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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風波(十五)

2024-09-14 15:07:47 作者: 梅子黃了

  定風波(十五)

  卯時剛過三刻, 昏暗天色將明未明,撲棱蛾子不停地朝著檐下的燈籠撞去,攪得周遭光圈亂糟糟的。

  夜裡落了幾滴雨, 襯得青瓦更加亮堂,滴滴雨珠掛在屋檐邊上,就跟鑲上去的銀邊似的,也不墜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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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遠處的雁雙山上,一層薄薄的雪已覆至半山腰上,於曦光下,慢慢地融化,最後褪至山尖, 與濃雲混合在了一起。

  「你說什麼?」裴霽舟刻意壓低的嗓音在寂靜的晨間仍顯突兀, 驚得枝頭群鳥亂飛。

  仇不言氣息未勻,驚懼未定, 重複道:「娜拉公主被人殺了。」

  裴霽舟一臉的不可置信, 他邊繫著腰帶邊從屋中走出, 「不是讓你仔細守護的嗎, 何人如此大膽竟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將人給殺了?」

  仇不言道:「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 屬下一時不察,中了對方的調虎離山之計!」

  見裴霽舟朝自己投來疑惑的目光, 仇不言又趕緊解釋道:「對方一共有兩波人, 第一波人趁屬下酣戰之際擄走了娜拉公主侍女, 因那侍女與娜拉公主換了裝束, 包括公主近侍在內的所有人都被誤導了, 一直指著達娃消失的方向呼救, 屬下立即棄戰去追,但追至一半時屬下突然發現對方抓錯了人, 這才驚覺是中了對方的計謀,可等屬下趕回番館時,發現娜拉公主已被人殺死在了臥房中。」

  「確定死了?」裴霽舟心中還抱有一絲期待,「找郎中看過了嗎?」

  仇不言道:「王爺,娜拉公主被人用刀刺穿了心臟......」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

  裴霽舟看著仇不言,對方好歹也是跟自己從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不至於連人的死活都看不出來。

  「走,去看看!」裴霽舟輕輕嘆了口氣,不得不接受娜拉公主已死的事實。

  「王爺!」忽然間,江瑟瑟從後面追了上來,「我跟你們一起去。」

  裴霽舟和仇不言齊齊頓下腳步轉過身看著江瑟瑟,而仇不言在看見她衣衫未整後趕忙別開了頭,並先一步去至了府外等候。

  江瑟瑟半披頭髮,臂彎上掛著還沒來得及穿的外裳,卻於匆忙之中不忘提著自己驗屍的工具箱。

  裴霽舟擔心她受涼,便從她臂彎里拿了衣服為她披上,「娜拉公主死因明確,無需驗屍,你就不用去了。」

  江瑟瑟卻堅持道:「王爺,您就讓我一起去吧,我直覺可以幫上您的忙,真的!」

  江瑟瑟滿眼殷切,裴霽舟實是不忍拂卻她的好意,終是點了頭。

  三人二馬,未消一刻鐘便趕到了番館。

  番館門外人流涌動,趕來的南衙禁軍舉著烈烈燃燒的火把,將整條街照得通亮。

  緊接著,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以及鴻臚寺的人也都陸續到齊了,就連雷鳴和潘大也聞訊趕了過來。

  趙知臨還未下馬便對著戰戰兢兢迎上前的館丞劉其廂一通怒罵,斥其辦事不力,當就地罷職,押入大牢候審。

  趙知臨氣勢之盛,順帶著對裴霽舟也抱怨了起來,「恪郡王,下官聽說您可是派了仇將軍親自保護娜拉公主的,況且還有南衙禁軍日夜輪換守衛,怎地還叫賊人鑽了空子?」

  「你——」雷鳴見不得他這般目無尊卑,當即就要與趙知臨理論一番,但被裴霽舟攔了下來。

  江瑟瑟亦在一旁勸道:「師哥消消氣,此刻本就是王爺理虧,您若再與他起了爭執,於王爺不利。」

  雷鳴這才硬生生忍了下來,面對趙知臨的挑釁,他甚至賠了個笑臉,趙知臨這才又將矛頭指向了劉其廂。

  「趙侍郎,本官覺得當務之急是抓住殺害娜拉公主的兇手,而劉大人作為番館丞,t對館中事務最為了解,還是當將他留下來配合查案,將功補過!」傅斯遠從人群後悠悠走了出來。

  傅斯遠的面子趙知臨還是要給的,他睨眼看著劉其廂,冷聲道:「既然傅少師都這麼說了,那你便先留下來配合調查!」

  「是,是,是!」劉其廂對著二人拜了又拜,「下官定當竭盡全力配合上官緝拿兇手!」

  趙知臨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問傅斯遠:「傅少師怎麼過來了?」

  傅斯遠看了眼江瑟瑟,道:「劉館丞派人向聖上稟報了娜拉公主遇刺身亡一事,聖上特命我來督察此案。」

  「原是如此!」趙知臨道,「那請問傅大人,聖上可有言明將此案將於何人辦理?」

  傅斯遠淡淡地看著趙知臨,反問道:「怎麼,趙侍郎想擔此重任?」

  「不不不!」趙知臨趕忙道,「下官慚愧,怕有負眾望!」

  「只是,陛下此前頒旨設立了重案監,依下官之見理應將此案交由重案監辦理。」趙知臨看了眼裴霽舟,接著說道,「只是郡王保護娜拉公主不力,而公主命喪館中,郡王更是難辭其咎,不知郡王還有無資格繼續擔此重任?」

