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波(三)
2024-09-14 15:07:29
作者: 梅子黃了
定風波(三)
嘴上說著不介意, 權當他放的是屁。但傅斯遠的話還是給裴霽舟造成了不小的打擊,畢竟他確實還沒摸准江瑟瑟對自己是否有那個意思。
回到府里的第一刻,他便想去到江瑟瑟面前求證, 但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絞盡腦汁打好的草腹稿卻是一句也想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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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先這樣吧,來日方長嘛。裴霽舟只得這樣安慰自己。
「王爺回來啦。」江瑟瑟已換好了裝束,見裴霽舟過來,她便下了台階迎上前道,「陛下沒責怪你吧?」
裴霽舟怔了一瞬,才搖頭道:「沒有。」
江瑟瑟鬆了口氣, 道:「那就好。」
裴霽舟盯著江瑟瑟的頭頂看了一小會兒, 又將目光挪到她的臉上,忽地打趣一問:「你是在擔心我嗎?」
這次輪到江瑟瑟愣住了, 她表情肉眼可見地有些慌亂, 眼神也不由自主地瞟向別處, 語結道:「我......也不僅僅是我......大家都很擔心王爺。」
說著, 江瑟瑟看向站在一旁的忠伯等人。忠伯看看江瑟瑟, 又看看自家主子,最後點頭附和道:「是啊, 王爺, 老奴可擔心王爺了。」
裴霽舟無奈點著頭嘆了口氣。江瑟瑟聽到後, 忙問:「王爺因何嘆息, 是不是朝中大臣又參你了?」
裴霽舟怏怏地回頭看著江瑟瑟, 也不知她是真不懂還是裝的。
「沒有。」裴霽舟回道。
「不說這個了, 我們還是趕緊啟程去公主府吧。」裴霽舟轉了個話頭,「天都快黑了。」
江瑟瑟點了點頭, 隨即跟著裴霽舟上了馬車。
今日乃月圓人團圓的節日,街道小販們早t早地便收拾起家當朝著家的方向趕,因而整條朱雀大街都異常地堵。
忠伯駕車從人群中穿過,至人多處,不得不先停下來等行人走完了再前行,一路走走停停,都將江瑟瑟搖瞌睡了。
她掀起帘子瞧了眼窗外的情況,見前方人群已散得差不多了才又放下,回過頭時,卻見裴霽舟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
尷尬和羞赧在江瑟瑟心中滋生,她垂頭又擡頭,摸著自己的臉問裴霽舟:「王爺,我臉上是沾了什麼東西嗎?」
裴霽舟笑著搖了搖頭。
江瑟瑟不解:「那王爺為何這樣看著我?」
裴霽舟頓了頓,才道:「我發現你與我認識的其她姑娘不太一樣。」
「哪裡不一樣?」江瑟瑟追問。
裴霽舟道:「我說天快黑了趕緊啟程去母親府上,你立刻便應了上來。我所認識的其她姑娘若是遇到這樣的情況,定會因為羞澀而扭捏一會兒才肯走。」
江瑟瑟笑道:「 這有什麼奇怪的,每個人性格不一樣,處事方式自然就不相同。我若因為害羞不願去公主府的話,我午間就不會應下來,但我既然答應了王爺,自然就要守約。」
說著,江瑟瑟偏頭看著裴霽舟,「那王爺覺得是前者好呢,還是我這樣的性格好呢?」
裴霽舟道:「你剛不也說了麼,各有千秋,無所謂好與不好。」
「但我喜歡你這樣的。」停頓了須臾,裴霽舟補充道。
江瑟瑟倏地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裴霽舟。
「我是說性格。」裴霽舟又解釋道。
江瑟瑟表情這才神情這才有所緩和,她淡淡地「哦」了一聲,隨即又將頭別向了他處。
雖然郡王爺的話略顯突兀,但江瑟瑟聽了卻不覺得輕佻,反而有一絲絲開心。
她緊抿著唇努力壓抑著心中的澎湃,兩人就這樣沉默了約摸一刻之久,而後忠伯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王爺,江姑娘,公主府到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車也停了下來,裴霽舟點了下還在愣神的江瑟瑟的肩,柔聲道:「到了。」
「啊?哦!」江瑟瑟瞬間回過神來,跟在裴霽舟身後鑽出了馬車。
公主府外,四喜帶著幾個小廝已在此靜候多時,見裴霽舟從車中出來,邊招呼著手下擡了馬凳過去,邊迎上前拜道:「王爺,江姑娘,你們總算是到了。」說話間,他伸出手準備去扶江瑟瑟。
裴霽舟看見後拂去了他的手,轉身將自己的手遞到了江瑟瑟面前。
江瑟瑟心道這馬凳也不高,沒必要扶著,便見好些個家丁和丫鬟圍在旁邊看著,怕損了他郡王爺的威嚴,便還是將手搭在了他的掌心。
