  兩人驚疑不定地對視一眼,旋即一左一右夾著幾乎要睡過去的斐時的胳膊,把她強行從窗台上薅了下來。

  斐時:「你們禮貌嗎?」

  *

  斐時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

  主角是受了重傷的威爾,觀眾是他們三人以及NPC三個。

  威爾正抱著他的右腿哀嚎,說是右腿,其實自膝蓋往下就是一片空蕩。它似乎是因外力而被蠻力扯斷的,橫截面除了不斷噴涌的鮮血以外,森白的骨茬清晰可見。

  在他的身後,一道長長的血痕一直延伸到遠處的樹叢中。

  很難想像他經歷了多麼大的苦楚。

  更難想像,他還能回到村子的原因。

  在一開始的躁動平息之後,場面立刻陷入了一絲難堪的寂靜之中,沒有人上前,沒有人說話,唯餘威爾的哀嚎在空氣中迴蕩。

  他似乎已經失去了理智,嘴裡除了不斷的呼痛聲,就是含糊不清的字詞,似乎在詛咒著什麼,又像在恐懼著什麼。

  「見鬼!別叫了啊!越叫死越快!」一個少年忽然掙脫了身邊同伴的手臂,啐了口唾沫,語氣不善地走到了威爾身邊。

  他一頭染過的亮紅色頭髮被剪得極短,饒是如此,斐時也能看見新生出來的亞麻色髮根。

  少年蹲下檢查了一下威爾的傷處,很快得出了結論:「喂!我們得給他止血!」他環顧四周,「誰身上有類似於繃帶的東西?」

  他的五官有種異樣的熟悉感,斐時立刻就將他和周婷介紹過的,剛剛也見過面的,矮個子醫生莫爾的兒子——馬倫聯繫在了一起。

  而且……剛剛在靶場上似乎也見過這張臉。

  「馬倫······」回應他的只有一個細細的聲音,他的同伴傑弗瑞蒼白著臉提醒他,「我們不能救他,這是不被允許的······」

  馬倫罵了一句髒話,似乎被戳中了似的,整個人暴跳如雷:「老子才不管什麼村規,按照村規,老子就不該被生下來!你要是不幫忙就別煩人!」

  「那個,」斐時舉起了手,好似在學校里回答老師問題的乖乖學生。她沐浴在眾人的視線里頗為做作地清了清嗓子,「腰帶可以嗎?我是外鄉人,應該不用守村規吧······」

  馬倫透露著一股子兇狠的眼神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隨即手心向上,沖她招了招。

  ——什么小混混強耍酷啊。

  斐時內心吐槽著,默默走上前去,把自己的腰帶交到馬倫的手裡。同時狀似無意地瞄了還躺在地上打滾的威爾一眼。

  不知是逐漸冷靜下來了,還是失血過多引發了虛弱,他的聲音變得嘶啞,轉為噎在喉間的嗚咽。

  就在馬倫俯下身去,把腰帶作為止血帶在他傷處紮緊時,威爾的眼睛猛然與斐時對上了。

  隨後,他的喉結很大幅度地上下震顫了兩下,吐出了第一句所有人都能聽懂的話。

  「······狼回來了······」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一股大力從背後傳來,幾乎將斐時推倒在地上。

  「你說什麼?」早先在靶場與斐時打過照面的女孩格瑞斯發出了一聲驚叫,衝到了威爾身邊,「那我爸爸呢?我爸爸和你一起上山的!他在哪裡?!」

  威爾似乎終於恢復了神志,他忍著傷痛猙獰地笑了起來:「······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沒人能活下來……狼回來了,大家都得死······」

  「把他的嘴堵上!決不能讓羊神聽見這樣污穢的言辭!」

  嘶啞的聲音傳入耳膜,讓人想起砂紙那種令人不快的觸感。

  說話的人是個舉著黑色蠟燭的老婆婆,她髒亂的銀髮被編成兩條辮子垂在肩膀上,正在莫爾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走入場內。

  斐時一下就知道她是誰了。

  泰絲是村子裡年輕人都恐懼的,年長者都尊敬的對象。整個「羊之鄉」只有她知曉村子歷史的來龍去脈,據傳她能夠使用黑巫術,讓她的敵人陷入莫大的痛苦之中。

  所有人都不安地看著泰絲接近斐時,連不知底細的周婷與愛德華都嗅到了一絲令人不安的氣息。

  唯獨斐時本人神情自若,淡然地注視著充滿敵意的泰絲。

  那一支點燃的黑色蠟燭貼在了斐時的眼前,騰起的火焰幾乎燒掉她可憐的幾縷劉海,蠟油散發出刺鼻的油腥味。

  一雙蒙著白色陰翳的眼睛隔著幽藍色的火焰與她對視,眼神有如尖針般銳利,仿佛要直刺入斐時的腦海中去,翻攪出她可怕的過往。

  ——好一副黑女巫的做派。

  斐時撅起嘴,「噗」地一聲吹滅了蠟燭。

  泰絲:「······」

  其他人:「·······」

  直到剛才還伏在地上哭泣的格瑞斯似乎也被這變故嚇了一跳,哭喊聲一頓,七拐八拐打出一個哭嗝來。

  似乎是為了掩飾尷尬,她尖叫一聲,撲到了斐時的面前,擡起手試圖捶打斐時:「都是你!都是因為你這個外鄉人帶來了災禍!我爸爸才會死的!是你害死了那麼多人!」

  斐時揮手隔開幾乎要碰到她手臂的格瑞斯,微微一笑:「這樣啊,那你們現在就殺了我好了,那樣你們所說的災禍就會停止了不是嗎?我很樂意為你們的和平作出貢獻。」

  格瑞斯不可置信地後退兩步:「你······你這個瘋子······」

  泰絲也充滿厭惡地瞪了她一眼,隨後環顧四周,用一種渾濁的,宛如野獸一般的聲音徐徐說道:「古老的預言應驗了,狼已經從地獄回來,向我們這些羊的後裔索命,所有人都要做好死亡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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