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夜啼(十七)
2024-09-14 15:06:17
作者: 梅子黃了
烏夜啼(十七)
「王爺, 下官又帶人重新盤問了與韓朝生有交集的人,實是沒有問出有用的線索。」費平闊步近前,發現雷鳴正在向裴霽舟回稟有關韓朝生之前所吃食物一事, 便住了口靜聽雷鳴詳稟。
「下官問過狀元府家丁了,他說那天晚上韓朝生沒有吃過花生,因韓朝生獨自在府上時不喝灑,所以府上也未曾備有花生。」雷鳴道,「下官猜想,那花生會不是會韓朝生夜間出去之後,與人相聚時吃的。」
「可惜這花生不是什麼稀奇之物,街頭巷尾都有賣的, 無從查起。」雷鳴匯報完畢後又嘆道。
裴霽舟合上手中書頁, 又看向費平,費平怔了一下, 隨即上前道:「雖然沒正面從那些考生嘴裡問出線索, 但下官卻打聽到了一個傳言。」
「說!」裴霽舟言簡意賅。
費平卻沉默了下來, 似是在掂量說得說不得。
「怎麼?費參軍也學起欲說還休那一套來了?」裴霽舟玩笑道, 「莫非想讓本王上刑你才肯說?」
「不不不。」費平連忙擺手道, 「只是那傳聞吧,若是真的, 那可就是欺君之罪啊。下官不敢妄言。」
裴霽舟擱下書道, 「既是傳聞, 就當作閒話講講也無妨, 若是假的, 今後不必再提就是。若是真的, 你這般畏首畏尾,還破什麼命案!」
「就是, 費兄,趕緊說吧。」雷鳴也催促道。
費平這才道:「就是因為事關重大,所以那些考生也只敢在私下裡議論。他們說,憑韓朝生的學識別說進士及第了,怕連個貢士也考不上。」
「這話是什麼意思?」不等裴霽舟開口,雷鳴便迫不及待地追問道,「難不成韓朝生這狀元是作弊來的?」
費平沒敢應聲,只是點了點頭。
「怎麼可能!」雷鳴自是不敢相信,「雖然每屆會試上都有人作弊,可卻無一人成功過,何況還作弊作出了個狀元郎。就算韓朝生僥倖奪過了考官的監察,可殿試,是聖上親自把關,考題也是聖上臨時出的,那韓朝生再有能耐,也不可能讀出聖上心中所想。」
「雷兄,你別這麼激動嘛。」雷鳴爆裂的情緒嚇得費平身軀一震,他緊張地瞅了眼外面,見無人路過才稍稍放下心來,但他仍心有餘悸地按下雙手,示意費平要慎言,「我都說了是傳聞,既然是傳聞,不一定保真嘛。」
「這類傳聞這不應該有!」雷鳴激動得唾沫橫飛,「這是對我大梁律法的褻瀆,是對聖威的不敬!我看吶,傳此謠言者,定是居心不良,想藉此動搖我朝根基!費兄,你告訴話,這些話是誰說的,我帶人將他們統統給抓起來投進大理寺獄,我看還有誰敢妖言惑眾!」
「雷兄,你這——」費平被雷鳴的氣勢嚇得不輕,他求助地看向裴霽舟。
雷鳴也望向裴霽舟,同時抱拳請令道:「王爺,您下令吧!」
裴霽舟手肘撐在桌沿上,食指和拇指輕捏著下頷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他擡頭道:「費參軍,拿人一事你去辦。」
費平辯言道:「王爺,那些人胡亂傳謠確實有錯,就讓下官去訓誡他們一番,沒必要將他們捉拿回來問罪吧?」
「什麼沒必要?」雷鳴插嘴道,「太有必要了!王爺,就讓下官去吧,下官保證絕不會有漏網之魚。」
裴霽舟被雷鳴吵得耳仁疼,他揮了揮手,打斷了雷鳴的話,「費參軍,本王之所以讓你去,是想讓將人帶回來仔細盤問。至於雷寺正,我不讓你去,也是因為怕你控制不好情緒傷著人。」
「王爺也覺得那些傳言非是空穴來風?」費平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
「本王雖然也覺得作弊作出個狀元郎的可能性不大,但為以防萬一,還是要慎之又慎。」裴霽舟道,「你將那些人找到,以證人身份帶回來細細查問。」
「是!」費平領命。
雷鳴看著瀟灑轉身的費平,心中很是不平,他指著自己問裴霽舟:「王爺,那下官呢?」
裴霽舟重新擡眸看了雷鳴一眼,問道:「蔡大人何在?」
雷鳴側身指著他處,回道:「蔣源的家人從洪州趕來了,蔡大人正在安撫他的家人。」
裴霽舟點了點頭,沉思片刻後放下了手中書冊,向前傾身鄭重且地看著雷鳴,「正好,雷本王有一事要交與你去辦。」
雷鳴見裴霽舟神情嚴肅,心道定是一樁緊要之事,於是湊近前去肅聲道:「王爺請說。」
裴霽舟道:「昨日瑟瑟跟我說,她想提取蔣源腹中之物作毒性檢測,這就意味著必須對蔣源的屍體動刀,你去跟蔣家人好生談談,儘量爭得他們的同意。」
雷鳴驚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反問道:「我啊?」