  「趙侍郎言之有理,那敢問趙侍郎可有合適人選推舉?」傅斯遠道,「娜拉公主身死,關乎兩國和平,稍有不慎,或將致使兩國燃起戰火,趙侍郎,你可要考慮清楚了?」

  趙知臨一怔,隨即又換了口吻道:「下官不是這個意思,下官也是在為郡王憂心,擔心郡王壓力大,負擔重,無法妥善處理此案,畢竟現在已有謠言說娜拉公主之死,與郡王有些許干係。」

  「趙侍郎這是何意?」裴霽舟上前道。

  趙侍郎挺直脊背,將手揣在袖中,不卑不亢地回道:「王爺莫怪,一切都只是合理的懷疑罷了,畢竟昨晚在宣和殿上娜拉公主才向聖上請旨賜婚,未過一夜公主便殞命臥房之中,有人說是郡王不樂意這門婚事,又不想讓聖上為難,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娜拉公主——」

  「放肆!」裴霽舟怒喝道,「趙侍郎,你身為朝廷命官,又為刑部主官,可知斷案講究證據,胡亂說話是要負責的?你最好有證據證明本王與娜拉之死有關,否則本王定要在殿前參你個栽贓陷害之罪!」

  趙知臨忽然又嬉笑著說道:「王爺您別生氣,下官不都說了是別人傳的謠言麼!」

  「那便將那傳謠言之人帶來,本王要當面與他對質!」裴霽舟鏘然道。

  「這......」趙知臨終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眼見事態朝著自己沒法控制的方向發展,他又趕緊認慫道,「王爺恕罪,都是下官道聽途說,下官不該輕信他人之言,此乃下官之錯!下官回去之後定會重罰那些搬口弄舌之人,現下還請王爺以大局為重,得趕緊抓到殺害娜拉公主的兇手才是,傅大人,您說呢?」

  傅斯遠淡淡橫了趙知臨一眼,隨即對裴霽舟道:「王爺,且將其他事情暫且放一放,先找著殺死娜拉公主的兇手要緊。」

  裴霽舟點了點頭,「娜拉公主遇刺身亡,我確實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還請傅少師呈稟聖上,我定當儘快抓住兇手,給聖上和西蕃一個滿意的交待!」

  「臣定會將郡王之言一字不落地轉述於聖上!」傅斯遠道,「那王爺,咱們先去娜拉公主遇刺現場看看?」

  浩浩蕩蕩一群人湧進番館,繼續圍在娜拉臥房之外。

  江瑟瑟提前暗示了裴霽舟要先去看看屍體,裴霽舟思忖一瞬後,點頭同意。

  江瑟瑟隨手摺了根竹枝將頭髮綰起,後又從箱中取出手套開始檢驗娜拉身上的傷口。

  「嘿,仵作來幹嘛了?」趙知臨指著江瑟瑟道,「難道娜拉公主死因有異?」

  見裴霽舟和傅斯遠都默不作聲,他識趣地收回了手,但仍是不服氣地哼唧道:「這可不是一般的死者,她可是西蕃王女,若是仵作擅動損傷了她的遺體,該如何向西蕃王交待?」

  「傅大人——」趙知臨急了。

  傅斯遠擡手朝他噓了一聲,示意他靜觀其變。趙知臨這才被迫噤了聲,接著他又癟嘴看向裴霽舟,後者更是一臉淡然,猶如成竹在胸。

  趙知臨哼了一聲,暗道一群大男人不務正事,竟讓一卑賤女仵作搶了風頭。

  江瑟瑟看了娜拉胸口上的傷,道:「利刃正中胸口要害,死因為貫穿傷。」接著她用手指比了比傷口的長度,回頭看了眼立於門口的侍衛,上前從其腰間抽出佩刀,比劃著名刀刃道,「兇器與此刀相似。」

  「得,說了跟沒說一樣。」趙知臨道,「江仵作,這些我們早就知道了,無需你來複述。」

  接著他又對傅斯遠道:「傅大人,下官不知仵作來此有何用處?依下官之見,那被擄走的丫鬟達娃應與賊人是一夥的,他們裡應外合先殺了娜拉公主,後又借綁架之名逃脫,現下只要找到達娃,那此案便不功自破!」

  傅斯遠沒理會他,並示意江瑟瑟繼續。江瑟瑟折回去,未在傷口上過多停留,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她的雙手和頭顱上。

  「這江仵作在幹什麼呢?」趙知臨被氣笑了,偏頭對一旁的蔡宏道,「人都死了,還給人正骨呢!」

  江瑟瑟不受其干擾,認真地摸了會兒娜拉的頭骨後,忽然起身對眾人道:「死者不是西蕃王女娜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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