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你

  擔心你

  航班早的好處就是到家也早。

  八點左右, 洛厘就下了飛機，只是從機場到翠湖區的路程比較遠，在機場張總監點了數, 通知幾句就讓大家各自回去休息了。

  畢竟這幾天也真挺累的。

  「你等會，洛厘。」洛厘轉身剛要去找機場大巴的位置，張總監叫住她：「我妻子過來接我，正好一起送你回家t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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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厘趕緊搖頭：「不用了總監，我做機場大巴回去, 路線我知道的。」她昨晚用高德地圖確認了路線, 張路娜也幫她看過了, 沒問題的。

  張總監還想再說，忽然洛厘的手機響起來。

  「殷佳遇？」

  電話那邊的聲音溫和有力：「下飛機了？」

  洛厘一愣, 「你怎麼知道？」

  殷佳遇笑了聲：「你們四點半退的房間, 這個時間段回南城的航班就這一趟。」

  洛厘遲疑片刻, 忽然反應過來什麼：「你回酒店了？」

  「嗯。那個房間換人了，沒找到你。」

  洛厘嘴唇翕動剛想說什麼, 就聽殷佳遇說：「對不起，答應帶你去天安門看升旗儀式的, 我食言了。」

  原來他還記得。

  到嘴邊的話緩緩咽下去，洛厘彎起眼睛，「沒關係，我看到升旗啦，當時車停在那條街上, 我隔著玻璃看見了，很好看！」

  語氣是抑制不住的開心。

  電話里沉默幾秒, 緩緩道：「下次我們一起去。厘厘，我也快回去了, 我給阿姨帶了一些禮物，你有什麼想要的嗎？到時候我一起帶回去。」

  「沒有。」即使殷佳遇看不見，洛厘舉著手機還是使勁搖頭，「你回來吧，我沒有想要的東西。」

  這個回答意料之中，殷佳遇莞爾：「好，我知道了。待會你出機場左轉，有一輛黑色商務車等你，車牌XX66598，會一直送你到家，車上有水果零食，你吃不完可以拿回家。」

  洛厘嘴巴緩緩張大，本以為這次她終於有機會獨立回家了，畢竟殷佳遇不在南城，沒想到他遠在千里之外還派個車來接她。

  洛厘皺了皺眉，把她可以自己回家的話咽下去，畢竟司機師傅在外面等也很辛苦，不好意思讓他白跑一趟。

  「好吧，那下次不要再讓別人接我了。」洛厘看著張總監揮揮手，示意有人接自己。

  殷佳遇答應她：「好，不讓別人去，下次我去。」

  洛厘急了：「殷佳遇！」她明明不是這個意思。

  「嗯，我在。」聽筒里的聲音帶笑，春風和煦，又讓人抓狂。

  洛厘坐上車，就給孟雲想打去電話。告訴她自己已經坐上回家的車，很快要到家了。

  孟雲想沒想到這麼快，忙問：「大概幾點到呀？」

  不等洛厘思索，前面的司機師傅就說：「半小時左右就到了。」

  孟雲想聽到司機的聲音，笑了笑：「這個大巴車師傅人怪好的，厘厘坐在前排呀，聲音這麼清楚。」

  「嗯，不是大巴車。」洛厘頓了下，解釋說：「是商務車，殷佳遇讓師傅來接我的。」

  「……」電話那邊忽然沉默。

  過了一會還沒聽到孟雲想的聲音，洛厘叫了聲：「媽媽？」

  孟雲想再開口，聲音明顯低沉不少：「好好謝謝佳遇，他還在北城吧？」

  「嗯。」

  孟雲想：「等他回來，我們一起去外面吃頓飯吧，好久沒去外面吃了。」

  「好呀。」

  掛了電話，洛厘也察覺到媽媽的情緒有些不對，後來這兩句話跟剛才接電話時的語氣明顯不一樣。

  洛厘雖然反應遲鈍，但對人的情緒變化還是很敏感的。

  媽媽好像不開心，但也不是生氣，是一種她形容不出來的情緒。

  她有種不好的預感。

  到家之後，洛厘吃完午飯直接睡了一下午，醒來時都快下午四點了。

  拉開窗簾，太陽已經斜到西邊的翠湖上，波光粼粼，一碧萬頃，金翠相交的界限像打開了一扇通往秘境的大門。

  洛厘打了個小小的哈欠，兩隻手撐著下巴趴在窗台上，盯著那裡開始幻想起自己的烏托邦國王。

  忽然床上的手機響起來，是宋恬的電話。

  不等洛厘打招呼，宋恬已經迫不及待的通知她：「厘厘！下周天咱班高中同學會！剛才班長剛打電話通知我，順便讓我告訴你一聲，就在商業大廈那條街的龍宮，你來不來啊？」

  同學會？

  洛厘仔細想了想，高中同學好像除了宋恬外也沒人跟她保持聯繫了，而且當年她跟班級同學的關係一般，再見面她怕是名字都不一定叫得上來。

  「我就……」洛厘剛想拒絕，就聽宋恬嘆了口氣。

  宋恬：「我也很糾結，不知道要不要去。你也知道，當年我不是暗戀咱班的宋承浩嘛，也不知道他這次會不會去。其實就算見面也不一定就能發生什麼，畢竟這都過去多少年了，說不定人家早結婚了，我看了還平白添堵。但要是不去，他正好還沒結婚……」