裴霽舟端坐回身子,清了清嗓音,「怎麼?這個任務很難嗎?」
雷鳴拍著大腿靠近裴霽舟案前,苦著臉道:「這豈止是難啊!王爺,咱們沒找到任何有關蔣源是他殺的線索,意外死亡案件要想剖屍驗屍的話必須經過死者家人同意。可既是意外死亡,蔣家人又怎會同意?」
「所以,本王這不就是打算讓你去說服蔣家人麼?」裴霽舟語重深長地說道,「此兩起命案是否有關聯就等驗屍結果了。雷寺正,你家小師妹已做好準備,就等你這邊的好消息了。」
雷鳴一臉為難,但還是耷拉著腦袋去找蔣家人了。
他一改往日雄風,像個做了錯事的孩子般跟蔣家人表明了自己的來意,並懇求著他們能夠同意。
未出他的意料,蔣父聽後氣得拍桌而起,他顫抖的手指著雷寺正欲破口大罵,但又礙於雷鳴的身份終究沒敢罵出口來。
蔣母將氣得哆嗦的丈夫拉到一旁坐下後又走近雷鳴為夫君辯解道:「我們夫妻痛失孩兒,夫君受了刺激才致失儀還請大人忽怪。只是我兒他死t得可憐,我們夫婦是不想再讓他受到任何折磨了,懇請大人高擡貴手,給我兒留個全屍吧。」
蔣母啜聲說完後又折回其夫身邊,兩個花鬢之人又抱在一起好一通撕心裂肺的痛哭。
雷鳴只覺得此刻的自己是一個十惡不赦的罪人,縱有一肚子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你夫婦之痛本王能理解。」駐足在外的裴霽舟進屋道,「可兩位可曾深思過,若蔣源真是死於他人之手,你們就這般不明不白地將其下了葬,他在九泉之下能否瞑目?」
蔣氏夫婦聞聲擡頭,看到裴霽舟後,又茫然地看向蔡宏。
蔡宏趕忙介紹道:「這位就是負責蔣源案件的恪郡王。」
蔣氏夫婦忙起身朝裴霽舟行禮。
裴霽舟快步上前扶起兩人,又情真意切地勸說道:「比起死有全屍,莫非真相就一點兒也不重要麼?」
蔣夫人轉頭看向丈夫,看其神情,似有鬆動。但其夫卻道:「但蔡大人可不是這麼跟我們說的,他說源兒是意外落水溺亡的。」
蔡宏無辜地看向裴霽舟,有口難言。
裴霽舟點頭道:「確實。我們一直還沒有找到蔣源被他殺的線索,只能以意外定案。不知二老可聽聞京中另有一考生溺亡之事?我們的仵作驗出死者落水前中了毒,所以推測蔣源有可能也中過毒,但蔣源死的時日長,僅從外表已然檢驗不出來了,必須提取其腹中之物。但前提是需要徵得您二老的同意——」
「猜測?」蔣父嗤道,「我還以為你們有證據證明我兒中過毒,原本僅僅是一番猜測。」蔣父也不管對方是否身份,更不理會妻子不停地拉扯著他的袖口提醒他注意言辭,他甩開妻子的手,怒喝道,「若你們將我兒開膛破肚後,未查出他生前中過毒,又當如何?」
「蔣兄,王爺提議剖驗屍體也是為了尋找蔣源的死亡真相,你怎能要求王爺給你保證呢?」蔡宏見狀,忙上前勸道。
蔣父亦不理會蔡宏的勸說,一雙紅腫的眼只是定定地盯著裴霽舟。
「王爺,既然蔣老爺不肯,那便算了罷!」雷鳴亦勸道。
裴霽舟擡手止了雷鳴的話,他鄭重道:「若是本王推斷有誤,本王自當親至蔣源墓前謝罪!」
「好!既然王爺敢說些許,那草民便應了王爺之請!」蔣父亦鏗然道。
「王爺!」裴霽舟正要派人去知會江瑟瑟時,卻見她跑過來了。
江瑟瑟看了眼屋中眾人,也不知他們談得怎麼樣了,於是將裴霽舟拉至一旁,悄聲道:「如果沒談成的話,我想也不需要徵得他們的同意也可以驗屍了。」
「什麼意思?」裴霽舟看著江瑟瑟,疑惑道,「難道你已能斷定他生前確實中了毒?」
江瑟瑟道:「雖不能十分肯定,但我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江瑟瑟將前因後果概述了一番,原是垂釣者在幾日前於曲江池中釣了幾條魚回家,養了幾天後突然死了。起初那人也沒多想,直到他們將魚扔給了貓,未曾想那貓也死了。那貓死時口吐白沫,眼皮外翻,嘴角還凝著一絲黑紅的血跡,像極了中毒。
「可這也不能證明蔣源之前中了毒啊?」雷鳴提出質疑。
江瑟瑟看了看蔣氏夫婦,欲言又止。
「姑娘儘管直言。」蔣父道,「沒有什麼能比吾兒之死更能刺激到我們了。」
江瑟瑟這才道:「那家人也是奇怪貓於何處食到了毒物,仔細搜查了一番後,才注意到了那條魚。而那魚腹之中,有一節尾指。——那人剛才將那節尾指送過來了。」
江瑟瑟怕蔣家夫婦接受不了,頓了頓才接著道:「我已經對比過了,那節尾指確是蔣源的無疑。」
話畢,蔣夫人便無力地跌坐了下去,而蔣父也是提著一口微弱的氣對江瑟瑟和裴霽舟道:「二位想......如何便如何吧,萬望給我那冤死的兒討回一個公道!」