裴霽舟扶著江瑟瑟下了馬車後卻沒有要鬆手的跡象,江瑟瑟掙脫無果,無奈喚了他一聲:「王爺——」
裴霽舟猶豫一瞬後趕緊鬆開了手,接著四喜在前面帶路,他和江瑟瑟並肩在後面走著,還意猶未盡地搓了搓手指。
及至正廳,宣陽長公主已在主位落座,而她面前那張紫檀木做的八仙桌上已擺滿了佳肴,看到兒子和江瑟瑟走過來,便起身相迎。
「母親!」裴霽舟先喚了一聲,江瑟瑟緊隨其後,福禮道,「拜見長公主殿下!」
「江姑娘不必多禮。」宣陽仔細瞧了兒子幾眼後招呼二人於坐下,「常聽霽兒談起江姑娘在仵作之事上如何出類拔萃,又聞姑娘在斷案上給霽兒提供了頗多幫助,今日正好藉此機會感謝江姑娘的對霽兒的幫撫,略備了些薄酒淡菜,還請江姑娘莫要嫌棄。」
江瑟瑟看著一桌子的好菜,道:「殿下客氣了,今日不請自來,希望沒有叨擾到殿下。」
宣陽笑道:「沒有。本宮反倒是高興得很呢!上次在京郊於匆忙之中見了姑娘一面,本宮便覺得與姑娘頗有眼緣,一直想再找機會與再敘,但因你和霽兒公務繁忙,便沒敢去打擾,今日正好遂了本宮之願。」
她看了眼莫名變得溫雅的兒子,暗自竊笑,隨後她又對江瑟瑟道:「江姑娘,快嘗嘗,看合不合口味。」
江瑟瑟看著宣陽長公主,心中滿是感激。其實來之前她設想過很多種宣陽長公主對她的態度,無疑都是身份高貴的嫡長公主定然瞧不上她這個靠死人過活的卑賤庶民,或許她的身份不允許她將厭惡浮於表面上,但話語間絕對會對她進行一番「點撥」。
但江瑟瑟大錯特錯。宣陽長公主就好像一位鄰家長輩般慈愛,她面容和善,眸露柔光,會關心她的生活,體諒她的不易,頓時讓江瑟瑟想起她那亡故的母親。
「怎麼了?」見江瑟瑟眸眼泛紅垂下頭去,宣陽長公主提心問道。
「是不是我說錯話了?」宣陽長公主緊張地看向兒子。
「母親——」
「沒有的殿下。」江瑟瑟打斷了裴霽舟的話解釋道,「民女只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話說完後,她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又趕忙道:「殿下恕罪,民女非是有意拿殿下與母親相比的。」
「無妨。」宣陽長公主拍了拍她的手背,又拿著手絹探身替她擦了眼角的淚痕,「單從年紀來說,我也是當得你母親的,你若不介意,便將我當作你的母親罷,本來我也一直渴望有一個女兒,只是一直未能得償所願——」
「母親!」裴霽舟聞言趕緊打斷了宣陽長公主的話。
宣陽頓時恍然,又趕緊找補道:「瞧我,激動得都忘形了。瑟瑟,嗯......我能這樣稱呼你嗎?」
「自然可以。」江瑟瑟道,「此乃民女的榮幸。」
宣陽又道:「既然都進了家門兒了,我們就不要這般客氣了,聽起來多生分啊。」
江瑟瑟聽著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但她一時又沒覺察出到底是哪裡不對,便順著宣陽的話應道:「是,殿下。」
宣陽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接著她從盤子裡挑了塊肥瘦適宜、顏色最好看的紅燒肉夾給了江瑟瑟,「瞧你,瘦得都快沒形了,多吃點肉補補身子。」
江瑟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來,她輕掩著嘴道:「我這段時間在王爺府住著,比剛到西京時重了好幾斤呢。」
宣陽轉頭看著兒子,意有所指地說道:「還行,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不算太木訥。」
江瑟瑟輕咬著筷子一臉茫然地看著相視而笑的母子二人。
「還有這個,你也嘗嘗。」宣陽說著又給江瑟瑟夾了塊辣子雞,「聽霽兒說你是朗州人,想來也是能吃辣的,我特意吩咐膳房給你做的。」
江瑟瑟再次被宣陽長公主所感動,雖然她原本並非出生一朗州,也吃不得太辣的東西,但宣陽長公主有這份心,便勝過萬千。
不只是江瑟瑟,就連裴霽舟也對母親有了更深的認識。
他的母親——宣陽長公主殿下,向來高傲,喜歡獨來獨往,不喜與人親附,從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過。而有關江瑟瑟的私事,他之前只是偶然提過一嘴,但母親竟然就記下了。
「哎!」看著母親與江瑟瑟很快便熟絡了起來,裴霽舟樂在心中,佯裝拈酸吃醋道,「母親可從未這般在意過我。」
江瑟瑟低頭竊笑,宣陽則笑著瞪了兒子一眼,「你從小自立,也沒給過我這個機會啊。」
裴霽舟無言以對,只得無奈地搖頭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