  說到這，宋恬抱著撞大運的態度，問：「你說厘厘，我有沒有那麼一丁點的希望？」

  洛厘：「我覺得你」

  宋恬大喊：「嗚嗚，要是沒希望我就不去了！」

  洛厘：「還是」

  宋恬慘叫：「我就知道不該抱有幻想！」

  洛厘：「有一丁點希望的。」

  「……」宋恬一下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又問：「真的假的？」

  洛厘點點頭：「真的，韓老師說，事情只要做了就是有希望的，但要是不做就一點希望都沒有。」

  宋恬一聽立刻喜上眉梢：「那我可借你吉言了厘厘，這樣吧，下周六咱倆逛街買衣服，周日咱倆一起去！」

  一起去？

  洛厘瞪大眼睛，她沒說自己要去啊。

  宋恬：「我愛死你了小寶貝兒！周六見！」

  洛厘：「我……」

  她盯著手機屏幕上『通話結束』的提示，牽了牽唇角，算了，其實去也沒什麼，就是叫不出名字有點尷尬。

  尷尬而已，她早習慣了。

  *

  殷佳遇回來那天比洛厘預想的要快，就比她晚了兩天。

  收到殷佳遇上飛機的消息，洛厘就就開始跟母親著手準備食材，本來打算三口人去外面吃的，但最近天氣不好，大風藍色預警，經常吹得人眼睛睜不開。

  孟雲想準備做幾道家常菜，兩葷兩素一湯，主食是雜糧米飯。

  雖然食材算不上多貴，製作工序卻別致講究，洛厘在旁邊，用模具給胡蘿蔔片按出幾朵花。

  她一朵朵擺在醬肉拼盤上，看了看有些不滿意，感覺摸具印刻出來的不如她自己雕得好。

  但在媽媽面前她不敢玩菜刀，會把媽媽嚇壞的。

  很快飯菜端上桌，算著時間殷佳遇也快回來了，可等了半小時後，還是不見人。

  兩人在沙發上又坐了一會，洛厘忍不住給殷佳遇打電話，裡面卻傳來不在服務區的提示。

  孟雲想也坐在旁邊，聽後說：「會不會還沒下飛機呢？」

  洛厘搖頭：「他說五點就能到南城機場的。」可現在已經六點了。

  過了幾分鐘，洛厘又打一遍，還是無法接通。

  這時窗外開始電閃雷鳴起來，窗邊的遮光簾被吹得高高揚起，毫無徵兆的大雨傾盆而下。

  孟雲想趕緊起身去關窗戶，洛厘也跑到廚房去關窗。

  很快，兩層樓的窗戶都被關完了。

  洛厘站在二樓走廊盡頭的窗前，看著夜幕仿佛被割開一個巨大的缺口，滔天水幕滾滾而下，源源不斷。夾雜著震耳欲聾的聲聲雷鳴，紫電在玻璃上映出她蒼白的臉頰。

  洛厘揪住了胸前的領口，她忽然心悸得厲害。

  終於在十分鐘後，殷佳遇的電話打過來了。

  電話那邊他的聲音有些抱歉和疲憊：「快到南城時突遇暴雨和颶風，飛機在雲州備降了，我回南城要等雨小一些，你和阿姨別等了，早點休息。」

  洛厘緊緊攥著手機：「你沒事吧？」

  電話里是溫和的笑聲：「擔心我？」

  「嗯。擔心你。」洛厘皺起眉，不加掩飾的關心。

  殷佳遇也不再逗她了，「我沒事，國家的航空安全還是有保障的，這兩天雨很大沒事儘量別外出，等我回去。」

  孟雲想在旁邊等了半天，看洛厘說完也忍不住接過手機，寒暄幾句。

  說以後能坐高鐵還是儘量別坐飛機，雖然出事概率低，但只要出一次基本就是無人生還。還有冒著大雨就別急著回來了，等雨停了再走才把握。

  殷佳遇全都笑著一一應下。

  洛厘跟孟雲想吃過晚飯，就洗漱準備睡覺，外面電閃雷鳴的，電視她們也不敢開了。

  洛厘躺在床上卻根本睡不著，時不時就掀開窗簾看一眼外面，大雨還在下，雨勢磅礴，今晚應該是不會停了，可她還是忍不住一遍遍確認。

  也許下一刻就停了呢，雲州到南城坐動車也就半個小時左右，而且二十四小時都有。

  如果雨停了，今晚還是能回來的。

  洛厘t抱著枕頭，最後乾脆把窗簾拉開半米左右的寬度，她側躺望向窗外，看著那連綿不斷的雨幕，不知道什麼時候閉上了眼。

  夢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殷佳遇出國的前一晚，那天南城也下了好大的雨。

  她打著太陽花的雨傘去送他，可是好多人圍在他身邊，自己根本無法靠近。

  她提著自己做的禮物，在人群外等得好著急。

  終於，殷佳遇看向她，笑著伸出手：「怎麼一直站那麼遠。」

  洛厘緊張，她醞釀了好久才開口，旁邊的顧苼楠走過來，說：「到時間了，我們快走吧。」

  殷佳遇看著她，「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時間緊急，洛厘不知道該說哪句才好，她掙扎思索，時間又過了十幾秒。

  看她呆若木雞，殷佳遇笑了笑：「沒事，那就再見了。」

  看著他離開的背景，洛厘忽然喊了出來：「一定要給我打電話！」

  殷佳遇轉過頭，他旁邊的顧苼楠也看過來，在場好多人都看向她。

  殷佳遇笑著頷首：「我知道。」

  他答應了，洛厘開心的使勁朝他揮手，可自那之後，一別經年，洛厘再也沒收到過關於他的任何消息。

  沒有電話，沒有簡訊，甚至明信片也沒寄來一張。

  就像泡沫蒸發在陽光之下，她的生命里再也沒有了對方存在的跡象。

  他好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